“谢谢!”溪望转身准备退出房间。

“有件事你或许该注意一下。”晨伊把他叫住,又道,“听说这间房子是凶宅。”

“你认为是鬼魂作祟?”

“我不相信这个世上有鬼,但不代表别人不相信。阿珍就整天说自己老是做噩梦,还怀疑是枉死在这房子里的冤魂缠着她。”

“谢谢你的提醒。”溪望再次致谢,遂退出房间。

随后,溪望和安琪在晶晶的陪同下,进入主卧室调查。进门那一刻,溪望便觉得晨伊所说的话,至少有八成可信,因为在这个仅能放下两张双人床的狭小房间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商品,包括奶粉、纸尿片、化妆品、衣服、皮包、药物等等,甚至还有一辆婴儿车。当中大多还没有来得及拆开包装,不禁让人怀疑这房间到底是用来住人的,还是堆放商品的仓库。

溪望往垃圾桶瞥了一眼,发现里面有很多景区的门票,便向晶晶问道:“周家经常到景区游览吗?”

“只有周先生跟周太太经常到处跑,晓雪不喜欢到景区玩,只喜欢购物,你看她买的东西都快把这房间塞满了。”晶晶露出不屑的神色,“他们好像不是来生孩子,而是来旅游似的,不停地去玩去购物。仿佛这辈子也没花过钱,来这里后就拼命地花,买东西从来只买最贵的,感觉就像少花一分钱也会吃亏。不过芷珊倒是挺乖的,经常会主动帮忙做家务,而且她来香港之后,好像就只买了一部iphone5和几套衣服。不像她姐姐,几乎想把整个香港都买下来。”

“嗯。”溪望随口应答一声,目光落到本案的关键所在——窗户。

主卧室只有一个窗户,但这个窗户整整占了一面墙,宽约两米,高约一米六,而窗台往外延伸出约60厘米,几乎可以当作单人床用。窗户由九个窗扇组成,呈九宫格形状。下面三个窗扇较小,而且是封闭的,不能开启,应该是为了防止放在窗台上的物品掉出窗外。中间三个窗扇以正中央的最大,但同样是封闭的,只有两侧的小窗可以开启,不过都装有活动防护栏,并且都以铜锁锁住。

溪望询问晶晶,铜锁的钥匙存放在哪里,对方答道:“锁是上一任业主留下来的,我没有钥匙。这些防护栏是火灾时用来逃生的,但这里可是29楼,就算能打开也没人敢爬出去吧?所以我就没打算更换。”

铜锁没有钥匙,也没有被撬的痕迹,因此婴儿应该是从上面的窗扇被扔下楼的。溪望仔细观察上面三扇窗,发现都能开启,但只能打开一道小缝。虽然没有防护栏,但这道小缝别说是成年人,就连三岁孩童都钻不出去。不过,若要将初生婴儿抛出去,这道小缝的大小却是刚刚好。而且,靠近里面的窗扇是打开的。

最上面的一排窗扇,跟地板的距离约有两米,要将婴儿从打开的窗户抛出去,必须以窗台作踏脚石。因此,溪望立刻查看窗台上是否留有脚印。果然,在窗台靠近里侧的位置上,他找到一个隐藏于杂物中的鞋印。

“有发现?”安琪紧张地问道。

溪望看了看地上随意放置的几双拖鞋,再往晶晶脚下瞥了一眼,皱眉道:“或许能缩小调查范围。”他在地上捡起一只拖鞋,与窗台上的鞋印作对比,确认鞋底的花纹与鞋印相同,大小亦一致。

他扬了扬手中的拖鞋,向晶晶问道:“这里一共有多少双拖鞋?”

晶晶答道:“我没数过呢,至少有二十双吧!”

“有几种款式?多少个码数?”

