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才说这种话。”鲇村板着脸,“难道是你欺骗我吗?”

  “不,我怎么可能欺骗您?如果您说您一定要见他,我会想办法的。只是我是为您着想……”

  “你不用为我着想,你给我遵守约定。”鲇村瞪着他。

  小田切叹了一大口气,撇下嘴角,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记事本。

  从漫画出租店出来时,阿诚问了价钱后,吓了一跳,因为比他预期的要贵。虽然没有看表,但是他好像待了快四小时。

  外面天已经黑了。他觉得肚子很饿,但是身上剩下的钱已经不够他在外面吃东西,或是去便利商店了。没办法,他只好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家。

  他总是习惯将手伸进左边的口袋里,但是本来应该会放在那里的手机,今天却没带。他在出门时留在家里的,这是警察的命令,因为快儿不知什么时候会打电话给他。

  要是这件事能快点结束就好了,阿诚心想。手机也不能随意使用,在家也常常被警察盯着,他和以前的那些玩伴全都疏远了。他们虽然和快儿、敦也应该也有些利害关系,但是他们全把阿诚当作代罪羔羊,然后自己躲到安全的地方。现在和阿诚联络对他们来说,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事。

  《焦点周刊》的报导,更使情况雪上加霜。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里面都在写阿诚的事。只要看过杂志,再加上对这个地方熟悉的话,应该就可以立刻猜得出那是在写阿诚。事实上,那本周刊出刊的那天亲戚便不断打电话来,附近的人看到他也比以前更冷漠。而父亲当然又会盘问他,像是什么时候被采访的之类的问题。阿诚想要装傻,但是临时想到的谎言却立刻就被拆穿。

  “你怎么会被周刊的人骗啊?你是白痴吗?这叫做没有写你吗?”父亲的震怒让阿诚以为自己会被打。

  他确实是被骗了,阿诚心想,他没想到那个人会那样写。不过,他就是希望对方不要写自己,才会那么老实回答问题的。

  可是阿诚不知该如何抗议。他再次见识到成人世界的龌龊与尔虞我诈的复杂了。

  当他正在等红绿灯时,后面有人叫他。“你是中井诚吗?”

  他回过头一看,是个矮小的男人,看起来五十岁左右。难道又是刑警吗?

  “我是。”阿诚很有戒心地回答。

  “可以耽误你一些时间吗?”

  “有什么事?”

  “先不要问那么多,请你来一下。”中年男子迈开歩伐,阿诚只好跟在他后面。

  在距离红绿灯有点距离的小巷子里,那个男人停下了脚步。

  “你是菅野快儿的朋友吧?”那男的突然问道。

  阿诚显得很紧张,因为那男人全身都散发出憎恨的气息。

  “大叔,有什么事吗?”

  那男人用三角眼瞪着他,“我是被害人的父亲。”

  “就是被你们当作玩具糟蹋的那个女生的父亲、就是被玩弄后自杀身亡的女生的父亲。”

  他睁大了眼睛,不由得往后退。他会不会是来杀我的?阿诚有一瞬间这么想道。

  “我……我什么都没有做啊!”他声音在发抖,双腿也开始颤抖。

  “别啰唆!你有借车给那两个家伙吧?你应该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还协助他们吧?那两个家伙拍的录像带,你也看得很开心吧?”

  阿诚拼命摆着手。

  “我,说我不知道,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环顾四周,找找看有没有警察在那袢。他觉得自己的处境很危险。

  他想要逃跑,但是双腿无法动弹。就在这时,那男的又说话了。

  “你逃走也是没用的,我知道你家在哪里。我话可说在前面,我根本不怕被关,就算被判死刑也无所谓。”

  阿诚心想他要杀我了,如果不赶快逃跑的话——

  “菅野在哪里?”那男的说,“你应该知道吧?”

  “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早就告诉警察了。就是因为我也不知道,所以警察才会一直守在我家旁边监视的啦。”

  “菅野会和你联络吗?”

  “我也不知道。警察说或许会吧!”

  “好,”那男的点点头,靠近阿诚,“那你照我说的做,这样我就放你一马。”那男的呼出的气息有股腥味。

  39

  送走两组退房的客人后,和佳子在交谊厅的角落翻着一本杂志。那是房屋中介每个月都会寄来的东西,上面搜罗了别墅、店面、民宿等对象的情报。长峰好像也有用网络在搜集这方面的情报,但是这杂志上刊载了很多网络上没有的情报。

  以前和佳子从来不会这么认真地阅读这本杂志。对于有野心想要扩充事业的老板来说,这可能是一份很具有参考价值的信息。可是对她而言,这好像事不关己。隆明也只要有“Crescent”就满足了——因为他也没有余力再去扩大事业版图。

  当和佳子再次试着去阅读这本杂志时,她发现要出售的民宿其实并不多。过去因为不景气而被迫歇业的店家很多,但是留下来的建筑物可能也卖不了多少钱吧,和佳子心想。如果是“Crescent”的话,她会怎么做呢?她觉得直接这样卖应该是卖不出去的吧。因为房子到处都有损伤,所以如果要重新营业的话,一定需要花费大笔的修缮费用,搞不好重建反而比较便宜。这样一来,就失去购买中古对象的意义了。

  菅野所藏身的废弃民宿,或许就是这种无法售出的建筑物。这样一来,即使再怎么看这种信息,也是白费力气。

  她的心里惶惶不安。翻阅着杂志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一个对象。那是介绍二手店面的专栏。

