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咕这句话的是敏之——父女一起自杀。是这样吗?有这可能吗?

  “医生,那死因是什么?”

  江神学长这么一问,园部拍了拍像武士一样蹲着的纯二的肩膀说:“让我看一下。”纯二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礼子慌忙跑过去拉住他的手。她安置好纯二在旁边的床上坐下后小声地说了句:“坚强点儿!”

  医生离开遗体,开始寻找出血的源头。他脱下完吾的裤子,敞开须磨子的上衣。两个死者的面容都非常安详,特别是须磨子,就像是安静地睡着了。

  “怎么会这样……这也太过分了。”

  园部痛苦地抬起头。

  “是枪。两个人都是被枪杀的。”

  “被枪杀?”

  江神学长重复了一遍。在场的所有人都鸦雀无声地呆站着。

  “完吾是……”医生指着完吾遗体的右边大腿,“这里被打了一发子弹。”

  接着指着须磨子说:“须磨子的胸部靠左挨了一枪,这儿有枪伤,是个很大的伤口。应该不是手枪,也不是霰弹枪。是来复枪打的。”

  “该不会是用我的来复枪打的吧?这也……”

  “就是你的。”

  龙一厉声对慌张的和人说。

  “这个家里哪还有几把来复枪吗?看你的枪引出了多大的麻烦!”

  “中午我们打完枪后,你就把枪放回原处了吧?”

  被江神学长一问和人点点头。

  “有栖,你去看看。”

  我没说话就飞快地跑出屋子。我来到屋顶阁楼后朝房门旁边的墙壁一看,本该挂在那的来复枪不见了。一股莫名的苦涩在我的口中蔓延。

  回到须磨子的房间后我告诉大家来复枪不见了,和人的脸色立刻就变了,脑袋耷拉到了一边。

  “是我的来复枪……那把来复枪杀了人……”

  “来复枪不在这房间里吗?”

  园部一说完我们环视了屋内一周但没有发现。我和江神学长翻翻床单,看看衣橱,甚至趴在地板上朝床底下看了个遍也没有发现来复枪的踪影。

  “这不是太奇怪了吗?那这也不是自杀呀。来复枪不见了,这也太不对劲儿了。”

  麻里亚疑惑地说。确实如此。如果这间屋子里找不到来复枪的话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不对,有可能是自杀。两个人中的一个打死对方后再打死自己。枪没准扔窗外了,外面可是大海。”

  龙一说完剧烈咳嗽起来。有这个可能吗?——我条件反射般将视线投向窗外。

  “窗子锁起来了。”江神学长站在窗边指着半月形回转式的铝窗锁说,“看!”

  “那你想说什么呢?”龙一有些急躁地说,“有可能最后自杀的那个人在把枪扔出窗外后,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锁好窗户才倒下去的。——园部,有这个可能吗?”

  “请等一下。”礼子插了句话,“我们不要在牧原伯父和须磨子姐的遗体面前说这种话了。我们把他们移到地板上,再用什么盖住他们的脸吧。”

  园部、龙一和江神学长三个人面面相觑。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疏忽,江神学长沉稳地说:

  “礼子说的是。我们还是下楼慢慢讨论到底发生了什么吧。但是在安置两位死者之前,为了更清楚地了解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先让园部医生好好地检查一下比较好。也就是说,让园部医生验尸。”

  礼子接受了江神学长的建议。

  “那好。”园部医生说完就单膝跪地开始验尸,他将自己的所见、所感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们,“死者已经死亡两个小时到四个小时了。也就是说死亡时间可以推定为昨晚十点半到今晨十二点半之间。完吾的死因是失血过多而死亡,须磨子的死因现在还不能判断。因为她虽然胸部中弹但出血不多,所以有可能是心包栓塞。具体的死因必须要解剖之后才清楚。两人身上的枪伤都只有一处。子弹直接打在了完吾的大腿动脉上所以只有一处出血。两个人的伤都是非贯通枪伤,也就是说子弹没有贯穿身体,还留在体内。嗯,完吾的后脑勺有被猛烈撞击过的痕迹,应该是他在大腿被子弹打中倒下的时候头部碰到了桌子角留下的。喏,江神你来看看。”

  园部朝江神学长招招手,社长仔细地观察了桌子角。

  “上面确实沾有毛发。”

  “是吗?那就没错了。他在撞到桌子后就昏倒了,在他昏倒期间大腿上还在不断地流血,所以就这样死亡了。”

  “那须磨子的死因是什么呢?”江神学长问。

  “也许是心包栓塞。但是还不能确定。也就是说须磨子在受到枪击后不是体外流血而是体内流血,这样鲜血就堆积在心包,阻止了心脏的运转。因此她的出血量很少。”

  “那就是说她不是当场死亡?”

  “嗯,不是马上死亡的。”

  “完吾头上的伤是碰到侧桌的桌角留下的,会不会是被棍棒之类的物体殴打所致的呢?”

  “老实说这点我没办法确定。以上就是我所观察到的内容。”

  “医生,还有一点。”江神学长竖起食指说,“您能判断出完吾和须磨子两个人谁先受到枪击,又是谁最先断气的吗?”

  园部医生咧了咧嘴说:“这个就没有办法判断了。”

  “谢谢您!”

