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谷也无法掩饰惊讶之情,听完我的话,立刻很不耐烦的问:「为何不早说出来呢?那么,也许就不会有人因此牺牲了。」他的声音里带有谴责意味。

「很抱歉!我认为也许只是偶然。」我只能这样回答了。

「反正现在追究这点也是于事无补,照此看来,凶手的目标应该是你不会错。现在,我们慢慢来讨论这整个过程,首先是化装游行……这是每年的例行活动?」

「不,今年是第一次。」

我向大谷说明每年校运会的最后节目,都是各社团的对抗竞赛,今年,各社团的社长在开会时决定,以化装游行为对抗竞赛。

「原来是这样。那么,你决定在化装游行中扮演小丑角色,是在什么时候?」

「正确时间我并不知道,我是约莫一星期前才知道这件事。」

「各社团在化装游行中扮演的内容,除了社员外,应该是秘密吧?」

「表面上是……」

大谷马上问:「表面上?」

「因为社员可能会告诉较好的同学。像我扮演小丑之事,早就在校园里传开。不仅是我,其他老师化装成何种角色,也无人不知……而,这是造成悲剧的原因。凶手是知道我要扮小丑,才在一公升装酒瓶内掺毒吧!再说,如果不是大家都已知道,竹井也不想找我互换角色!」

「大致上我已明白。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人若想行凶,都会有机会,如此一来,重点就在于谁能够掺毒了。在校运会进行之间,酒瓶摆放何处?」

「就在那魔术箱内,摆在一年级教室后面。至于从什么时刻就摆放该处,只有问射箭社的社员了。在那之前,应该置于射箭社办公室内。」

「这么说,有两段时间带有机会掺毒了,一是酒瓶放在社团办公室内的时候,另一则是摆在教室后面的时候。」

「应该是这样。不过,我注意到一件事!」

我注意到的是一公升装酒瓶的标签。中午休息时,我在射箭社办公室见到的是「越乃寒梅」的标签,但,竹井中毒时,掉在一旁的却是贴着不同标签的酒瓶,亦即,凶手并非在原来的酒瓶内掺毒,而是事先准备好掺毒的装水酒瓶,乘隙掉换。

「是以另一个酒瓶掉换?」大谷满面肃容,「若这件事属实,则一定是在教室后采取行动了。那么,可能动手的时间带,从学生口中应能问出。」

然后,他凝视着我,声音压得更低了:「关于动机……你是否想到什么 ?譬如,有谁会恨你?」

这是单刀直入的问法。照理,刑事应以更婉转的方式询问,但,他大概认为对我已无此必要吧!

「我一向很小心的想尽办法不让人记恨,但……」接下来我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表达,「任何人都一样,很可能在无意识之间伤害到别人。」

「哦……你倒是个温柔的人。」大谷讽刺似的说,但是,语气并不令人感到厌恶。然后,他移开视线,像似忽然想起般地说,「你去年是高原阳子的导师吧!」

我心跳加促,不过,应该未形诸于色才对。我极力保持平静,反问:「她怎么了?在第一桩命案中,假设北条的推理正确,她应该有不在现场证明吧?」

「确实是那样没错,但,她的微妙立场仍旧没变。而且,如方才所说,她并无完全的不在现场证明,当然这次也不能漠视了。所以,她是什么样的学生?和你的关系如何?我想听听你率直的意见。」大谷缓缓说着,同时,双眼一直盯视我。

我内心既迷惘又困惑!

对我来说,高原阳子并非特别的学生,只是,今年春天她邀我至信州旅行,我却让她在车站痴等一场之后,她看着我的眼神和以前有了很明显的不同,那像是带有憎恨,有时候则似在诉说哀怨。

如果把这件事告诉大谷,或许他不会马上就与杀人连结在一起也未可知,但,我却不想说出来。即令她是凶手,我和她的问题我也打算自己解决。

「她是我教过的学生,此外,没有任何关系。」我以坚定的声音说。

大谷点点头,也没有再追问。

「接下来我想请问有人认为你的存在对他们造成妨碍吗?譬如,你若死了,对方可获得利益,或是你若活着对方会蒙受损失?」

我的心情再度紧张了。我想起现在自己徘徊在生与死之间,那种强烈恐惧感复苏了。

我想回答:没有这样的人物存在?

