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里亚抬头看看身边的社长。

  江神学长轻轻将麻里亚推向一边,径直走到平川身边。他拿起平川耷拉的左手把了脉后朝我们摇摇头,平川已经断气了。麻里亚嘴里冒了句“怎么会”的呻吟声。我被这突然呈现在面前的“死亡”惊得瞬间失语了。

  “是胸口出血。看来和牧原他们一样是被枪击中的。”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同一个人所为。案件发展成连环杀人案了,这座小岛上竟然有个人策划了两起杀人案件。

  昨天给我们看须磨子画像后的背影竟成了我们最后一次看见活着的平川老师了。是什么时候被害的呢?他死的姿势和我们昨天离开时的姿势是一样的,难道是我们离开后他立刻就惨遭杀害了吗?还是我们离开很久后才被害的呢?我们无从了解。当务之急是请园部医生过来进行检查。

  “我去叫园部医生。”

  “嗯,那就麻烦你了,有栖。”

  社长看着尸体低声说道。不过我突然意识到这可不是去隔壁房间叫人。

  “江神学长就待在这儿吗?”

  “嗯,你和麻里亚坐船回去通知大家。然后你再带医生过来。对了,顺便拜托你帮我拿件衣服吧。”

  “好的。”我回答道,然后对麻里亚说,“走吧。”

  “江神学长……”她没有动,用颤抖着的指尖指着桌子附近的地板说,“那个,是什么东西?散在地板上了。”

  我朝她指的方向望过去。那儿也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东西。倒不如说那东西再平常不过了。散在地板上的是拼图的碎片。

  “平川老师也许是面对桌子玩拼图的时候被枪击中的吧。他被击中后倒在了桌子上,没有拼好的拼图碎片自然就散落在地上了。”我说。

  “不对,这散得也太夸张了……”江神学长边说边朝桌子上仔细看了看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看上去拼图应该完成了一半,但是完成的那一半不在桌子上。”

  这是怎么回事?平川倒向桌子的时候,完成的部分和未完成的部分都从桌上散落到地板上了吗?

  “你们不觉得这很奇怪吗?就算桌上所有东西都掉下来了会乱成这样吗?看上去这倒像是故意打乱的。”

  “麻里亚,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确实凶案现场的情况很奇怪,但是这个留到以后再说吧。”我催促麻里亚。

  “嗯。”麻里亚终于朝屋外走去。

  “那我们现在就赶紧去叫园部医生过来。”

  “拜托了。”江神学长简短地答道。

  离开凶案现场,外面是充满了生机活力的景色,真是太残酷了。天空万里无云,阳光刺眼。

  画家就这样突然离世了。多少人优雅平静的生活被打乱了。

  7

  我拼命划船花了十五分钟回到退潮海角。登上石阶一口气跑到了后门时我已经气喘吁吁了。我让麻里亚赶紧回屋换衣服,自己跑向客厅。

  “哎呀,你这是怎么了?惊慌失措的。”

  正在看电视的敏之吃惊地看着我,和他一起的纯二也一脸诧异地看着身穿泳装的我。全身心投入到拼图中的园部医生反应很快,立刻起身问我:

  “有谁溺水了吗?”

  “不是。不是有人溺水——医生,请您赶紧去鱼乐庄。平川老师死了,好像是他杀。”

  “什么?”

  我不停地催促早已目瞪口呆的医生赶紧过去,医生终于点点头说明白了:

  “怎么回事?”胡子拉碴的纯二盯着我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也去。”

  “我也去。”敏之也站起身,“啊,对了,小船的船桨找到了吗?”

  “嗯。我划船带医生您去鱼乐庄。牧原和犬饲就对不住了,请二位骑自行车过去吧。”

  “就那么办。”二人回答。

  这时麻里亚从二楼下来了,里美也和她一起。看来她已经从麻里亚那儿听说了案件,所以脸色苍白。她问自己的丈夫:“你听说了吗?”

  “刚刚听说的。我骑车过去看看情况。”

  “我们得通知伯父。”麻里亚说。

  “伯父会在哪儿呢?里屋吗?礼子姐和和人呢?”

  园部回答说:“有马出门了。他说昨天在家闷了一天了所以今天出去活动活动筋骨。礼子和和人嘛……”

  我趁他们说话的间隙回房换了衣服。刚准备出门又回去给江神学长拿了件衣服。下楼一看礼子和和人也在乱作一团的客厅里。看上去两人都是从自己的屋里被叫出来的。

  “那医生就请您先坐有栖的船去鱼乐庄吧。”敏之看见我下楼说,“我和牧原、和人三个人骑车赶上你们。里美你和礼子还有麻里亚一起找大哥。他可能在完吾和平川老师钓鱼的岩场后面。”

  大家确认了各自的任务划分后分头开始行动。我恨不能拉着医生的手赶紧过去,但医生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说要上二楼拿他的医生服,让我急得不行。

  最终从我留江神学长一个人离开鱼乐庄到带医生返回现场花了将近五十分钟的时间。江神学长大概一直在眺望大海等着我们,所以我们的船刚到达码头他就从石阶上站起身。

  “我带医生过来了。喏,这是你的换洗衣服。”

