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夫人你马甲又掉了小说上一章:美索不达米亚神话
- 夫人你马甲又掉了小说下一章:
从前姊妹两家关系很好,所以逢年过节才总会相聚。节庆夜酒足饭 饱,餐厅里继续聊天的人都没注意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丈夫被狗咬伤, 年仅七八岁的小外甥女眼泪汪汪坚称姨父性骚扰自己在先,爱犬护主在 后,双方各执一词,双方都是亲人,还能如何选择?
“你爸爸那天明显喝多了……再说总是觉得小孩子不会说谎,谁能 想到呢!”
谁能想到新旬的爸爸那天的确喝多了 ,却只是逗弄小狗把它的食盆 移走,谁知小狗护食咬了他的手,未季知道犯了大错,小狗一定会被本 就不赞成她养狗的妈妈送走,情急之下撒了谎。
可是新旬很清楚,说这么多不过都是托词。
“为什么不能坦然承认呢,你总是和小姨、舅舅亲近,连带着外甥、外甥女都一并相信。如果我把真相直接告诉你,你连我的话也不会 相信。”
“怎么可能!当然相信你。”
“要是这样,我就不用大费周章逼着李未季自己向所有人坦白了。” 妈妈神色犹疑,似有转移话题的意愿。
新旬没给她机会,继续追问道:“原生家庭在你心里真的高于一切啊。”
“你爸爸不也是这样!今天中午一场饭局,晚上一场饭局,还不是为了帮你堂哥安排工作去疏通关系!你没发现他自从未季坦白后,就 好像占领道德制高点了?在这方面变本加厉!”妈妈始于反驳,终于控 诉,自己越说越恼火,把晾衣架往盆里重重摔出声响,仿佛表现得强势 就真的理直气壮了。
男生并不买账,语调更低一点,沉下去,“坦白的人一味声明自己的苦衷,失察的人不过恼羞成怒,想着的也是自己被欺骗的委屈。委屈 的人这么多,唯独没有人不想着自己,没有一句磊落的道歉。”
“你小姨、姨父也不是故意的,歉意当然有,只不过都是成年人,道歉反而让你爸爸也尴尬。”
“不觉得他听了道歉会尴尬。他没做错事,却担了那么多年恶名。熊孩子出在哪家,哪家父母就该负责。怎么到头来,反而背后嘀咕,指 责要讨回公道的成年人跟小孩斤斤计较不够气量? ”
“那熊孩子又不是我生的,你小姨姨父避过不谈了,我还能拿刀架 在他们脖子上逼人道歉? ”
“如果是你呢? ”
“……什么意思? ”
“如果是你受了屈辱,几年后真相大白,爸爸的兄弟姐妹不仅不道 歉还背地说你斤斤计较,爸爸也抱着和稀泥的态度,你是什么感受? ” 妈妈接不上话,有些惊讶。
男生平日在校待人处事比同龄人冷静稳重,但在父母眼中无疑还 显幼稚。妈妈也不知他今天怎么突然执拗,非要主持公道讨个说法。不 是不能用一句“成年人的世界不像你们小孩眼中那样非黑即白”搪塞过 去,可是搪塞的必然结果是失去为人父母的威信。她当然知道更不能要 求他懂事体谅威吓一番,十七岁早就能分辨虚张声势。眼下的局面,几 乎已经被逼到了墙角。
新旬也看得出,妈妈已经手足无措,既困惑又难堪。比同龄人更显 稳重之处在于,他知道体恤,不总是埋头紧逼。
“小姨受到过分的袒护,时间长了会觉得什么都理所当然,恃宠 而骄,两家的关系才会更疏远,形成恶性循环。这肯定更不是你想看 到的。”
妈妈把视线瞥向一旁,“可不是恶性循环!你爸爸从来就没把我家 的人当亲戚。”
“先分成了你家和我家,还能怎么亲?“他淡淡问?
