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溪望一脸惊讶,虽想追问详情,无奈嘴巴麻痹没能把话说清楚。

林叔盯着他,惋惜道:“瞧你长得这么端正,没想到竟然是个结巴。”

“他不是结巴。”玉灵连忙给林叔解释,溪望是为悦桐吸出秽血才弄成这样。

“原来是这样,刚才我还奇怪你怎么一直没开口。”林叔进房间拿出三片鲜嫩的树叶,将其中一片递给溪望,“嘴巴还能动吧?能动就咬碎它。”他又将另外两片递给悦桐,“你也把叶子咬碎,敷在伤口上。”

“这是什么树的叶子?”玉灵好奇地问道。

“我又没念多少书,怎知道它叫什么名字?我只管它叫解麻树。”林叔解释说,树林坟场内有一种能让人麻痹的灌木,悦桐刚才大概是被它的叶子划到了。在这种灌木旁边,通常会长有另一种能解麻的小树。他因为经常要到树林里抓鸟,所以就摘些树叶备用。至于这两种树叫啥名字,他叫不出来,反正他自小就知道它们的作用,只管它们叫“麻痹树”跟“解麻树”。

溪望将树叶咬碎后,嘴巴果然就不麻了。悦桐敷药后不久,手臂亦能活动自如。两人不由向林叔连声道谢。

“小意思,不谢,不谢。”林叔摆手笑道,“我们村的人都知道树林里有这两种树,所以才把那里当坟场,就为了图个安静。你们没发现那里就只有鸟,没有其他动物吗?地上跑的动物都害怕麻痹树,所以不会有野狗到那里把死人的骨头叼走。”

“苹塘村的村民都知道树林里有能让人麻痹的树?”溪望已能正常说话。

林叔点头道:“连小孩都知道,所以晚上没人会去那里。”

“你呢?”悦桐望向玉灵。

玉灵猛然摇头,答道:“之前没人跟我说过呀,不过我也不会无缘无故跑到坟场去。”

“这闺女不知道也不稀奇。”林叔笑道,“这种事也没人会特意提起,我们都是小时候去掏鸟蛋才发现的。应该说,村里的男人都知道,嫁进来的媳妇不知道也很正常。”

溪望与悦桐对视一眼,从眼神中读懂对方的想法:大马有可能在穿过树林的时候被麻痹树划伤,走到龙女庙前身体开始麻痹,正好伏倒在水坑里。也正因为身体麻痹,使他无法爬起来,从而导致溺水死亡。

溪望轻轻摇头,以眼神示意对方再想深一层:天放为何一再怂恿死者前往龙女庙?

天放显然不是那种行事冲动的人,他既然知道树林里有危险,还一再怂恿死者前往龙女庙,分明是有意加害。然而,纵使树林里有能使人麻痹的树,他亦不能确定死者必定会被划伤,更不能预料死者会伏倒在水坑里。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似乎没必要杀害死者。除非对方的存在对他来说是一种威胁,这或许跟村长一职有关。

溪望询问林叔,为何说天放能当上村长是靠金花撑腰,对方答道:“说来话长了,这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林叔徐徐道出当中的内情——

你们发现没有,老马其实挺看不起女人的。或许因为他之前一直被鬼婆金压制吧,反正在他眼里,女人除了能生孩子就一无是处。他虽然对鬼婆金唯唯诺诺,却不把其他女人当人看。尤其是他老婆,只要稍微有点不顺心就拳打脚踢。

他老婆被他打多了,脑袋出了点问题,偶尔会神志不清,有一次竟然脱光衣服在祠堂门口睡了一夜。那晚他刚好到镇里办事,第二天才回来,知道这事后差点没把他气死。他老婆可就惨了,那天被他打得鬼哭狼嚎,整个村子的人都能听见。

之后,没有人敢提起这件事,大家不说是因为知道他老婆那晚被好几个男人上了。他很想把这几个男人揪出来,但他老婆却记不清楚对方是谁。他不想把这事闹大,让自己继续丢脸,只好吃一回哑巴亏,以后到镇里办事,把老婆锁在房子里就是了。

不过,事情可没这么快结束。十个月后,他的小儿子出生了。

那时候,他的大儿子都已经15岁了。这十多年都没怀上第二胎,老婆被人上了就怀上,不管是谁都会怀疑这孩子不是自己的种。

不过好歹也是个男丁,总不能把孩子扔掉吧?这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戴绿帽子了。他丢不起这个脸,只好把怒火发泄在老婆身上,竟然把老婆活活打死了。