“拖鞋都是在楼下的商场买的,只有男女两个款式,同款式的码数都一样。”晶晶在地上捡起两双拖鞋,男女款式各一双,向对方展示,“男款肯定会大一点,你手上那只是女款的。”

“至少能确定凶手是女性。”安琪向溪望展露笑颜。

溪望苦笑道:“在时间上有作案可能的男性,就只有燕先生一个,这个发现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三人返回客厅时,发现罗杰跟一名警察在门外走廊。安琪走出去跟他们交谈片刻,回来跟溪望说:“救护车已经将周晓雪送到新界西北区医院,她的家人都跟过去了。我们先等鉴证科过来取证,然后再去医院向他们录口供。”

“为什么现在不去找他们?”溪望不解道。

“按程序我们该留在现场,以免现场证据被破坏。”

“你觉得留两个人在现场,跟留四个有区别吗?”溪望往门外瞥了一眼。

“的确没什么区别。”安琪点了下头,遂跟溪望一同走到门外。交代罗杰留守现场后,两人便准备前往新界西北区医院。

两人走向电梯间时,在走廊上遇到一名年轻太太,安琪觉得对方挺眼熟,随即记起是刚才在值班室前跟林伯聊天的妇女,便礼节性地跟对方打招呼:“你刚搬来吗?我好像没见过你呢!”

“嗯,我住在C室,才搬过来一个月左右。”对方亦礼貌地向她点头,“我先生姓麦,以后请多多关照。”

“我叫安琪,住在楼上F室,大家楼上楼下,请多多照应。”

“A室是不是出事了?”

“嗯,有个婴儿掉下楼了。”

“真的又死人了?”麦太花容失色,“会不会是李老太的鬼魂作祟呢?”

“案件还在调查,不方便透露过多细节。不过你放心,我在这里住了十多年,从没听说你住的C室曾发生奇怪的事情。”

“原来你是警察呀,很厉害耶!不像我,除了煮饭就什么都不会…”麦太拉着安琪家长里短地聊了一大堆闲话,安琪只好以公务在身为由,跟溪望抽身离开。

临走前,麦太还拉着安琪小声问道:“他是你男朋友吗?长得很英俊哦!”

安琪瞥了眼在电梯前等候的溪望,娇羞道:“算是吧!”

两人乘坐的士前往新界西北区医院,途中安琪为掩饰心中莫名而来的羞涩,询问溪望对此案的看法。

溪望答道:“暂时还不能判断凶手是谁,不过推断不外乎三大法则。只要掌握到足够的信息,要查出凶手并不困难。”

“三大法则?”安琪对此颇感兴趣,连忙追问三大法则是什么。

“这其实是我当刑警时总结出来的经验,不但能用于查案,也能应对日常生活中的所有事情,我将其称为‘无相法则’…”溪望认真地向对方讲述自己的推理秘诀——

1.人的一切行为皆为获取利益及维护既得利益;

2.一切损害既得利益的行为,皆为获取更大的利益;

3.强烈的情绪会令人丧失理智,做出不符合自身利益的行为,譬如复仇。

安琪沉默半晌,仔细考虑对方所说的“无相法则”,觉得好像挺有道理。

“只要弄明白这三条法则,查案就容易多了。如果用于日常生活中,你就会知道某些人一定会做哪些事,而又绝对不会做哪些事。”溪望灵机一动,举例向对方说明,“譬如昨天你突然向榴莲撒娇,在别人眼中可能是一反常态,但若套用第一条法则,可以推断出你是为了保住房子而不惜一切。”

“别把我说得像见钱眼开似的。”安琪不忿地往对方胸口打了一拳,但力道与昨天相比要柔和多了,只属情侣间打闹的程度,不疼不痒。

她思索片刻又道:“之前大陆多个城市发生打砸日本车及寿司店事件,应该属于第三条吧?”

“不是,该属第一条。”溪望轻轻摇头,遂解释道,“那只是瞎起哄。就算跟日本毫无关系的店铺及车辆也受到牵连。这些人只为宣泄自己的不满情绪,这种打砸在某种程度上可视为一种‘娱乐’,属于精神上的获益。”

“在这里,哪怕只是砸坏一个后视镜也要上法院。”

溪望笑问:“你昨天揍我一顿也要上法院吗?”