妈妈默不作声,垂着眼睑抠弄自己的指甲,也许是因为空调冷气不 足,客厅里分外燥热。
看起来成年人已经决定解决痼疾,那么“熊孩子“与“熊孩子”之 间也该做个了断了吧。新旬想着。
爸爸钱包里只有两张储蓄卡不在他自己名下——溪川和洛川学校代 开户的收缴学杂费银行卡,每年开学家长只管输卡号往里转钱,平时不 太容易想起它的存在。
洛川偷偷翻过爸爸取回来的钱包,信用卡似乎都归还了,唯独不见 两张学费储蓄卡。离开学还有一段时日,但妈妈已经提早打了学费,两 张卡共五千二百元。
为了防止小三还偷留着爸爸其他信用卡,洛川翻找放信用卡账单的抽屉,把所有出现过账单的银行客服电话都打了一遍去挂失。
每张卡不加分析地挂失是失控的表现,洛川有充分的理由失控, 因为在此之前,为了得到爸爸的身份证号,她首先想到翻找他的工作合同。
工作合同都放在保险柜里。
找到保险柜钥匙不费吹灰之力,密码本应也不在话下。两个女儿的生日在同一天,两个女儿的生日是爸爸一贯的万用密码。
洛川想当然地在保险柜上输入生日,谁知竟然报错。
重输一遍,依然报错。
女生愣住了。
书房的保险箱算是爸爸的“领地”,正如卧室里那个归属于妈妈,妈妈到书房使用保险箱、更改保险箱密码的可能性极低。
洛川想不出爸爸还能使用什么密码。难不成用了妈妈的生日?尝试后也被报错,她不禁嘲笑自己,想来父母的关系也没有亲密到这地步。
又或者是小三的生日?
洛川跑回自己房间,从床板下翻出上次那包调查资料,找出她的生日默默记下再把资料归位。折腾得额头冒汗,最后依然是报错。
还有最后一次输错的机会,她按下那串早已浮出潜意识水面的数字。
伴随嘀一的一声,保险柜门自动弹开,犹如她心里裂出一条豁口。
忌日。
生日同属于两个女儿,但忌日只属于一个,死去的那个——具有独一无二的指向性。
因此,她把爸爸所有信用卡无差别地电话挂失了。即便如此,依然觉得难以释怀。直到晚上核实学费卡上金额已经开始如预期的那样减 少,她才松了口气。贪得无厌的小三果然进了圈套。
接下去就简单了,妈妈这个人相对感性,很容易被情绪所左右, 等到储蓄卡里的余额快要花光了,洛川才去求助妈妈,“教务处通 知我和溪川要及时交学费,否则拖到开学课本发放也会有延迟。”
“啊?可我早就充过钱了呀?怎么可能没到账呢? ”妈妈紧张地站起 来,将手中的水渍在围裙上抹干净,匆匆跟着她进了卧室,“登录网银看看……,怪事了!怎么可能账上没钱,你打开明细……这怎么都花了?“
“嗯,看样子都是些衣服裙子消费,很像是小姑娘。“洛川一边附 和一边向下滚动鼠标,“这卡不是一直在爸爸那儿吗?爸爸也不会买这 些吧!”
妈妈到底单纯,顺着她的思路开始怀疑,“哎?不会是你从爸爸钱 包里摸走了卡,自己买衣服去了吧? ”
洛川翻着白眼,表达出轻微的不屑。
对亲生女儿的怀疑转瞬即逝,对养女可就没那么信任了。这就是妈妈的弱点。除了这个弱点,当然还有其他,比如她足够自信,从不怀疑 爸爸会背着她出轨。洛川也不希望她怀疑,毕竟揭开疮疤后果如何谁也 无法预料。
妈妈在对待小溪川时那点不为人知的私心让一切怀疑都顺理成 章。她转身匆匆钻进溪川房间打开大衣柜,很快翻找到洛川刚挂上去 的那条新裙子,没拆吊牌。洛川自己的零用钱只有三百多,她只好在 手写的价格前仔细添上一位,又划掉另写了一个折扣数,好让改动不 那么容易露馅。
妈妈信以为真,“居然真是小溪川!我就知道家贼难防!”
