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多带点香油钱过来,你这事不是烧一次香就能办好。”花泽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房间内传出,随即跟中年男人一同走出来。

“是是是,我明白,拜神一定要够诚心。我知道,我知道。”男人唯唯诺诺的点头。

待男人走后,映柳便问花泽:“你们不是进去打麻将吗?怎么才一会儿就出来了?”

“那只是一种仪式。”花泽阴险地笑着。

“你们这里怎么跟邪教组织似的。”映柳顿感云里雾里。

溪望笑道:“这里的事你就别管那么多了,来找我是有新案子吧?”

“嗯,是执信公园那宗诡秘的案子,之前有跟你说过的。”映柳将文件袋递给对方,并作简要的解释:“前几天,有一对路过的男女在那里发现一具女性尸体,经过法医检验后证实死于窒息。但奇怪的是,死者口鼻没有被阻塞的痕迹,气管也没有堵塞物。当然也没发现勒痕、溺水等痕迹。也就是说,死者是在缺氧的情况下活活被闷死。”

“这很正常呀,把受害人装进一具密封的箱子就行了。”溪望随意地翻看现场照片。

映柳说:“虽然死者出事前曾经喝酒,但也不至于被装进箱子里也没知觉吧?可是,法医没发现死者于死前曾有明显的挣扎痕迹呢!”

“拿一个最大号的真空压缩袋把人装起来,然后抽掉里面的空气,这样就算想挣扎也动不了。”花泽露出阴森的笑容,仿佛对此颇为熟识。

映柳哆嗦一下,拉了拉溪望衣角,小声问道:“他们经常这么做吗?”

“你猜。”溪望将看过的文件装好,站起来说:“走,看死尸去!”

“榴莲这家茶庄到底是干嘛的?刚才好像没看见他呢,而且喽啰也没平时多。”在前往法医处的路上,映柳终于忍不住发问。

溪望莞尔一笑:“这茶庄说白了,就是间专门用来收香油钱和供品的土地庙。”

“店里别说神像,就连香炉也没一个,怎么看也不像土地庙呀?”

“谁说拜神一定烧香。”溪望忍俊不禁,“‘神’的其中一个定义是‘超越常人’。也就是说,只要做到别人做不到事情,就能算得上是‘神’。”

“我被你越说越糊涂了,能说人话吗?”

“我就直白地告诉你吧!其实茶庄的老板并不是榴莲,而是他的伯父,也就是花泽口中的‘王局长’。”溪望如实地告诉对方茶庄的秘密——

榴莲的伯父是税务局局长,经常有人求他办事。既然有求于人,送礼送红包自然就免不了。尤其是逢年过节的时候,送礼的人多得要排队,甚至有人想送礼也送不上。

因为在单位里收礼影响不好,而且送礼的人实在太多了,王局长也不可能天天呆在单位里收礼。因此,王局长就开了这间所谓的茶庄,要是有谁要给他送礼,他就会说:“把东西放在我店里。”这样不就方便多了。

虽然茶庄只是个幌子,但也总得有人待在店里,而且必须是王局长能信任的人。整天无所事事,又养着一群喽啰的榴莲,自然就是不二的人选。

替王局长收受礼物只是榴莲其中一项业务,除此之外他还充当中间人的角色,刚才花泽问那个男人“添香油”还是“求神问卜”,其实是问对方来意。

“添香油”是指礼节性的拜候,逢年过节都少不了,就像到土地庙上香添香油那样。局长不会记住谁给他送礼,但却能清楚记得谁没送礼。当这些没送礼的人去找他办事时,穿小鞋自然就免不了。

“求神问卜”就更简单易懂了,说白了就是有事要求局长帮忙。要尽快把事情办好,当然不是提两袋礼物过来就能解决,所以花泽把他拉进房间里打麻将。至于为什么要打麻将,我想你会懂的…

“榴莲的茶庄原来是个腐败窝点!”映柳稍微吃惊,但又心生疑惑,“光靠受贿就能养活这一大群人,王局长也太贪了吧?”