“要呀,如果你对我提出控诉就要上法院了,可能还要坐牢呢!”安琪娇柔地依偎在对方身上,“不过,你舍得吗?”

溪望笑而不语,于心中念道:还是第一条。

第九章 医院怪谈

“喂,你们到哪里去了?”榴莲近乎咆哮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传出,几乎要震破安琪的耳膜。

“要你管!”安琪冲手机怒骂,“我们可忙得要死,你自己找节目去,别带丫头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就是了。”

“我不是叫你陪我,我是想叫你过来埋单…”榴莲的声音渐渐变小。

安琪提高声音怒骂:“为什么你自己吃饭,却要我去埋单!”

“姗姐…”电话彼端换成楚楚可怜的见华,“我跟猛哥吃完饭才发现没带钱包,现在怎么办呢?”

“怎么会这样,我跟你哥在新界西北区医院办案呢。”安琪皱眉望向身旁不明就里的溪望。

电话彼端沉默片刻,见华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已换成欢快的语调:“没事了,我们碰到一个朋友,待会儿就去医院找你们。”

安琪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情况,对方就挂线了。她将情况告诉溪望,并问道:“丫头在香港有朋友吗?王猛在这里应该不认识几个人。”

“丫头才第一次来香港,在这里哪会有朋友。”溪望轻轻摇头,随即眉头一皱,似想起某些事情。

安琪问他怎么了?他答道:“丫头在香港也不是一个朋友也没有,她小时候有个玩伴叫星夜,大概十年前到香港念书,是个特有钱的千金小姐。按理说,星夜应该不会到新界这种郊区,但丫头是第一次来香港,在这里认识的人就只有她一个。”

“你跟她很熟吗?”安琪突然泛起些许醋意。

“说起来也好笑,这小姑娘跟丫头很合得来,不知道为什么特别讨厌我。有一次我爸带我们去她家,她还放狗咬我。”

“先别管他们了,反正他们没钱埋单自然会再打电话过来。我们还是找周晓雪吧!”安琪乐滋滋地拉着溪望走进医院。

溪望虽然曾被誉为“刑侦新人王”,但他做梦也没想到,见华所说的“朋友”并非童年玩伴,而是昨天才认识的的士司机韩暖。

“你们也太冒失了吧,竟然不带钱包出来吃霸王餐。”韩暖拍着榴莲的肩膀,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目光却落在见华身上。

“司机大哥,你方不方便…”见华不好意思把话说出口。

韩暖豪气道:“别叫得这么见外了,你叫我一声暖哥,这顿饭我请。”

见华立刻展露欢颜,娇声叫道:“暖哥好。”

饭钱问题解决了,但榴莲跟见华身上一没钱,二没钥匙,不去医院跟安琪及溪望会合,就只能在家门口傻等。还好,韩暖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决定免费载他们到新界西北区医院。得到他的承诺后,见华便欢天喜地地打电话给哥哥,约定在新界西北区医院大堂会合。

“韩司机人也挺好的。不过丫头呀,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凡有好处上门必须格外留神!”溪望在电话中语重心长地教导妹妹。

挂掉电话后,见华亦觉得哥哥的担忧不无道理,韩暖似乎过分热情。不过来到香港之后,她发觉这里的人明显跟内地不一样,大多数人都很亲切,陌生人之间会互相帮忙。因此,她觉得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毕竟受了人家的恩惠,至少也该给人家一个笑脸吧!并且跟榴莲在一起,对方也不见得能对自己使坏。

“你们要去新界西北区医院,我就给你们讲个发生在这间医院里的故事吧!”在前往医院的路上,韩暖并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倒是怕见华无聊,特意给她讲了个鬼故事——

前几年,有一晚我开夜车,大概凌晨两三点经过新界西北区医院,看见有个年轻女人发了疯似的跑出来,截停我的车就钻进来。

我问她是不是被人打劫了?她没回答我,只是不停地叫我开车,也不说要去哪里,我只好一直往前开。离开医院范围后她才平静下来,把目的地告诉我,还跟我说刚才在医院里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