  社长接过我递过去的衣服,眼神里似乎说了句“麻烦你了”,接着他就带园部进了屋。

  “太残忍了,和完吾、须磨子一样。”

  一见画家的尸体他就用手摸着额头叹了口气。但是他还是迅速整理了情绪,把平川的上身靠在椅背上开始进行尸体检验。和之前一样,他一边像发现了什么似的自言自语一边仔细地检查。

  “只有胸口一处枪伤,在心脏靠右处。和之前一样也偏离了要害处。看来凶手不是射击高手。推测死亡时间大概是凌晨十二点到两点之间。呃,不对,前后应各延长一小时,半夜十一点到凌晨三点,这个时间段应该没问题。平川受伤后的一段时间内应该还有知觉。太可怜了,一个人孤零零的也没有办法求救。总之他的伤口和前天两个人的伤口非常相似。虽然现在取不出子弹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但是两起案件是由同一个凶器所为的可能性很高。”

  “大约是多远距离被枪击的呢?”

  手里还拿着衣服的江神学长问道。

  园部说:“我能确定的是三十厘米以上,不过感觉得有一米以上。”

  “除了枪伤还有其他伤口吗?”

  “粗略来看的话没有其他伤口。应该是坐在椅子上的时候被越过桌子的子弹击中的。子弹是从上往下进人身体的,所以可以判断凶手是站着的。”

  “越过桌子被击中……这儿就是凶案现场吗?”

  “这点应该没错。因为被枪击后,他是没办法站起来的。”

  “其他的还有吗?”

  “没了。我能判断的就这些了。”

  “这样啊……”

  江神学长去换衣服的时候,我和园部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空气很凝重。

  “好像没有打斗的痕迹。”

  听我一说,医生只回答了句:“是的。”

  “医生,地板上散落着很多拼图的碎片。这些碎片本来是放在桌上的,昨天我们看见它的时候拼图已经拼好一半了。看看现在这些碎片散落了一地,我就想平川老师和犯人之间会不会发生了一场争斗并且把桌子打翻了呢?”

  医生看着地板上的拼图“嗯”了声就陷入了思考。

  “没有发生打斗吗?”

  “我看不出来发生了那样大的争斗。被害人的脸上手脖上连道擦伤都没有。穿的衣服也没乱。哎呀呀,我这个外科医生怎么干起警察的工作了。”

  园部医生说得没错,死者所穿的麻质衬衫上连褶子都没有。而且如果桌子被打翻了,那散落在地上的拼图上肯定会留下踩踏的痕迹,但是我们连一张被弄脏或者弄破的拼图都没看见。我一直在纠结这个谜团,只要一遇到不能完全找到答案的小谜团,我就会一直想,直想到头疼。

  “对了。”我想起一点,“这不是凶手打乱撒到地上的吧?医生,平川老师不是没有被击中要害立即死亡嘛!那就是说平川老师有留下死亡信息的时间喽?”

  “死亡信息?哦,你是说平川在死之前会不会写下犯人的姓名是吗?嗯,从理论上说有这种可能性。那这会和拼图有什么联系吗?”

  “所以平川老师用尽最后的力气用自己的鲜血在拼图上写下犯人的名字。桌子周围也没有笔纸什么的,他只能这样留下文字。”

  “嗯,然后呢?”

  “平川老师在拼图上留下了犯人的姓名作为死亡信息。但是平川老师在写的时候犯人还没有离开现场,并且很不走运地被犯人识破了,所以犯人慌忙打乱拼图并扔到地上。我们重新来拼吧。没准犯人的姓名就写在上面呢。”

  沉默了片刻。园部在思考着什么。换好衣服的江神学长加入了我们的谈话。

  “你说的这一点我难以接受。如果当真凶手发现了平川老师留下的死亡信息的话,仅仅打乱拼图他就能放心吗?拼图重新拼好后自己的名字不就显示出来了吗?如果是我的话,就用血涂满拼图,要不然就偷偷地把整幅拼图带走扔到海里去。”

  “可能我说的有点站不住脚。但没准是犯人当时气得发昏所以不能冷静判断呢?”

  “嗯。但我还是觉得如果凶手发现自己的名字被写在了拼图上,肯定要用什么东西把名字擦掉。算了算了,我们就把拼图收起来大致看一下吧。要是有带血迹的拼图我们就挑出来再拼到一起看看。这样我们就不需要重新开始拼了。”

  “嗯,就这么办吧。”

  我们弯下身子开始捡地上的拼图,这时外面传来了停自行车的声音。敏之他们到了。进屋后看见坐在椅子上的平川的遗体后他们都倒吸了口冷气,然后又一脸疑惑地看着蹲在地上的我们。

  江神学长向赶来的敏之、纯二和和人简短地说明了情况,三个人愕然地听着。

  “是昨天半夜吗?但是我没听见枪声呀。”

  和人念叨着。考虑到这儿和望楼庄的距离,即使枪声能传到对面也已经很微弱了。

  “凶器还是来复枪?是同一个人所为吗?”

  敏之并没有针对性地问。由于恐惧他的五官拧在了一起,还不时摇摇头。

  “那你们趴在地板上是干吗呢?收集物证吗?”

  我正准备回答纯二时,园部“啊呀”了一声,声调都变了。

  “有栖川,不会这样的。你的假说不成立。”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