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懂了。”
“可是不知道这几天又改变了什么,未来的你再现,这时往冋发短 信的人你猜是谁? ”
“1号柳溪川!因为她具有所有记忆!”
“你看,1号柳溪川的生活坏境和先前那个2号不同,虽然我还是死 了,但柳洛川始终单身。”
“完全绕起来了,想不通是什么导致的角色切换。”
“但角色一定会切换,这让我松了口气。”新旬在纸上标注时间点 的笔尖停下来。
“什么意思? ”
“不会岀现我和你分别活在两条时间上,1号的我即使活着也遇不 到2号的你,避免了很多麻烦。”
“什么麻烦?”
“唔……纠结十八岁的我要不要跟二十八岁的你谈恋爱那种麻烦。”
“……我还不要跟你谈恋爱呢!”
溪川情绪太激动,没压住音量,引来几个一班学生好奇侧目。
新旬有点内心无力。
“回到正题,现在的目标很明确,只要专注于1号的你和1号的我同 时活下来就行了。”
“有点怪怪的感觉,好像别的我们会因此死掉似的,就算最终活下 来也不值得高兴啊。”
“长相声音性格完全一样,哪来别的我们,标号只是为了阐释更清 楚而已。时间线到了冲突点自然会修复朝合理的方向继续,为了相加等于?成立,变成?和?的?和,难道数值变化了吗?”
简直像绕口令,溪川当场死机,花了不少时间重启。
“啊……这么一想好像也有道理, ”
“一定有什么疏忽,是上一次直到最后也没搞清楚的,这次还有机会,不过……”
“不过? ”
“当务之急不是先问问复活的你期末考题吗? ”
听明白句意后,溪川回过神抱头惊呼:“哎呀!我都忘了要期末考 试!完全没复习!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
究竞是什么人才会在期末考试周停课复习阶段忘了要考试?
像溪川这样粗枝大叶,压根不可能注意到父母在双休日的什么时间出了门。只有等到晚饭时间爬上饭桌发现只有姐姐和自己,才会发出 “哎”的一声。
洛川以为她要问爸妈都去哪儿了。
“怎么这个季节就有大闸蟹了? ”
洛川愣在原地,过了几秒才把手中的餐盘放下去,“不是大闸蟹哦,是六月黄,刚上市,上午妈妈带回来的。”
“妈妈人呢?还有爸爸。”这才问到关键
“妈妈把饭做好先吃完去瑜伽班了。爸爸没说去哪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给他留了菜。”
“唔……都很忙呀。”只随便感慨了一句,话题又回到六月黄上 面,“看不出和大闸蟹有什么区别呀。”
“应该就是大闸蟹的品种,只不过这时候先捕捞一批,肉嫩壳软, 但比较小。剩下的还要再蜕一次壳才能长成大闸蟹。”
“依据什么来捕捞呢? ”
“……什么?”
“是依据什么来决定哪些应该现在捕捞,哪些应该留下继续长大?”
洛川摇摇头,“不知道,但我猜应该没什么依据,只是随便捞的 吧。只要保证剩下的数量就可以了。”
“很没道理啊,我还以为一定会根据重量、大小、活跃度来挑选。”
很想回答却又不知道怎么在开口的同时忍住委屈的哭腔,洛川沉默 着把手中的蟹壳掀开,用筷子把蟹黄拨到溪川碗里。
就像我看起来留下更多,实际却必须继续忍受更多痛苦。
为什么轮到我?
以什么为依据选上我?
追问下去就没完没了,变成死循环了。
其实一点道理都没有。
“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没道理的。”洛川说,
“可是新旬总是说,事物肯定有其发展的必然规律,不可能毫无逻 辑地产生异变。”
洛川许久无语,最后笑起来,“他居然这么天真,真让人意外。”
话题结束在这里,后来小姑娘又另起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她也 并不是真心要追究如何选择螃蟹的。像她这样粗枝大叶,也看得出姐姐 异常焦虑,她能想到的应对只是随机发问来转移注意。
晚上九点多,洛川接听了一个电话,匆忙跑向门口换鞋,一边叮嘱 溪川把门锁好。
“这么晩还出去呀? ”
“嗯,有点事。”
溪川目送姐姐夺门而出,她听见刚才姐姐对着手机反复强调“等我到了你再走”。
千叮咛万嘱咐,那位小三还是在洛川抵达之前离开了。
爸爸醉酒后睡在餐厅的沙发位上,服务生说还欠了六百多元餐费没 有结账,这倒是意料之外的局面。小三之前一直嚷嚷着考试周要回校复 习,言辞间透着不少嫌弃,“我还需要别人照顾呢! ”洛川无言以对, 猜想她肯定不会等到与自己碰面。
但是餐费不结,连钱包一起拿走,这也太过分了。到底缺钱到什么 程度?平时要的钱还少吗?
