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色微变:「是什么?」

「你的观察太敏锐了。」

这时,她伸手掩嘴,吃吃笑了:「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原来是以你擅长的委婉表现褒奖我。」

「不,也不是这样。我是说你的推理敏锐得有些近乎不自然。」

「不自然?」她轻哼一声,「什么意思?」

至目前为止,她一直保持顶尖的成绩,连教师也对她另眼相看,当然啦!对于自认为绝妙的推理,居然受到怀疑,自尊心一定受到相当伤害,因此,她注视我的眼神要时比道场的地板还冰冷。

但是,凶手或许也计算到她这种强烈的自尊吧?

我说:「关于那桩事件,你是局外人,唯一的关系只是,你和受怀疑的高原阳子是中学时代至今的朋友。所以,和事件有关的情报,你当然知道不多。可是,你却能展开绝妙的推理,解开有关联之人想破脑袋也猜不透的诡计之谜。这若非不自然又是什么?」

但,北条雅美动也不动,正坐举起右手,在眼前竖起食指,冷静回答:「只要知道凶手不可能从男用更衣室入口脱身,已经足够了。因为,女用更衣室出入口的上锁方法和更衣室构造,随时可详细调查。」

「确实,或许你能得知必要资料。但,组合推理细节绝对需要掌握住周边情事才有可能吧?譬如,掘老师的习惯你就不知,而只是纯粹推测。但,可能吗?我认为一般人终究不可能做到。」

「若是寻常的推理能力,确实不可能。

「你是说你的推理能力不寻常?」

「依你的说法,是的。」

「我认为不对!」

「哪里不对?若非推理,又是什么?」雅美似在抑制胸中的不耐烦,低声缓缓问道。她挺直腰杆,双手置于膝上,双眸盯视着我。

我说:「这正是我想问你的。」

第二节

放学后。

比赛的翌日停止练习,因此无人在射箭场。虽然操场传来其他运动社团的呼喝声,但,只有这片空间却被奇妙的静谧包围着。

我穿过射箭场,进入社团办公室,拿出自己的弓具。将弓组合好,把臂套、箭袋系在身上,来到起射线前一站,立刻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万全的心理准备──终于到了最后关头!

心情很不可思议的平静,也许是已经憬悟在无法后退的状况下,只好强迫自己全部的投入吧!深呼吸,轻轻闭上眼。

这时,听到有人踩在杂草上的脚步声。我回头──身穿制服的她正走过射箭场旁,往社团办公室前行。

她轻挥手,说声:「这么早?」

我也挥手,但,对于自己表情的僵硬是否能不被对方发觉并无自信。

惠子抱着书包消失于社团办公室内。

「今天放学后有事吗?」第五节下课后,我叫住她,问。

她回答说「没有」,于是我邀她一起射箭。

「你主动找我,这可真难得哩!我当然答应了。其实,参加全国大赛在即,你也应好好一对一指导我才对?」

选拔会结果公布,惠子保住第五名。加奈江是第八名,宫坂惠美也获得第十三名,以清华女子高校而论,成绩算是不错了。当然,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无关紧要……

「那是一定的,最好不要有人打扰。」我说。

惠子回答:「那么,放学后见。」

我凝视着紧闭的社团办公室门,仍在迷惑着这样做是否正确。也许,没必要做这种事的,像这样下去,随着时间的流逝,只要在日后再回想起曾经发生过这种事,不就好了?现在即使自己采取此种做法,谁也不会得救,更没有人会感到高兴?

想到这些,我的心情更加沉重,甚至兴起逃避的念头,但,另一方面,却又忍不住想确定事情真相的冲动。

不久,办公室门开了,惠子身穿练习服走出,一手持弓,腰间的箭袋每走一步都发出哗啦声响。

「好久没有单独练习,居然会紧张呢!」惠子开玩笑似的缩缩脖子。

我说:「先自由射五十公尺靶吧?」

挂好靶,我们站在五十公尺起射线前。惠子面向靶站在右边,所以我能见到她的背部。然后两人开始射箭,六支箭在几乎未交谈之间射完,唯一的声音只是「射得好」之相互鼓励。

收回箭,往起射线走回时,惠子说道:「比赛的翌日不练习,我不太同意。参加比赛后,射型会发生变化,必须尽快修正回来才行,所以,最好是比赛的翌日继续练习,第三天才休息。」

「我会考虑看看。」我漫应。

之后又反覆这样数次。我不太射,表面上是专心指导她,其实脑海里却持续想着一件事──怎样说出来呢?

到了五十公尺的最后一次了。

「好像有比昨天更好的记录哩!」将得分记录册卷好放进口袋,惠子显得很开明的说。

「太好了。」我回答。

但,如果她回过头来,对能我绷紧的脸孔,一定会产生怀疑吧?

她搭上箭,缓缓举起弓,慢慢拉弦,在达到一定张力时,随着咔喳一声,箭矢飞向空中,碰的一声正中靶,箭影如日暑的针般由靶心延伸出。

「射得妙!惠子。」

「谢谢。」

惠子像是心情颇愉快的搭上第二支箭。一年级时瘦削的肩膀如今已充分发育,在三年之间,连身心都已成熟了。

她调匀呼吸,再次举起弓,锐利的视线对正靶。我心想:只有现在了,如果现在不说,永远都将只是这种状况?

我鼓足勇气,叫着:「惠子!」

她的动作要时停止,紧张的精神松弛了,问:「什么事?」

「有话问你。」

「嗯。」她仍望着箭靶。

几秒钟之间,我的嘴唇转为干涩。伸舌将嘴唇沾湿,调匀呼吸后,我喃喃说道:「杀人……你不害怕?」

我不知她是否马上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久久,她才稍微出现反应。

她最初的反应是深深吁出一口气,然后,以和平日相同的语调,说:「我不大了解你的意思。但,是指这次事件吗?」

「不错。」

这时,她爽朗的以略带玩笑的声调说:「原来如此。你认为我是凶手?」

虽然见不到她表情,但,或许也是一脸促狭似的表情吧?她就是这样的女孩。

「我不打算检举,只希望知道真相。」

惠子沉默片刻,既像在寻思如何逃邂,又像对我的追问感到困惑。她缓缓举起弓,和方才同样拉弦、射出。箭矢中靶,但,偏离靶心左侧。

「你说,为什么我会是凶手?」惠子问。

她的语气仍是很悠闲,令我讶异。

「因为只有你能布置出那样的密室,所以,不得不认为你是凶手。」

「你这句话大不可思议了。依北条雅美的推理,那是任何人都能想出的诡计,不是吗?这也是你说的。」

「那样的诡计确实任何人都想得出,但,事实上那只是个圈套,凶手实际上并未使用此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