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溪望想象中不一样,神隐村并非一个荒芜的村落。该村依山而建,北面有一条流水清澈的小溪,以及一些种有庄稼的田地。村内#有五六十间房子,虽然大多破旧不堪,却有种古色古香的韵味,而且非常安静。如此清雅的环境,的确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在村子中央有一座四层高的石堡,是村里最高的建筑物,阚尤说这就是他们的居所。
石堡并非独建筑,而是通过吊桥连接周边的三座塔楼。溪望虽无暇仔细观察,但骤眼一看石堡仅有一个矮小的门洞。不论主体还是塔楼,均没有爬梯之类的设备,而且外墙看上去十分光滑,似乎只能通过门洞进出。
一行人进入石堡百步范围,当即有一名40来岁的光头汉子,于堡顶向他们喊话:“什么人?”此人手持弓箭,并将箭头指向溪望,神情肃穆,如临大敌。
“老邹!别放箭,这两位是我们的贵客。”阚尤抬头喝道。光头汉子朝他点了下头,遂将箭矢卸下。他转头对溪望说:“我们深居山林,十年来也未曾有外人到访,难免会惊慌失措,贤侄请勿见怪。”
“前辈言重了。”溪望恭敬道,“前辈与族人隐居于此为图安宁。晚生本无意打扰,只因有重要约会,才会前来惊扰前辈,还望前辈海涵。”
“你们来这里到底要找什么人呀?”豹荣露出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溪望及悦桐,“我们这儿就那么几个人,而且待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至少有十个年头,哪会跟你们扯上关系?”
溪望谦逊作答:“晚生不知此人的名字,只知道对方的代号为‘轸蚓’。”
“轸蚓?”阚尤与豹荣同时露出惊愕之色。
溪望见状,心知两人必定认识轸蚓,便向对方拱手行礼,请求道:“未知两位前辈能否为晚生引见?”
“你没找错地方,可惜来晚了。”豹荣一脸幸灾乐祸的坏笑。
“前辈此话何解?”溪望问道。
“你来晚了十年。”豹荣走到溪望身前,绕着他转圈并嘲笑道,“你说的轸蚓,应该是十年前,跟王三一起送我们来这里的怪人。我们在这里安顿后,他就跟王三一起走了。”
“你确定?”溪望面露惊疑之色,不愿相信这是事实。
“这还能有假吗?哈哈哈…”豹荣放声大笑。
阚尤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该奚落客人,遂转头对溪望说:“十年前,三哥跟一名医术高明、用黑布把全身包得严严实实的怪人,带领我们来这里寻找隐居的地方。这个怪人在我们面前从没说过一句话,三哥也没说他是什么人,只说他叫‘轸蚓’。”
“他跟王三一起离开了?”溪望再度确认。
阚尤点头答道:“三哥离开时说日后会回来,但已经过了十年,我们还没机会报答这两位恩人。”
溪望泄气道:“王三已经死了…”
“三哥死了?他是怎么死的?”阚尤猛然扑上前,用宽大的双手按住溪望的肩膀使劲地摇晃,追问道,“三哥是被人害死的是不是?他身体硬朗,不可能这么年轻就离开。他是被谁害死的?我要替他报仇!”
“他借我这双手自杀…”溪望告知对方,王三早已厌倦杀手生涯,却又无法摆脱组织的操控,为保家眷
的安全,无奈地选择了结束生命。
“你这臭小子,竟然杀了我们的恩人?”豹荣拔出子午钺扑向溪望,并大喝道,“我要杀了你,替他报仇!”