他老婆死的时候,小儿子还未满月。他一个大男人不懂得怎样照顾小孩,干脆把小儿子扔给鬼婆金,说好听点是寄养,其实是眼不见,心不烦。鬼婆金当然知道他的心思,所以给这个孩子取名为“天放”,意思就是放任不管。

鬼婆金没有儿女,就把天放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把屎一把尿地把这孩子拉扯大。在这期间,老马根本连看也没看这孩子一眼。所以,在天放心里鬼婆金才是他娘,老马根本不是他爹。

后来,老马到了退位的年纪,本想让佳鑫接任,却遭到鬼婆金反对。而且佳鑫终日惹是生非,村里的人几乎都被他欺负过,就连马家的亲属都不支持他。

就在老马为这事犯愁时,鬼婆金主动过来找他,并提出一个建议:让天放搬回去跟老马住并接任村长,任期届满后再换佳鑫,两兄弟轮流当村长。

天放在鬼婆金的管教下,学会了她那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在村里算是八面玲珑,大部分村民对他当村长都没意见。尽管老马不喜欢他,但他好歹也是姓马的,总比把村长宝座让给外人强多了。更重要的是,这是让佳鑫当村长的唯一办法,老马只好选择妥协。

可惜呀,尽管老马费尽心机想将大儿子推上村长宝座,但佳鑫却没这个命,竟然莫名其妙地淹死了…

“可能是作孽太多了吧,我这只手就是被他打断的。”林叔愤愤不平道,“他这种人死了也活该。”

“大马做了很多坏事吗?”悦桐问道,“会不会有人特别恨他,甚至想杀死他?”

“村里的人大多被这王八蛋欺负过,要数他的恶行,恐怕说到天亮也说不完。如果他是被人杀死的,村里至少一半人有嫌疑。”林叔愤然道,“可惜我的手废了,要是我有这个能力,我也恨不得把这王八蛋弄死。”

“你有被他欺负过吗?”悦桐向玉灵问道。

“这时候还说他的坏话,似乎不太好…”玉灵皱起眉头,欲言又止,犹豫良久才继续道,“他经常找借口往我家里钻,而且老是挑我洗澡的时候。他不但趁机占我便宜,有一次还想霸王硬上弓。不过我宁死不从,而且我好歹也是个村官,他不敢太放肆。如果是胆小怕事的姑娘,恐怕就这样被他糟蹋了。”

“他也太野蛮了。”悦桐愤慨道,“老村长也是个老糊涂,大马明明不是当村长的材料,却非要让他当村长。要是怕小马不是亲生儿子,做个亲子鉴定不就行了吗?”

“天放还真做…”话刚出口,玉灵就马上用手把嘴巴梧住。

悦桐盯着她,狡黠笑道:“你肯定知道些什么,快说出来。”

“这件事不能说。”玉灵不住地摇头。

“我们是来査案的,有什么不能告诉我们,除非…”悦桐猛然抓住玉灵的手,阴阳怪气地说,“除非你不怕大马今晚来找你…”她突然双眼上翻,把舌头伸得老长,并发出阴森恐怖的鬼叫,“我死得很惨呀…”玉灵被她吓得跳起来,并立刻招供:“我刚来这里的时候,要回省会办些手续。天放借体检为名,弄来老村长的血液样本,让我到省会时顺道去大医院替他做一份亲子鉴定。”

“结果怎么样?”悦桐立刻追问。

“我哪知道。”玉灵摇头道,“鉴定书装在密封的文件袋里,他要是知道我偷看,不马上把我踹走才怪。我把鉴定书交给他之后,他还千叮万嘱叫我不要告诉别人。他好歹也是我的上级,我哪敢乱说话。”

悦桐泄气地望向溪望,想知道他对此有何看法,但对方低头沉思,似在想另一个问题。她轻轻碰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并向玉灵问道:“下次村长换届选举是什么时候?”

玉灵不假思索地回答:“快了,明年年初就是了。”

溪望给悦桐使了个眼色,以眼神将心中想法告知对方:若佳鑫没出事,按照鬼婆金跟老村长的约定,天放马上就要交出村长宝座了。

按目前收集到的信息判断,天放极有可能是谋害佳鑫的幕后黑手,他不但有充足的杀人动机,而且刚才在灵堂上还强调佳鑫的死是意外,并要求溪望两人尽快离开本村,显然不想两人继续调査此事。

然而,导致佳鑫死亡的关键因素有一定偶然性,并非单凭天放几句气话就能将他送上法庭。目前需要确定的有两件事:一是尸体的情况,以确定死者是否有被人谋害的可能性;二是事发当晚,天放是否跟随佳鑫前往龙女庙,并向对方施以毒手。

要确认尸体的情况,必须说服老村长将尸体送去尸检,可是玉灵却说恐怕会来不及。她皱眉道:“老村长准备明天一早就将尸体送去火化,哪还有时间做尸检呀!”