  有一张白色西洋式建筑的相片,整个感觉四四方方的,非常单调。远处好像有森林,但是建筑物好像并不是位于树木茂密的森林里。建筑物的前方就是停车场,旁边立着一块招牌。

  问题是在备注栏,上面写着业主去年底在此处经营民宿。

  和佳子确认地点,是在小诸市己字高峰,好像是在高峰高原的附近,她看了交通栏,上面写着从小诸交流道下来大约十五分钟。

  和佳子知道中介业者是想要当作店面出售,所以才会强调距离主要干道不是很远。他们一定是觉得改成咖啡厅或是餐厅比较能成交,而且光从相片来看,实在看不出半点像是民宿的闲适风貌。

  距离小诸交流道约十五分钟,也就是十公里左右。

  这很符合条件,和佳子想道,于是就把这页折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

  “你看什么看得这么专心?”声音从她斜后方传来。穿着围裙的隆明走了过来。

  “没什么,只是打发时间而已。”她赶紧将杂志闿上。

  但是这个动作反而更引起隆明的注意,他将视线投向杂志。

  “怎样?对不动产有兴趣喔?”

  “我不是说我在打发时间吗?”和佳子站起来,“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采购东西了。”

  她想要拿起杂志,但是隆明比她快了一步将杂志翻开,刚好是她折起来的那一页。

  “高峰高原的民宿?这个要做什么?”

  “没有要做什么啦,只是我有点喜欢这栋建筑物的设计。”

  “设计?根本是栋不起眼的建筑嘛!”

  “我是觉得它外壁的颜色和屋顶的组合很有趣,我们也差不多该重新油漆了,所以想参考一下。”和佳子从父亲的手里将杂志抢回来,“还有,爸爸,二〇三号房的床会吱嘎作响,您修好了吗?上星期的顾客意见卡里有人写呢。”

  “那早在前天就修好了,你别再找我麻烦了。”

  “我又没有找您麻烦。”

  “你最近很奇怪耶,只要一出去就不回来。是和丹泽家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啦。如果有事的话,我怎么可能沉得住气。”

  “是长峰嫌犯的事吗?那已经结束了,警方也说不会再来调査了。”

  “这样最好。”和佳子拿着杂志走出交谊厅,就直接往玄关走去。她很想知道隆明是什么样的表情,但是她不敢回头看。

  一走到外面,就钻进自己的车子,立刻发动引擎。她从照后镜看后面时,看见父亲正站在民宿的窗口往外看。隆明的表情很明显充满了狐疑,一直目送着她的车子离去。

  应该没有被发现吧,和佳子想道,但是还是感到一丝不安。

  之前刑警来的时候,她撒谎说几乎没跟长峰交谈过。这件事隆明好像很在意的样子。他知道长蜂有教和佳子如何使用计算机,也发现他们半夜曾经聊过很久。

  她应该要小心,不要做出不自然的举动,可是她又有不得已的苦衷。藏匿长峰的地点除了松元的大厦外,她想不到其他的地方,而且如果她不行动的话,长峰就会随便行动,那才更危险。

  即使不自然,她也只能继绩掩饰——和佳子下定决心了。

  一到松元的大厦后,她就按电铃。但是没有任何反应。和佳子又感到很不安,她明明叫长峰没事尽量不要出去的。

  但是当她正要按第二次时,喑锵一声,镇被打开的声音,门开了。从门缝可以看见满脸胡碴的长峰,和佳子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出去了。”

  “对不起,刚才在上厕所。”

  和佳子点点头走进房间。她看见角落那个高尔夫球袋倒放在地上,有一根黑黑细细像棒子一样的东西,好像被藏在袋子下面,还有一些零件。

  和佳子发现长峰刚才是在保养枪枝,说上厕所应该是骗人的。

  “我带中餐来了。”和佳子将视线从高尔夫球袋移开,将刚才在路上买来的便当和饮料拿给长峰。

  “每次都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长蜂接过来,“昨天你有看电视吗?”

  “电视?”

  长峰将食物放在窗边,然后将一台小型液晶屏幕电视拿出来。和佳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

  “我想搜集情报还是需要电视,所以就赶紧去买了一台,我本来想要买更大一点的,但是不好搬运。”

  “你是刷卡的吗?”比起电视的尺寸,和佳子更在意这个,应该不会被店员发现吧。

  “我是用现金,因为这不是很贵的东西。对了,昨天有一个节目很有趣,是一位抗议《焦点周刊》的律师和周刊负责人进行辩论的节目。你有看吗?”

  和佳子摇着头说没有。“他们辩论什么?”

  “总之,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长峰嘴角往下撇,笑了笑,“那种节目应该都是有脚本的吧。与其说是双方都陈述正确的言论,不如说只是些无关痛痒的意见。周刊方面并没有回答不尊重隐私权的报导方式,对社会造成什么影响;而护卫少年法的那一方,则只|味强调必须让少年犯改过自新的这个现实问题。”

  “那一点都不好看不是吗?”

  “但是他们请被害人的父亲做来宾,我对那个人有点兴趣。我在看《焦点周刊》时也有感觉到,他和我一样,我们的女儿都是被伴崎他们性侵犯而身亡,我很想知道他现在的想法是什么。不过,他昨天在节目里几乎没有发言。”

  “就是女儿自杀的那位父亲吗?”

  “是,如果是我的话,我根本没心情去上那种节目,所以我想要知道他是怎么整理自己的情绪的。”

  “他应该也很痛苦吧——即使是现在。”和佳子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只不过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他以为至少可以透过电视说出自己的感受。”

  长峰微微点头。

  “或许是这样吧!”长峰将电视放回原位。

  和佳子拿出一本房屋中介的杂志,“你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

  “就我看来,觉得很符合条件,不过没去现场看过,也不知道实际情况是怎样。”说完后她将事先折好的那一页翻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