“当然不是了,接待送礼人只是副业而已,他们的正业是地下博彩及高利贷。”溪望悠然答道,“刚才发高烧之所以蹲在门口抽闷烟,是因为他在自家下注输了。榴莲他们不但经营私彩,还经营足球、赛马等博彩活动,甚至有自己的赌博网站。你别看店里就只有一台电视机,连电脑也没有,其实人渣一直用手机监察赌博网站的情况,如果有警察来踹窝,他会立刻将手机掉进茶盘的蓄水器里销毁罪证。这就是他总坐在茶几前的原因。”

“没想到这间小小的茶庄,内里竟然大有文章 ,怪不得榴莲要养这么多喽啰。他今天不在,大概是去收钱吧?”

溪望点头答曰:“今天是交收日,他得去找那些冤大头收钱。欧洲杯正在举行,这段时间他都会很忙。”

“等等…”映柳突然想到个问题,“他又经营赌博,又放高利贷,那他不就有很多钱吗?但我怎么看他也不像个有钱人呢?有时候还挺抠门的。”

“哈哈哈…”溪望放声大笑,“他的抠门是天生的,而且他也不算十分富有,因为他只是包工头,王局长才是真正的老板。经营赌博以及放贷的资金,主要来自王局长跟同僚收受的贿款。这些钱本来就不能见光,与其存在银行留下罪证,还不如让榴莲拿去放贷,让雪球越滚越大。”

映柳兴奋叫道:“哇,这可是一宗贪腐大案呢,我们要是把茶庄查封,说不定马上就能升职。”

“我怕还没查出结果,你就先被停职了。”溪望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我刚才就说了,赌博的罪证主要在人渣的手机里,他一觉察不对劲就会将手机毁掉。至于收受贿款及放贷的记录,很不幸,全都在花泽的脑袋里。”

“脑袋里?”映柳愕然问道。

“没错,就在他脑袋里。”溪望淡然一笑,“花泽虽然没念多少书,但他有一个特长,就是记忆力非常好。谁给王局长进贡了多少,谁又欠了多少贷款,谁谁谁又下注多少,他全都记在脑袋里。除非你能把他脑袋里账本掏出来,不然最好别想打他们的主意。说到底王局长也是某种意义上的‘神’,把‘神’给得罪了,肯定没好日子过。”

“要是你不能把执信公园这宗案子查个透彻,我才没好日子过呢。”映柳白了他一眼,随即又面露寒色,“根据家属的口供,死者很可能是因为亵渎神明,而遭到神明降罪,惹来杀身之祸。”

溪望轻描淡写道:“神嘛,我见过。他们要是想杀人,就像我们踩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真的假的?你竟然遇到真正的神?他有给你三个愿意吗?”映柳睁大双眼看着他。

“你会给蚂蚁三个愿意吗?”溪望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随即指着前方惊呼,“红灯,快停车!”

第二章 死不瞑目

“哇!”映柳急踩刹车,险些撞上前面的货车。

“柳姐,我还年轻,还有个妹妹要照顾,可不想现在就去阎王殿报到。”溪望心有余悸地轻拍胸口。

“吓死我了,差点就撞上。”映柳大口大口地呼气,“要不让你来开。”她解开安全带,打算跟对方换位置。

“我没有驾照。”溪望尴尬回答。

“啥?”映柳一脸惊疑地看着对方,“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会呢,原来你竟然不会开车。”

“我会开车,但没有驾照。”

“为什么?”

溪望颇为无奈地答道:“柳姐,我从十八岁开始就得担起家里的开销,没饿死就已经不错了,还哪来闲钱去考驾照?工作后虽然经济上还过得去,但却总是忙个不停,根本腾不出时间去考试。所以,我到现在还没拿到驾照。”

“哇哈哈…刑侦新人王也不外如是嘛,竟然不会开车,还不如我。哇哈哈哈…”映柳得意洋洋地大笑,扣上安全带继续开车。

“我只是没有驾照,唉…”溪望轻声叹息不再争辩。

两人来到法医处,映柳从刚才一直笑到现在,几乎笑到面瘫。溪望没理会她,径直走进流年的办公室,向对方了解执信公园那宗案子的尸检情况。

“这宗案子挺诡异的。”流年翻开一份档案,但随即又将其合上,“或许,我该让你们看看死者的尸体。”