洛川推了推爸爸,除了几个不连贯、不明所以的词语,什么收获也 没有。
只好再求助于陈谅,麻烦他从家里带些现金前来救急。好在他家 离得不远,赶在餐厅打烊之前到达,避免了窘境。几个服务生也颇为热 心,叫好出租车后帮忙把爸爸扶下楼送上了车。
洛川在后座长吁短叹,陈谅从副驾座回过头来笑着说:“真是麻烦不断,感觉你已经处于崩溃边缘了。”
这么一说,紧绷的神经反而缓和过来。
洛川跟着一笑,“何止崩溃!全家巨婴,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心慈手软果然不行,你看,这些家伙得寸进尺到什么地步!”
“听你这语气,像是准备要毁灭地球。”
但不管怎样,知道爸爸的下落,领着回了家,洛川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真想不通我爸有什么可委屈的!最应该借酒浇愁的人是我才对。”女生的焦虑找了个出口,一路碎碎念,等注意到对方一直用宠溺 的眼神注视着自己,才顿觉不好意思,“你妈妈一定觉得我们家糟糕极 了。这么晚还把你叫来送钱。”
“没有。”陈谅笑得更深一点,“她只是嘱咐你父母万一要离婚可 别请别人,她作为律师业务能力挺强的。”
两人一言一语地对话,
出租车司机终于在这个节点上抑制不住好奇,飞快地瞥了几眼这对 学生。
无论从哪个角度理解,都是太神奇的组合与太神奇的对话。
“那你妈妈接不到这项业务了,我才不会让他们离婚的。”洛川半 是认真地回答。
陈谅仍然回头看着她,目光有点意味深长。
“干吗? ”洛川心里有点毛毛的。
“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别跟我说是夏新旬。”
“是夏新旬。”
洛川用眼神微笑着表示这绝不可能。
“都是那种内心很沉重,但又努力给别人温暖的人。”
非要这么说,就把残酷粉饰得过于美好了。
这一秒之前在洛川心里盘算着的念头一直是,必须得让这个小三从 全家人的生活中提前彻底消失。一旦下定了决心,这一个月来所有的焦 灼与挣扎就都结束了。
纵然是平时看起来三头六臂无所不能的人,也有吃瘪的时候,这里 指的是夏新旬。
自从组织夏令营的计划因纪律部部长的强烈反对而被否决,他就整 日没精打采,看起来和其他患上考试焦虑症的学生毫无二致,陈谅当然 知道他才不可能是被期末考试难住的。
“选择那么多,最方便的还有一个,直接去她家找她出来。不可能 你人都到了楼下,她还懒得下楼。”
“那你太不了解柳溪川这个人了。”新旬的语气中充满了对自己的 同情。
劳动委员喊值日生擦黑板,几遍无人响应。
新旬朝前排探出头,见值日生一栏写着柳洛川的名字,女生人却不 在教室里,犹豫了一秒是否要上前帮忙把黑板擦了,陈谅就已经跑去利 落地开始工作。
“这比你组织夏令营的计划可行性强多了啊。”陈谅边擦黑板边 说,“毕竟就算你成功组织了夏令营,柳溪川又不是双语班的学生,她 有什么理由必须要来参加? ”
“那我又有什么理由去她家找她?你能随便去女生家吗? ” 不仅能而且前天晚上刚去过。
不仅前天晚上刚帮忙送洛川的爸爸回家,而且还被柳溪川同学以扔 拖鞋的方式“答谢” 了。
柳溪川可不知道陈谅帮过姐姐多大忙,在她印象里陈谅只不过是走 廊上那个训斥讥讽过她的毒舌少年。
这些自然没必要让夏新旬知道。
陈谅把黑板擦放下,拍了拍手背上的粉笔灰,笑着掩饰尴尬。
“最好去之前了解一下对方心情如何。”
两个男生刚回到座位落座,柳洛川从教室外进来,径直走向陈谅身 边,把一叠纸钞塞进他手里,“谢谢你啊。”脸上的微笑兼有致谢与致歉的成分。
钱明明自己借出去的,可还到了眼前,总觉得有点让人难堪。是当 面点清数目,还是漫不经心卷起来一股脑塞进口袋?