坦白说,我很希望赶快转开这样的话题。但,在那之前,脑海中突然映现一张脸庞,但,我犹豫着是否该说出其姓名。不过,大谷似乎察觉了。

「想到什么吗?」

在夕阳的逆光下,看不清大谷的表情,但,我可以想像那眼神一定像面对猎物的猎犬,而且,也清楚看穿我心中的踌躇。

「这只是不确实的臆测……」

他当然不会因而放弃,像在催促我接下去般,颌首。我瞥了校长一眼,下定决心说出那个姓名。果然如我所预料,大谷也似有些惊异!

「麻生老师吗?」

「是的。」我低声回答。

「那位英语教师……为什么?」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必须提及她和校长之子的亲事,而且很可能要提到因她而失望的我的好友K之事,最简单的是:我知道麻生恭子和男性的关系,导致她丧失乌鸦变凤凰的机会。

「原来如此。不错,是有动机。」大谷捻着胡须,说。

「只不过,是否得以构成杀人的理由,还是疑问。」

「那当然!但,也不能一概而论。」大谷说。

问题在于麻生恭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但是,我一无所知。

「既然说出此事,我希望确定一件事……亦即:警方是否认为这次事件的凶手和杀害村桥的凶手为同一人?」

大谷交抱双臂:「坦白说,我们也无法肯定。但是,依医师之言,竹井老师十之八九是氰酸中毒,亦即和村桥老师相同,那么,虽说不同人物利用同样手法杀人的可能性并非没有,不过我觉得应该是同一凶手没错。」

这应该是很合理的推测吧!相信任何人皆会这样认为。但,如此一来,又得将麻生恭子摒除于外了。

「如果麻生老师和村桥老师之间有特别的关系,则上次事件也和这次有同样动机。不过,当时麻生老师有明确的不在现场证明。」

放学以后,她一直指导英语会话社。

「正是这样」大谷苦笑,轻轻摇头,叹口气,「听到麻生老师的名字时,我最先想到的就是这点。当然既已知道其中有那种关系存在,我会重新仔细调查,不过……」

从他的语气里,我也猜得出他是想说:大概也不可能推翻不在现场证明吧?

这么一来,只能认为另有共犯,或是两桩事件分开推断了。但,在目前,这两种可能性都很小。

「其他还想到什么吗?」大谷问。

我摇摇头。

村桥和我……除了同是数学教师外,毫无共同点。如果凶手并非阳子或麻生恭子,又从何找出凶手杀人的理由?我真想亲口向凶手问个清楚!

「今天就到这儿了。如果想到什么,请立刻和我连络。」或许觉得再耗下去也只是白费时间,大谷说。

我礼貌的回答「让我再想想看」,但,其实毫无自信。在我之后被叫的是惠子。她和大谷说话之间,我坐在稍远的椅子眺望着。她的脸色很坏,而且似有点发冷。

八点过后,我和惠子走出校门,因为被新闻记者围住采访。我是第一次面对那么多镁光灯,久久,眼前仍留有灿亮的余光。

「老师,情况有些不妙。」惠子绷紧脸孔地说。好像是想藉「不妙」这种词汇来松弛紧绷的神经。

「嗯……还好!」我只能这样回答。

「没有一点眉目吗?」

「啊……」

「能去问凶手了。」

「正是这样。」

边走,我眺望着附近社区住宅的窗户。到了星期天傍晚,一定全家人共同吃晚饭或看电视节目吧!窗户泄出的灯光似象征着平凡的幸福。我有些气愤,为何自己必须有这样的体验呢?

「对了,你和刑事好像谈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