“为什么?我们又不是法医,就算盯着尸体看上半天,也不见得会有比你更专业的发现呀。”映柳脸色渐白,怯弱道,“你直接把尸检结果告诉我们就好了。”

“就是因为不容易说清楚,所以才让你们去看。走吧,别再啰里啰唆。”流年拿着档案,扬手示意两人一同移步停尸间。刚迈出两步,他突然转过身来,严肃地对映柳说:“待会千万别笑,那是对死者极大不敬。”

映柳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再多言。

然而,流年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他刚将尸体推出来,映柳就立刻退到墙边,并扭过头不敢多看。虽然如此,但当他将盖着尸体的白布掀开,露出尸体的头部及胸部时,映柳还是偷偷瞥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她的脸色顿即煞白。

因为她看见的一张脸色紫青,双目圆睁的可怕脸庞。

“单看脸色就知道了,明显是窒息死亡。而且眼睛还睁开,大概心有怨气,死不瞑目。”流年叹了口气,伸手在死者脸上轻抚,好让对方合上可怕的双目。可是,尸体的双眼刚合上,马上又再睁开,吓得偷看的映柳立刻弹到墙边。

溪望轻声叹息,向流年讨来一双手套戴上,走到尸体旁庄严道:“冤有头,债有主。我既然接手调查,自会还你一个公道。安心上路吧!”说罢往死者双眼一抹。

这次尸体的双眼没有再度睁开,溪望亦没有再说话,只是仔细观察眼前这具身材玲珑浮凸的赤裸艳尸。死者的身材相当火辣,翘臀细腰,胸部更是傲人,若非脸部呈骇人的紫青色,绝对是一具惹人遐想的美艳胴体。

然而,溪望注视的并非死者的玲珑曲线,他的目光于死者的脸部上停留片刻,再往死者胸部瞥了一眼,逐向流年问道:“僭建?”(“僭建”于粤语中本指违章 建筑,即擅自对建筑物进行改建或加盖附加建筑。最常见的是加建天台屋,或将阳台改建成房间等。随着近年整容整形手术盛行,“僭建”一词因此引申出另一个含义——隆胸。)

“看来你的观察力没有退步。”流年轻轻点头,出于对死者的尊重,他没有就这个话题说出轻佻的话,严肃地向对方讲解:“死者双乳植入了假体。”说罢移动死者的手臂,展露其因隆胸手术而在腋下留下的隐蔽疤痕。

畏缩于墙边的映柳轻手轻脚地走近,好奇问道:“你怎么看几眼就知道她…动过手术?”她本想直接把“隆胸”二字说出,但又怕对死者不敬,所以换了个婉转的说法。

“看脸就知道了。”溪望耸肩作答。

“怎么可能?”映柳向对方投以惊诧的目光,“光看脸哪有能知道有没有动过手术?”

“他是用倒小人相法判断的。”流年将死者的手臂摆回原来的位置。

“倒小人是什么?”映柳心中有千个问号。

溪望解释道:“面相中有倒小人及正小人两种相法,正小人适用于男性,而倒小人则适用于女性。倒小人即将脸部五官视为人形,以口为头、人中为颈、鼻尖为心、鼻翼为胸、鼻梁为身、眉毛为腿、印堂为…两腿之间是什么,大概不用说了吧!”他顿了顿又继续解释,“鼻翼结实有肉则胸部丰满,通常性格外向乐观、不拘小节;反之胸部平坦,且不易相处,或心机深重。”

“按你这么说…”映柳往死者那张可怕的脸庞瞄了一眼,马上哆嗦了一下,抬起头望向溪望道,“死者鼻翼扁平,应该是胸部平坦,而且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溪望点头答曰:“虽然不能一概而论,但十有八九能蒙对。”

“原来你还会看相呢!”映柳向对方重投仰慕目光。

“只是略懂皮毛而已。”溪望盯着她的脸,故作认真道,“不过看你的面相,胸部应该还有拓展的潜力。”

映柳立刻双手护胸,并侧过身姿,犹如胴体正赤裸裸地暴露于对方的目光之下,娇斥道:“看什么看,我才不会去隆胸。”

溪望摇头道:“不一定要动手术才能拥有丰满的胸部,我有个方法能够让胸部自然地丰满起来。”

“什么方法?”映柳两眼放光,快步凑近对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