“住手!”阚尤一掌拍在他胸口,喝骂道,“你也见识过三哥的本领,他若仍留恋尘世,天底下有谁能伤他分毫?”这掌看似无力,却让对方倒退五步。
豹荣爬起来怒哼一声,遂转头走向古堡。
“他脾性刚烈,你们别见怪。”阚尤向溪望歉意道。他虽无责怪溪望之心,但冷峻的语气已说明他的心情坏到极点。
“王三临终前向我交代了一些事情,当中包括到贵宝地拜访轸蚓。为完成他的遗愿,不管有多困难,我也要找到轸蚓。”溪望理解对方的心情,但他更在意与凌风的约定,因为这是解开父亲死亡真相的唯一线索。
阚尤沉默片刻,遂叹息道:“我没骗你,轸蚓的确在十年前就已经离开。就算这不是三哥的遗愿,令尊亦是我们的恩人,不管你有任何要求,我们都会倾尽全族之力协助。”
“父亲早在十年前已经病逝,如何对你们有恩呢?”溪望皱眉问道。
“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阚尤抬头看天,又道,“现在已是中午,你们还没吃午饭吧?不如跟我到石堡用膳,我再慢慢告诉你们。”
对方刚才轻轻一掌就能让豹荣倒退数步,由此判断他的身手绝非平庸。而且他若有加害之心,大可让堡顶的光头汉子放箭。在箭手的协助下,他要将溪望摆平绝非难事。
故此,溪望欣然接受阚尤的邀请,带着悦桐跟随对方进入石堡。
穿过矮小的门洞后,溪望发现除豹荣外,石堡底层还有一个满面胡子、浓眉大眼的汉子。此人年纪与阚尤相近,正手持长矛,虎视眈眈地盯住他跟悦桐。
石堡底层饲养了十数头猪、羊等牲畜,除十数个拳头大小的气孔外,就只有一个约一米高的门洞。因此,进入石堡不仅要俯身弯腰,还得一个跟一个地穿过门洞,这个设计显然是为了便于防守。
“老屠,放松点。”阚尤示意汉子放下武器,并指着溪望说,“他是博哥的儿子,是我们的贵客。”
汉子点了下头,并给众人让路。
阚尤告诉溪望,此人名为屠刚,刚才在堡顶放哨的光头汉子名叫邹健。整个神隐村就只有他们四个男人及其妻儿,合共12人。
“上去吃饭吧!”阚尤向跷着二郎腿,坐门洞旁边石凳上的豹荣招手。
豹荣冷哼一声,对屠刚说:“把家门守好,别让外人跑进来。”遂先行踏上通往上层的石梯。
阚尤朝溪望两人尴尬地笑了笑,随即带领两人上楼,边走边说:“底层是用来饲养牲畜及防御外敌,我们通常在上层及塔楼作息。”
“经常有人偷袭你们吗?”悦桐不解问道。
阚尤摇头道:“过去这十年也没有外人在附近出现,倒是偶尔有一两头野猪野狗闯进来。”
“只是防范野兽的话,你们的守卫也太森严了。”溪望说。
“待会儿我再给你们详细解释吧!”
阚尤已领两人来到二层,这里除豹荣外,还有四名年约40的妇女,以及四名9岁左右的小孩,分别为两女两男。
二楼应该是他们的起居室,除了通往上下层的楼梯外,东南北三面各有一个门洞。门洞外设有吊桥,分别连接着三座塔楼。西面有一个窗口,直对进村的唯一通道。
起居室并没有多少家具,只有一些木制的架子、柜子,以及石头堆砌的炉灶。所以,尽管这里挤了十来人,仍不觉得拥挤。正中央铺有一张麻布地毯,孩子都坐在地毯上玩耍。妇女们或在灶头忙碌,或在缝补衣服。或许长年不见外人的缘故,溪望跟悦桐的出现,使他们都呆住了。
“你们别紧张…”阚尤在众人或惶恐,或好奇的目光下,道出溪望是恩人之子,随即给溪望介绍各人的身份。
四名妇女分别是阚尤妻子黎妮、豹荣妻子珠妹、邹健妻子阿涡以及屠刚妻子阿剖。两名男孩是阚尤的儿子阚雄、豹荣的儿子豹勇,另外两个女孩则是邹健及屠刚的女儿。
阚尤告诉溪望,除正在堡顶及底层放哨的邹健及屠刚,整个神隐村就只有眼前这些人,并没有溪望要找的轸蚓。随后,他又在席间详述,如何认识溪望的父亲相云博一一
二十年前,我跟族人为躲避赤神教的追杀,一直四处逃窜,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后来,因为妹妹阚央临盆在即,迫使我们停下脚步。
阚央诞下一名女婴,我本想让她休养一段日子,可是赤神教那帮妖孽,恰巧在这时候袭击我们。对方人多势众,我跟族人无力抵抗,只能选择逃走。可怜阚央产后虚弱无力,不能跟大家一起逃走,她的丈夫亦不肯舍她而去,一家三口惨遭妖孽围攻。
摆脱那帮妖孽后,我本想返回原处将阚央一家埋葬,却发现女婴竟然奇迹般得以幸存。于是我便带上女婴,跟族人继续逃亡。
女婴大概三个月大的时候,我还记得那天刚好是春节。我在逃亡时跟族人失散,独自抱着她走进一条阴暗的巷子。那些妖孽很快就会追上来,可是她却啼哭不止,带着她根本无法躲藏。
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将她藏在巷子里,打算甩掉那帮妖孽后,就立刻回来找她。可是,当我返回原处时,却发现她已不知所终。经过仔细追査,我发现她被一户姓相的人家抱回家中收养。
我好不容易才跟博哥联系上,打算将女婴要回来。但他了解我的处境后,问了我一个问题:“你能把孩子养大吗?”