“这样的话,我们只能在出殡之前找机会开棺验尸。”悦桐向玉灵扬了扬眉,询问对方能否同行。

玉灵慌忙摆手摇头,惶恐道:“你们就放过我吧,今晚已经把我吓得不轻,你们就别强迫我去那个阴森恐怖的地方了。”

“阴森恐怖?”悦桐疑惑地问道,“晚上没有人守灵吗?”

“我们村没这个习俗。”林叔解释道,“人死后,我们通常会在祠堂设灵三天,白天会有亲友前来吊唁,但晚上就没人敢打扰死人。”

“那就方便多了。”溪望狡黠一笑,遂向玉灵问道,“事发当晚,你知道天放回村子后去哪里了吗?”

“大概是回老村长家了吧!”玉灵答道,“当时他跟佳鑫都喝得稀里糊涂,在车厢里不停地骂来骂去。我受不了他们,把车开到村委会就立刻下车回家…”

她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惊呼一声又道:“我想起来了。我跟他们分手后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天放打电话给我,交代我将镇政府派发的资料整理好。他还说头很晕,第二天可能要晚一点才回村委会。”她随即取出手机,并调出通话记录给溪望看。

溪望仔细一看,发现是固定电话号码,询问玉灵后得知这是老村长家里的电话。

据群弟交代,佳鑫当晚回家后逗留了一阵子,再加上前往龙女庙的路程,到达事发现场时应该是跟玉灵分手后一小时左右。天放恰巧在这个时候,用家里的固定电话打给玉灵,虽然证明了他不在事发现场,但在时间上似乎过于巧合,难免令人怀疑他是刻意为自己创造不在场证据。

“他到底用什么方法杀害死者?”这个问题在溪望脑海中盘旋了好一会儿也没半点头绪,是金花的“妖术”,还是有帮凶协助…他突然想起在树林坟场里遇到的“龙鬼”,正想向林叔询问此事时,对方却打起哈欠。

玉灵看了下手表,惊叫道:“原来这么晚了,我们还是别打扰林叔休息好了。”

见林叔面露困倦之色,溪望也不好意思继续打扰,便先行告辞,打算明天再来拜访。临走前,溪望问林叔是否知道神隐村的位置,对方思索片刻后答道:“神隐村…我年轻时好像听说过这个村子,但具体在什么地方就不知道了,我们村大概也没人知道。”

随后,玉灵带两人来到一间破旧的平房,告诉他们这是她住的地方。房子的主人举家搬迁到沿海城市生活,以后大概也不会回来,所以天放就让她住在这里。因为村里没有旅馆,他们今晚只能在这里凑合过一夜。

房子只有两个房间,玉灵住在较大的房间,另一个房间虽有床榻,但平时只用来放杂物。在接到溪望的电话后,玉灵才将这个房间收拾好,准备给他们留宿。

“只有一个房间吗?”悦桐皱眉道。

“你们不打算一起睡?”玉灵一脸愕然,遂笑道,“你们挺有夫妻相的,而且不用说话就能知道对方想什么,我还以为你们是情侣呢!”

“以前是。”溪望尴尬地笑了笑,遂将厅堂的凳子排成一排,“我今晚睡这里就行了。”

“哈…”玉灵借打哈欠掩饰尴尬,歉意道,“乡下晚上没什么消遣娱乐,所以我习惯早睡,你们自便吧,我先睡了。”说罢将大门的钥匙交给溪望,随即回房间休息。

“这样能睡吗?”悦桐看着那排凳子,皱起眉头。

溪望苦笑道:“要不我们换一下,你睡凳子我睡房间?”

“你想得美,我想说,你可以到车里睡。”悦桐白了他一眼,又道,“先别说这事,趁祠堂现在没人,我们赶紧去检査大马的尸体,说不定会有发现。”

“要是能找到死者是被人害死的证据,那么老村长应该不会反对将尸体送去检验。”溪望点头道,“不过,我一个人就行了,你不用一起去。”

“这么刺激的事,我怎么能错过,走吧!”

事不宜迟,两人立刻行动,将大门锁上便一同前往祠堂。然而,他们并不知道,那里有可怕的“东西”在等待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