洛川不动声色,“妈妈你可别揭发,到时候爸爸肯定向着小溪川, 搞不好还要指责你无事生非,小题大做。爸爸那么要面子,不可能承认 小溪川偷卡,到时候肯定会说是他主动给小溪川花的。”
“那我怎么办?悄无声息再充五千多?她再偷花了怎么办? ”
“报警吧。”
“你不是又让我……别揭发? ”妈妈有点困惑了。
“学校划不了钱,我发现卡被盗刷,猜想是卡被偷了赶紧叫你报 警止损,这其中谁指认小溪川了?最后警方查出谁,可不是我们能控 制的。”
五千多,够立案了。
诚如字面意思,最后查出谁,可不是别人能控制的。对于小溪川暂 时的名誉损失,洛川觉得,一条新裙子也足够补偿了。
收到溪川的邀约短信时,新旬就已经有了预感,她又要多管闲事了。果然,走进麦当劳后第一时间看见热情招手的溪川身边坐着李未 季。女生的脸有些绯红。
不是不想化解矛盾,只是不想以这种方式。男生怎么可能坐下来乖 乖配合这种互述衷肠、自我反思再到抱头痛哭的小女生戏码。
他走过去,没有坐,而是指着桌上剩下的薯条,“你们吃够没有? ”
女生们点点头,“要去哪儿? ”
“带她去一个地方。”指着李未季,“你也要跟来吗?”
“当然!”
溪川想了想还是不甘心,把剩下的薯条装回去带着起身。
原来是李未季家附近的森林公园。
新旬拉着李未季穿过树林,爬上一片草坪,找到特定的位置。
“在这里。”
“什么? ”
“你们家那只金毛。当时跟管理员说了不少好话才被允许埋在这 里,就那么扔在马路边太可怜了。”
男生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淡语气,挡不住他话未说完,女生的眼泪就 涌了出来。
很好,抱头痛哭变成独自痛哭了。新旬努力深呼吸。
正犹豫要不要走远点等她哭个够,女生抬起头哽咽地说:“对不 起,误以为你是很冷血的人。”
“我是冷血啊、我考虑过要不要切成小块埋,这样就可以挖小点的 坑。但主要是,你知道吧,切起来更累。”
李未季破涕为笑,捶了他两拳。
男生开过玩笑,恢复正色,“我以后不会再轻易说谎了。因为你不知道,自己随门的一个谎言可能彻底毁掉别人的生活。蝴蝶效应有时是很可怕的。”
女生点着头,“我再也不会说谎了。”
男生往不远处溪川所在的位置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的草坪上,“让 她再待一会儿,就可以回去了。”
溪川并没有在听他说话,男生有点不爽,“你在跟谁发短信? ” “我自己呀。刚才跟未来那位提到未季,她说她想起来,本来和你交往之后就和未季疏远了,毕业后不再联系,但因为她一直没换手机号,去年未季又突然联系上了她。”溪川絮絮叨叨,男生听不出重点,
“所以呢? ”
“未季联系上她的当天晚上,她想你,所以给我发了第一条短信。”
是这样吗……
蝴蝶效应有时也会很美好的。
男生朝李未季的背影望去,对溪川说:“看来我应该对她说的,是 '谢谢’啊。”
假期中,新旬嫌假期漫长。开学后,他又深感疲惫。
与从在家昏睡换位到在校发梦的溪川不同,新旬回了学校可没冇十分钟悠闲。
校园里没有新鲜事,无非是计划、执行、违纪、维权,但又总有新鲜困境。开学第二天,两个班的男生在足球场上打群架,接近成年的年纪,智力发育完全跟不上体力,新任纪律部部长甩着马尾辫意气风发去 调查事件,回来后把整个自管会桌上的塑料文件夹摔了一遍,问遍了当事人,没有一个能把起因经过说个利索。
新旬在靠窗的办公桌边写什么,撑着头漫不经心地笑。
“笑屁啊……”不光是文件夹,管你学生会主席、自管会主席也要被迁怒,“真不知道这些家伙当初是怎么考进重点中学的!”
“也许……靠意念。”新旬抬起眼睑,见她气得像河豚一样鼓起 来,觉得她有点柳溪川去年的风范,“你也不用焦虑,两个人打架、两 群人打架、两群人开机甲打架……只要没有造成重大人员伤亡,都一样 是记过处分,可能连处分投票环节都能省略。”
“哎!才不是呢!”新部长急躁地灌下几口矿泉水,“肯定不能记 过!带头打架的十三班体育委员是校长亲戚,他妈妈更厉害,听说在考 试院工作……”
“是吗? ”男生的音调明显降低,透出了前所未有的疏离感。
第一感想,世上只有一个柳溪川。
第二感想,量评系统又出Bug了?就算“大水晶”辞职事发突然, 但这新部长是怎么选上来的?