陈谅一时僵着没动。
新旬在一旁冷淡地皱起眉,“现在代擦黑板劳务费这么高? ” 这个时候,陈谅深深佩服夏新旬遭遇挫折后报复社会的能力。
“小溪川,你好像已经一个月没出家门了。”姐姐在卧室门口探了 个头,感受扑面而来的寒意。
“胡说,我前天晚上还出去买了麻辣烫。”
溪川在毯子里略微蠕动,并没有起床的意思,
“那也是昼伏夜出。”
“白天多热啊。”
“你就没有一个半个朋友约你出去玩吗?李未季呢? ”姐姐进来把 空调调高了两度。
哪壶不开提哪壶。
溪川烦躁地坐起来,“哎呀姐姐,妈妈都没有你唠叨。”
“暑假都过半了,天天从日出躺到日落算怎么回事呢?弄得我就像 独居一样。你作业一个字没写吧? ”得到默认的答案后,洛川生气地掀了掀她的毯子,“真是想不通,从来没见你认真学习,期末考试居然能 进年级前十,作弊的吧? ”
有作弊的动机,也有作弊的条件,这种情况大概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回想起来,上学期最后一次和夏新旬说话,因为对方问了一句是 不是讨到了考试题,溪川深感对方在侮辱自己的智商,把半桶洗拖把水倒在了男生裤腿上。真相是,其实并没有那么生气,只是不小心接多了 水,正好到那时拎不动了,找个台阶下而已。
“也只有姐姐你打击我不会被还击了。”
“待会儿我同学过来给我送教辅书,按了门铃你下楼接一下。我T恤刚才全扔进了洗衣机,没办法穿着睡衣下去。”
“你可以穿我的啊。姐姐,陈谅不会是喜欢你吧?哪有借你作业抄还顶着30多度高温送上门的?”溪川一边嘟嘟囔囔一边脱了睡衣换外衣,觉 察到姐姐动作僵硬还面颊绯红,不禁惊呼出来,“不会是真的吧!”
喜欢不喜欢谁知道呢。
送作业上门这种事倒是没有,帮忙擦黑板听说时有发生。
而溪川这时,好像非常能体会李未季的心情了--养了多年的狗突 然被拐走那种。
因此,当夏新旬时隔一个月再次见到柳溪川,她依旧是火冒三丈、 余怒未消的状态,这简直是期末战事的延续。
“最好去之前了解一下对方心情如何”,陈谅明明很早之前就提醒 过你了,怪谁呢。
比起男生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女生在目光聚焦后的某个瞬间突然 就地石化,两个人的现场表现都有点滑稽。
夏新旬也是姐姐的同学没有错啊。
空气凝固一分钟。
所以说,人不逼一逼自己,永远不知道自己能有多优秀。
当溪川绞尽脑汁想要个破冰的开场白时,“实验” “变量” “姐 姐”“忽略” “李未季”以及……所有关键词在脑海里交织出一个答案。
“对了,就是狗!”
作为开场白而言,这的确有点失败。
不过在转移注意力这点上尚有加分。
男生一头雾水地接问下去:“什么狗? ”
“柳溪川1号本应该弄清楚,但因为短信对象从夏新旬突然换成柳 溪川变故太大,所以忘了追问,甚至把这件事彻底忘了。虽然竭尽全力 最终也没能力挽狂澜,直到又能发短信的时候还是不知道答案的事,就 是关于那条狗。”看溪川的表情不亚于发现宇宙中和地球条件相似的新 星球。
而新旬的表情则是:“狗”大概是和上次的“秋千” 一样无关紧要 的东西。
怎么能说是关于狗。
准确地说,是关于你。
你是什么样的人,有着怎样的内心,伤害过什么,破坏过什么。
成长过一次又一次的柳溪川始终在逃避,没敢质问过。


第8章
新旬愣了几秒,带着嘲讽笑出声,
“这件事是李未季告诉你的?她还真好意思说出口!”与其说是 气愤不如说是深感荒诞,男生实在想不通李未季有什么立场先发制人。
“李未季没跟你说她自己做过什么吗?”
