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案件资料显示,死者今年29岁,可丽萍怎么看也就40出头,不可能十二三岁就当母亲吧?悦桐对此感到十分迷惑。

“东哥没告诉你们吧!”丽萍娇嗔地瞄了远东一眼,“俊华其实是我跟老陈的养子…”遂告诉两人收养俊华的经过——

俊华的生父是达哥,他为了生计跟达嫂两口子一起到城里打工,将唯一的孩子交给母亲六婆照顾。达哥两口子识字不多,只能干些脏活,他在工地做杂工,达嫂就到餐馆洗碗。

在外打工虽然辛苦,但为了将来供孩子念大学,让他能够出人头地,再辛苦也值得。可是,达哥为了多赚点钱,三十几摄氏度的高温还得顶着太阳在工地上干活。或许实在太辛苦了,他被太阳晒得发晕,一时没站稳竟从十几楼掉下来,当场就翘辫子了。

达嫂去找建筑商讨说法,老板却把责任推给包工头。包工头先是推回给建筑商,后来干脆就跑掉。达嫂有冤难申,一时想不开竟然上吊自杀了。

达哥两口子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俊华当时才十岁出头,只能靠他们寄钱回来过活。他们一走,俊华就只能跟六婆守着那几亩瘦田过日子了。

大概过了三年,六婆把积蓄花光了,身体也越来越差,不能下田干活,就想让达哥的兄弟照顾俊华。可是,这些家伙都不念兄弟情,把俊华当皮球踢来踢去,谁都不肯收留他,最终还是把他推给六婆。

六婆这时候已经油尽灯枯,她知道自己快要升天了,就想在临终前将俊华托付给我们。她跪下来求我,要我跟老陈收留俊华,说只要这孩子以后能有一碗饱饭吃,她就走得安心了。

她是个慈祥和善的人,活了一辈子也没跟谁吵过架,村里的人都很尊敬她。她这么一个长辈,竟然跪下来求我,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呢?而且他们祖孙俩也太可怜了,正好我跟老陈又没有孩子,于是我就跟老陈商量收俊华做养子。

我丈夫老陈是打井的,正好想收个学徒帮忙干活。俊华那时候14岁左右,给他当学徒正合适,所以他也没有反对。

六婆走后,俊华就正式过继到我们家,并且改姓陈…

“他是个牛脾气,偶尔会跟老陈吵架,但这些年总算替我们做了不少事。”丽萍长叹一声,难掩脸上的伤感,“而且他的仙妻还一直保佑我们,让我们家事事顺利。他突然就走了,真让人难过啊。”

“仙妻?你是说他妻子吗?”悦桐疑惑地问道。

“是。哦,不是!”丽萍先点头,随即又猛摇头。她苦恼地皱起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该怎么说呢?俊华其实有两个妻子,一个是阳间的妻子,另一个是阴间的妻子。”她随即在两人困惑的目光下,

解释当中的因由一一

俊华刚跟老陈学打井时,因为不懂得规矩,竟然在一个叫苇晴的女孩坟前乱说话,结果被对方看中了。

之后没过几天,苇晴的父母就登门拜访,说女儿给他们托梦,在梦里说要跟俊华冥婚。他们说苹晴只想有个归宿,免得做无主孤魂。还说苇晴不但会保佑我们事事如意、全家安康,而且不介意俊华日后另讨媳妇继后香灯。

俊华当时虽然只有14岁,但胆子可不小,不但对冥婚毫不畏惧,反而还一脸兴奋。可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他竟然说能讨到一个这么漂亮的老婆,就算马上死掉也值得。这可把我跟老陈吓死了,以为他中了邪,立刻就去找神婆帮忙。

还好,神婆说俊华没有中邪,还说他跟苇晴有宿世姻缘,今生虽然无缘相遇,但能结为夫妻也是好事,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而且苹晴的父母很有诚意,连嫁妆都准备好了,我跟老陈当然没理由阻止,于是就答应让他跟苇晴举行冥婚。

苇晴成为俊华的仙妻后,一直保佑我们家,让我们身体健康、事事顺利。虽然家里经常会发生些怪事,但问题不大,我们渐渐就习以为常了…

“怪事是指哪方面?”悦桐好奇地问道。

“就是经常会听见些奇怪的声音,或者晚上在没开灯的房间看见人影之类,还有…”丽萍的脸颊略显红润,不自觉地将目光移往别处。她露出尴尬的苦笑,思量片刻又道:“还有就是俊华的房间有时会传出奇怪的声音,像有人在里面聊天,但当时就只有俊华一个人在房间里。白天跟他提起这事,他说在跟仙妻聊天。”