  短暂的沉默后,敏之谨慎地发言了。

  “在警察来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不要动两个人的遗体以保护现场啊——也许我是刑侦剧看多了。”

  “这也太……”

  礼子有节制地反驳。

  “首先,现在台风马上要过来了,就算用和人的无线通知到了奄美地区,船和直升飞机也不能出航。那还不如我们先好好处理两人的遗体……”

  大家采纳了礼子的意见,把两人的遗体横放在房间里的床上并用白布盖好脸,我们合掌为他们祈祷后就一起下到楼下的客厅。

  8

  大家聚集在摆放着藤桌和玻璃桌的客厅中央。礼子和麻里亚给我们冲了热气腾腾的浓咖啡——这是凌晨三点的早茶。

  “那间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首先发话的江神学长打破了客厅的沉默。客厅里只听得见无精打采的搅拌咖啡的声音,没有人回答江神学长的问题。

  “江神,你的脑子是我们这群人中最聪明的了,你来主持我们这个会议吧。”园部揉揉脖子说。

  冷不防被人要求做会议的主持,江神学长“啊”了一声后含糊地点点头。

  “我们想知道的是楼上房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像刚开始犬饲说的,看上去似乎是自杀。医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对吗?”

  “这个可不能断言。”园部又揉揉肩膀说,“首先我们根本找不出完吾父女俩自杀的理由。就算不看这点,纯粹从医学角度来看也很蹊跷呀。一方枪击另一方再自杀,而且这个人再把来复枪扔出窗外,锁好窗户后才断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两个人肯定进行了任务划分。须磨子是倒在完吾身体上面的,所以应该先是须磨子击倒完吾,接着朝自己的胸口开了一枪……”

  园部医生停住了。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发言有矛盾。

  “可是医生,这样不奇怪吗?”

  “明白了。江神,我也明白了,这是不可能的。须磨子是不可能朝自己开枪的。她的伤口周围既没有火药粉粒状的东西也没有烧伤。而且她也是非贯通创伤。因此射击距离应该是十五厘米以上。她不是自杀。”

  “那能不能试着想想把两个人的任务调换过来呢?完吾杀了须磨子后朝自己的大腿开枪,然后再扔了来复枪。”

  “江神,这也太困难了。”

  “是因为完吾的射击距离也要有十五厘米以上吗?”

  “要考虑到这一点。完吾的伤口不在胸口而在大腿,如果是自杀的话就必须摆出一个非常不自然的姿势。当然摆出距自己大腿十五厘米的距离开枪不是不可能。射入口——也就是子弹进入的方向是由上自下的,所以这一点并不矛盾。而且完吾是由于腿上伤口大量出血而死亡的,所以相对于胸口中弹的女性死者须磨子来说,更容易打开窗户,将来复枪扔向远处。但是——”

  “对,但是。如果是刚才说的那样的话,为什么须磨子会倒在完吾的身体上呢?这不是颠倒了顺序吗?”

  “是啊……”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这时,敏之举起手说:“我想说一点。

  “这是我一时兴起想起来的,也不知道对不对。虽然刚才说的那种方法不太可能,但会不会先是须磨子射中完吾的大腿,然后不知何种理由完吾拿过枪,他从一定的距离外朝须磨子的胸口开了一枪,接着打开窗户——”

  “扔向了远处是吗?这也太讲不过去了。”

  和人一只手上夹着香烟摆摆手说。

  “大家为什么要像电视剧里的一样也不思考一下就随便推测呢?不管两个人是商量好后自杀的还是单方面的自杀,都没有把来复枪扔到海里的理由呀!”

  “嗯,这个我知道。”

  江神学长冷静地说。

  “我也觉得自杀说似乎不成立。我也想过有可能是互相射中对方后的两个人争夺来复枪,接着夺下枪的那个人将这个危险的东西从窗户里扔了出去。但是这也不符合情理。因为这个人没有必要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去锁窗户。我们陷在自杀说的泥潭中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敏之听完社长说的话后点点头。

  “是的,这是他杀。也就是说在那间屋子里发生的是一起谋杀案。警察进行搜查后就会弄清楚。用科学搜查法可以检查硝烟反应。”

  在场有人不明白硝烟反应,所以社长进行了补充说明。一旦开枪后,枪中的火药成分就会迸溅出枪口,开枪者的手上也会残留这些成分。通过调查手上是否有火药残留也就是硝烟反应就可以判断出开枪的人是谁。现在这个情况下,完吾父女右手上的硝烟反应就是一个很大的突破口,但是今天肯定没有办法做这个检查。

  “和人,你去哪儿?”

  听礼子这么一问,和人头也不回地说:“报警。”看来他是准备去旁边自己的房间用无线电报警。

  死一般的寂静。过了不久就听到了和人打开后门出去的声音。“砰”,仓库的门又发出了吼声。

  “事情变得麻烦了。”平川慢悠悠地摸着下颌说,“江神,你在我们这群人中间是最聪明的,现在的情况你也很清楚。你肯定不会忘了那个房门是从里面反锁的。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这话说得真挑衅,江神学长当然不会忽略这点。

  “我明白。那间屋子实际是密闭的状态。这点我很清楚。但如果说不是谋杀案件的话又有点讲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