溪川眨眨眼睛,努力搜刮记忆,看着树影在男生肩上摇曳。
“她……说过小时候撒了谎,被你记了很多年。”
“真能避重就轻。”新旬不禁冷笑,“小时候撒了谎?因为她撒的 这个谎,我父母之间一直有芥蒂,互相不能信任。直到初中时她才大大 咧咧地当作小女生心事告诉我,嘴上虽然道歉,心里却没有半点诚意, 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她随口撒的谎给别人造成了什么影响。”
“到底是撒了什么谎? ”女生追问道。
“提起来就恶心。你为什么不问她自己呢? ”男生的声线越发冷淡 了,“你们不是朋友吗? ”
他虽然冷淡,但反而更像问心无愧,溪川已经没来由地为怀疑过他而内疚,隔了片刻,又为无端怀疑李未季而内疚,两难中挠挠后脑勺, 暂时没了主见。
新旬本在气头上,见她拘谨的样子又于心不忍,平缓了语气,“跟她说狗丢了找不回来一方面是为了气她,一方面也是怕她伤心。她那只狗养了多年,那时年纪不小了又很听话,绳子不会时时拴着,那天不知 为什么就跑上了马路,找到时已经被车撞了,其实这事我小姨--李未季她妈妈是知道的,因为怕她伤心,全家都串通好说是跑丢了,她妈妈 还重新买了条幼犬,让我给她。不过她因为记恨我没要。”
“可是……可是她说是你把狗藏起来要挟了她……”
“我只是借狗的事骗骗她,逼她把对我承认的话对所有大人再说一 遍。虽然已经过去那么多年,造成的影响无法弥补,但为撒过的谎买单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谁知她反而恨上了我,真不明白是什么逻辑,小偷被警察抓住了被逼归还赃物,难道还有什么立场恨警察? ”
双方的逻辑,溪川大致都明白了。
犯错的人被迫为犯的错付出代价,但这个代价大得超出意料,恼羞 成怒后总想找个人迁怒。
“问题是,她好像没把你当警察,比起警察,更像是同伙。”溪川 歪着头想了想,继而点点头肯定自己的比喻,“很信任的同伙。”
新旬早晨出门前神采飞扬,妈妈原本也注意不到,只是今天正好追 着他喊他把垃圾带出门扔掉,男生回头时脸上留存着一点笑意,不免让 人多看两眼。待他回来时,笑意早已没了,妈妈在客厅忙着洗晒,抬眼 见他不如由门前高兴,有点遗憾。
“学校的事不太顺利吗?”
新旬手上动作一滞,拖鞋从比原定高度更高的地方扔下,发出一声 脆响。
男生自己的声音却没那么利落,裹挟着什么,含混着什么似的, “唔,有点,棘手。”
“暑假怎么也这么多活动?我看这学生干部当得太累,你下学期想 办法推了吧,说说这次又是什么棘手?我也帮你想想办法。”
“倒不是活动。只是……”新旬看着妈妈无忧无虑的神色心里有些 不适,恶作剧般道出了真实原因,“离校时遇见李未季,她还在恶狠狠 地瞪着我,她心里一条狗比什么人都贵重。”
“哎,你是哥哥,她一个叽叽歪歪的小女生,你还跟她较劲呢?”
“这叽叽歪歪的小女生可不是省油的灯。”
妈妈听出他弦外之音,小声嘟哝道:“怎么又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 的事了。”
提及那件事,她到底还是带有歉意,新旬气消了一半,再开口时 已经不那么咄咄逼人,怒气流逝后,沮丧填补上来,“本来也没人想提 了。只不过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双方各执一词的时候你从来不选择先 相信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