“这也太可怕了吧,你们竟然还能‘习以为常’?”悦桐的脸色不太好,虽然她不算胆小,但仍感背脊发凉。她向溪望投以询问的目光,希望对方能为这些怪事找到合理解释。

然而,溪望在意的并非这些怪事,他向丽萍问道:“如果你所说的仙妻真的一直保佑你们,为何俊华又会…”他没说下去,免得让对方难过。

“唉,他就是倚仗有仙妻保佑,养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牛脾气,以为天底下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因为就算他不能搞定,華晴也会替他把事情办妥。”丽萍眼泛泪光,似在抱怨,但脸上的伤感却难以掩饰。她抹去眼角泪珠,又道,“虽然一直得到仙妻保佑,但苇晴终究是法力有限,俊华这回惹上的是偷生鬼,苇晴想帮他也力有不逮。”

“能把偷生鬼的事情详细告诉我们吗?”溪望问道。虽然远东已经说过一遍,但他只是道听途说,肯定没有当事人那么了解事情的经过。

“嗯,其实这事在俊华跟惠婷结婚后,就已经出现端倪了,只是当时大家都没在意…”丽萍徐徐讲述俊华与偷生鬼之间的恩怨一一

惠婷是俊华人间的媳妇,是个挺乖巧的姑娘。

苇晴曾说俊华可以娶妻继后,不过我想应该没几个女人能够完全不介意自己的丈夫每晚都睡在另一个女人身边吧!哪怕苹晴已位列仙班,但她始终是个女人,大概也不会例外。

惠婷跟俊华结婚后个把月,有一天我看见她脸色很差,就问她怎么回事?她说昨晚梦见苇晴打骂她,要赶她离开,她要是不走,就把她折磨到死。

我以为是苇晴耍性子,想趁惠婷入门之初,先来一个下马威。于是我就给苇晴烧了些金银纸钱,希望她别忘记当初的承诺,不要再折腾惠婷。

之后,惠婷没再提起这事,我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也就没再过问。可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惠婷毕竟是刚进门的媳妇,很多事情都不敢开口。其实她之后还做过类似的噩梦,只是怕我厌烦,不敢一再向我抱怨。她不说,我们也没发现问题,这事就一直拖到她为俊华生下第一个孩子。

我跟老陈没有生过孩子,所以看见俊华的孩子,就像见到自己的孩子一样,那感觉不只是高兴,简直就是激动。老陈平时在俊华面前很严肃,但一抱起孩子就不停地亲他的小脸蛋。我还笑话老陈说:“这小家伙是你孙子,你别把他当成外面的花姑娘了。”

小家伙给我们带来不少欢乐,可惜这欢乐却非常短暂。俊华的孩子还没满月,竟然就莫名其妙地死掉了。

俊华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还骂他,让他别拿这种事开玩笑,不吉利。可俊华却说是真的,孩子本来还好好的,惠婷给他喂奶时他突然吐奶,接着就脸色发紫,没多久就断气了。

我跟老陈没养过小孩,但好歹也活了三四十年,总算有些见识。刚出生的小孩,突然莫名其妙地死掉,十有八九是偷生鬼作祟。俊华还年轻,没见过被偷生鬼害死的小孩,开始还不相信,说有仙妻保佑我们,妖魔鬼怪哪敢到我们家作祟。

我当时想,会不会是他讨媳妇让苹晴不高兴,不再保佑我们了。自从他结婚后,我们家好像就没之前那么顺利了。他开车没多少生意,找老陈打井的人也没之前那么多。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他,他立刻就火冒三丈,拉上我去找神婆,说要向苇晴问个清楚。可是,万万没想到,神婆竟然告诉我们,不是仙妻不想保佑我们,而是她根本无能为力。

苇晴通过神婆告诉我们,早在俊华娶惠婷进门的时候,偷生鬼就盯上了他媳妇。偷生鬼守在俊华家里,打算等惠婷怀上孩子,就马上钻到她肚子里把孩子的魂魄吃掉,好让自己能够偷生到人间骗取衣禄。