我不知该如何作答,我连孩子父母的命也保不住,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也不好说,哪能对他做出任何承诺。博哥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看出我的难处,跟我说:“我儿子认定这孩子就是他妹妹,连名字都取了,叫见华。你把孩子留下吧,我会把她视如己出的。”
博哥愿意收留见华,已经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但他对我们的恩惠并不止于此。他还给我们安排藏身地点,照顾我们的生活,让我们免受赤神教的滋扰…
“父亲整整照顾了你们十年?”溪望讶然道。
豹荣不悦骂道:“别把你爸说得那么伟大,我们可不是白吃饭,没少给他做事…”
“闭嘴!”黎妮瞪了他一眼,遂向他妻子扬了扬眉,转头又对他说:“珠妹说你最近上火了,我煎了下火的汤药,你多喝两碗。”
“整天唠唠叨叨,比我们女人还娘们。”珠妹一脸不悦地走到豹荣身旁,扯着他的耳朵,把他拉到一旁,“喝下火汤去!”
孩子们见状哄堂大笑,阚尤让他们安静下来,遂向溪望道:“我们确有替博哥办事,但与博哥的恩泽相比,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之前还听你说,你爸生前挺严肃的,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疼你。”悦桐对溪望说,“你收养丫头,他为了让丫头留下,直到离世之前都在照顾丫头的族人。”
“博哥不止生前照顾我们,他在弥留之际仍记挂我们的安危…”阚尤继续向溪望讲述云博鲜为人知的一面一一
大概在十年前,博哥得知自己时日无多,无法继续保护我们,就将我们托付给三哥。他还一再叮嘱三哥,要在山林中给我们寻找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好让赤神教永远也找不到我们。
博哥离世后,三哥遵从他的遗愿,跟那个叫轸蚓的怪人带领我们寻找隐居点。几经波折,我们最终来到神隐村。
三哥当时已厌倦了外界的纷争,有意跟我们在此隐居。无奈他在外仍有不少牵挂,单是你跟见华就让他放心不下。所以,待我们在此安顿下来后,他便跟轸蚓一起离开。
三哥临走时跟我们说,等他把外面的事情处理好,就会回来找我们。可是,他这一走,十年就过去了…
“轸蚓虽然不在这里,但他可能会回来。”溪望喃喃自语。
阚尤点头道:“轸蚓知道如何进村,而且他的身手不比三哥差。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过来,我们也很欢迎他。”
“树林里的牛头人是怎么回事?”悦桐向阚尤问道,“你们都待在石堡里,而且戒备森严,就是为了防范那些怪物吗?”
“牛头人极少走出树林,更不会闯进村内。”阚尤摇头道,“我们防范的是赤神教,这帮妖孽一直追杀我们,哪怕已隐居山林,亦难保他们不会找上门。”
“前辈,你们无须再为赤神教担忧…”溪望告诉对方,赤神教在一年前就已彻底瓦解,并将详情如实告知。
“真的?”阚尤及其他成年族人,均向溪望投以惊异的目光,孩子们亦为此交头接耳。
“我们干吗要撒谎。”悦桐的目光从四名孩子身上掠过,惋惜道,“你们的威胁已经消除,没必要继续躲在这与世隔绝的村子里。要是在外面,这几个小孩都该上小学了。如果你们想离开这里,我们可以帮忙。”
“感谢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阚尤婉拒道,“我们在此生活十年,早就习惯了这里的简朴安宁,外面的世界对我们来说太复杂了。”
见对方无意离开此地,悦桐便继续询问关于牛头人的事情:“怪物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钮村长把这里的位置告诉我们时,没提起附近有怪物!”
“我们刚来的时候,就发现枯树林里有怪物出现。”阚尤遂向两人详述发现怪物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