新部长还没觉察到对方的不满,倒豆子似的继续道:“打架嘛!本 来事情可大可小,就算记过了,校长要求不进档案不也就是一句话的工 夫嘛!可是对我来说就是很大的麻烦啦!在哪儿打架不好,非在操场上打 架!二十多人参与,五六十人围观,别看他们说证词说不清,传谣言总是 数第一的,还要照顾到七八十乘以两倍数量家长的情绪,怎么讲个合理的 故事让带头打架的免除处罚啦?我有这个本事我都直接保送复旦了!”
新旬用眼角睨她一眼,还想把轻蔑表现得更明显,“复旦可不招人 情世故特长生。”
小姑娘还没想通他扔来这么一句阴阳怪气的是什么内涵,学工委老 师就推门进来。新旬也站了起来。
老师四下看了看,反手关上办公室门,把噪声挡在走廊,开门见 山,“正好你们俩都在,打架的事还投不投票? ”
“当然投票。”新旬抢在新部长之前回答。
学工委老师并不意外,反而点头赞成:“对对,我也觉得还是按流 程投票,现在学校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处理不公被哪个学生家长写新 闻给电台报社,到时候扣个’霸凌’的大帽子就糟了,投过票毕竟表示 是学生们自己做的决定,总归让人没话讲。就是你们俩要花点时间提前 打好招呼,特别是柳溪川——哎哟一提到她我就脑壳疼--投票时可不要节外生枝。”
新部长一扫刚才的怨愤,精神抖擞地飞快回答:“知道了!”
新旬也算是知道了,“节外生枝”的意思就是投票投出了让校领导 不高兴的结果呗。
不管投票处分的结果如何,投票选纪律部部长的系统是一定中了 病毒。
警方查出盗刷者的时间远远超过洛川的预计。她不能理解,从消费 记录入手逐个排查,只需三四天就应该找出小三。警方通知妈妈时,已 经开学好几天。
洛川在寝室接到妈妈的电话,有点庆幸溪川也在住校,不至于把她 也牵扯进来。唯一的麻烦就是自己又得找借口去骗张出门条。
“不用那么麻烦啦,我替你去就行了。”妈妈在电话那头说道。
“妈妈,应该是我一个人去,否则你要自己把溪川偷用钱的事转告 给我爸?那和你直接告状有什么区别? ”
“你的意思是……? ”
“我到派出所确认过情况后感觉无法隐瞒,所以打爸爸电话把他叫 来。”洛川直接对妈妈描述她希望看见的场面。
“唔……这倒是好主意。你从学校过去方便吗?路上注意安全啊。” “我知道了。”
最后的两句听起来,像极了一对正常母女。
洛川当然知道真正的小偷不是溪川,到派出所后只远远看了一眼小 三,没让她看见自己。负责办案的警官上次她跟着妈妈见过,这次穿着 便装。
“你妈妈没过来? ”
“她在路上发生了一点小意外,现在在等保险公司过去定损。所以 让我先从学校过来。”洛川说话时认真诚恳的神情能让任何一个成年人 都对她深信不疑。
“啊?发生了意外?人没事吧?”
“没事,听说就是转弯时和旁边车道的车辆擦到了,车门有点 形变。”
“那就好。不过现在的情况有点……麻烦。我们找到的盗刷者坚持 说卡是她朋友借给她用的,既然你说不认识她,是不是有可能你妈妈认 识她? ”
洛川强忍着不露出得逞的笑容,故作为难地说道:“我妈报的案,当 然不可能是她借出去的……我把我爸叫来吧,说不定是我爸的朋友呢? ”
洛川在电话里装作表达能力不够,一件事说得十分含糊,爸爸抵达 派出所前完全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前面什么在等着。
洛川迎上去,“爸你可来了。警察叔叔说让你去认一认人,然后还 要在案情确认书上签字。”
“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
警官把爸爸带去隔间办公室的路上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个 清楚,洛川跟在他身侧后方,看得见他脸色转青。三人在办公室门口停 下,从门上的小窗向里面望去,洛川把自己藏在墙后小三不可能看见的 位置。
“您认识她吗?”警官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