知道偷生鬼在打坏主意,苹晴自然不会任由它胡作非为。可是这妖孽实在太厉害了,苇晴根本不是它的对手,不但被它修理了一顿,还把她赶出了家门。

惠婷梦见苇晴打骂她,其实是偷生鬼在梦里变成苇晴的样子,想借此污蔑苇晴,好让我们不再相信她,使我们没能及时发现问题。

所以,不是苇晴不想保住俊华的孩子,而是她根本没办法。要不是俊华来找神婆,她连把这事告诉我们的机会也没有…

“偷生鬼有这么厉害吗?”悦桐打了个冷战,虽然是大白天,但她却有种阴风阵阵的感觉。

溪望对此倒没太在意,他只想着一个问题:“惠婷有见过苹晴吗?”

“没见过。”丽萍摇头道,“我跟老陈,甚至是俊华都没见过苹晴本人。但俊华家里供奉着她的灵牌,有她的遗照。惠婷每天都能看见她的遗照,自然就认得她了。”

解答溪望的疑问后,话题又回到偷生鬼上,丽萍继续讲述俊华被偷生鬼害死的经过一一

苇晴说,这不是一只普通的偷生鬼,它生前是个杀人如麻的马贼,死后本应打入十八层地狱,但竟然侥幸逃到人间。它生前杀孽深重,死后亦戾气冲天,经过多次偷生竟然化成妖怪。别说苇晴打不过它,就算是牛头马面,也不见得能拿它怎么样。

如果是别的事情,苇晴还有办法替我们解决,唯独这只偷生鬼,她一点办法也没有。这次它到我们家作祟,我们也只能自认倒霉。

俊华对苇晴的解释将信将疑,怀疑她介怀自己娶妻继后,故意对偷生鬼的事袖手旁观。可是孩子都已经死了,孰是孰非也不重要。只要偷生鬼不再来我们家作祟,待惠婷把身子养好,再生一个就是了。

惠婷调养了一段时间后,又怀上俊华的孩子,虽然这次生下来的是女娃,但我跟老陈还是很高兴。毕竟是我们的孙子,是男是女都没关系。可是,我们谁也没想到,偷生鬼竟然又来了。跟上次一样,女娃还没满月就出问题,连续发烧好几天,打了几次点滴也没见好转。

眼见这女娃也活不长,俊华气得火冒三丈。为了把偷生鬼赶走,他就用老人教的土办法,把还没断气的女娃提到村口,用砍刀把女娃的头砍掉,警告偷生鬼以后别再到他家作祟。

本以为这样就能把事情解决,可就像苇晴所说,这不是普通的偷生鬼。俊华这么做不但没把偷生鬼赶跑,

反而把它惹怒了…

“不是仙妻不想救俊华,而是她根本斗不过偷生鬼,所以俊华才会被偷生鬼害死。”丽萍黯然泪下,“偷生鬼选这个时候把俊华害死,大概又看中了惠婷肚里的孩子。唉,我们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竟然招来这种厄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偷生鬼不是我们能对付得了的。”远东安慰道。他瞄了一眼丽萍篮子里的鸡蛋,问道:“勇嫂,你准备去看俊华的媳妇吧?”

“嗯,虽然她肚子里的孩子十有八九已经被偷生鬼附身,多半会夭折。但这毕竟是俊华的骨肉,是我们陈家唯一的血脉。不管有多困难,我们也要把孩子保住。”丽萍提起装满鸡蛋的篮子又道,“这些鸡蛋就是拿去给她补身子的。”

“既然你要去找俊华媳妇,那就顺道给两位警官带个路吧!我还要回治保会值班,先走喽。”远东说罢就一溜烟地走了。

“他就算十天半月不去值班,大概也没有谁会在意吧!”悦桐以鄙夷的目光目送远东离开。对方所谓的“值班”显然是借口,只不过想把他们当包袱甩给丽萍。

溪望知晓她的想法,苦笑道:“反正他留下来也帮不上忙,就由他去吧!”

悦桐虽然仍觉不悦,但也没继续为此而纠结,转头向丽萍问道:“根据派出所的资料,俊华的妻子好像对丈夫出事的经过了解得比较仔细。但资料上又说俊华出事时是孤身一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虽然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但惠婷只要打开窗户就能看见村口这里的情况。”丽萍指着俊华的房子又道,“我带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