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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的火大,同时也对自己发火——因为自己让他弄到这个地步,也因为自己到现在还护着他。
“是没错,但是要赌的话,我宁可找找看前面有没有宽一点的地方,而不要在这狗屎路上倒车走好几里路。如果最后我们真的得倒车,我会一步一步来——倒车五分钟
,休息十分钟,再倒车五分钟。”他僵硬地微笑。“这会是个探险。”
“噢,是呀,会是那样没错。”玛莉说,再度想到她对这类事情的定义不是探险,而是麻烦。“你确定自己这么努力前进,真的只是因为你心里相信,只要过了下一个
山坡我们就会发现托克地瀑布?”
一时之间,他整张嘴好像完全消失了。她僵立在一旁,等待他的男性愤怒爆发开来。然而他却垂下肩膀,只是摇摇头。在这刹那间,她突然看见他三十年后的模样,这
比起卡在不知道通往哪里的路上进退两难,更令她惊恐。
“不,”他说:“我已经放弃托克地瀑布了。在美国旅行有一条重要原则,就是如果一条路的两边都没有电线杆的话,这条路哪儿也不会到。”
他也注意到了。
“来吧。”他说,回到车里:“我会拼老命把我们弄出这里,而下一次我会听你的。”
“是啊,是啊,”玛莉心想,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厌烦。
“我以前就听过了。”然而,在他把排档推到一档,准备开动车子之前,她伸出手来按住他的手。“我知道你会成功的。”她说,把他之前的话转为一个承诺。“现就
把我们弄出这个鬼地方。”
“放心。”克拉克说。
“要小心点。”
“这你也可以放心。”他投给她一个小小的微笑,让她觉得好过些,然后让车子起步。在森林深处,这辆庞大的灰色宾士轿车,看起来很不协调地再度开始缓缓滑过阴
暗的小径。
依照里程表,他们又走了一里,一切和刚刚一样,但是路却越来越窄。玛莉觉得两旁毛扎扎的棕树,现在看起来不像宴会上饥饿的宾客,而像是一群病态的好奇群众,
围观着一场悲惨的灾难。
如果路再窄一点点,树枝就会从车旁刮过。路面已从泥泞变成湿软,在一些凹陷处,玛莉还看到一洼一洼的水坑,混杂着花粉和掉落的松叶。她心跳得很快,有两次察
觉到自己竟然在咬指甲,这个习惯在她和克拉克结婚的前一年,她就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改过来了。她慢慢发现,如果他们被困在这里,那么晚上八成要在车上过夜。林子里
有许多动物,她仿佛能听到它们在附近爬行,有些可能是熊。一想到万一宾士车陷入泥沼里动弹不得,而一下车就遇到一头熊的景象时,她就感觉自己仿佛吞下了一个大毛
球。
“克拉克,我们还是放弃好了,试试倒车。已经三点多了,而且……”
“看,”他指着前方说:“那是路标吗?”
她眯眼看。前方的小路往上抬升,通向一个林荫浓密的山坡顶。坡顶附近立着一块浅蓝色的长方形牌子。“是耶,”她说:“真的是路标。”
“太好了!你看得见上面的字吗?”
“嗯,上面说:如果你开来这里,你就完蛋了。”
他瞪了她一眼,眼神带着笑意和恼怒。“很好笑,玛儿。”
“谢谢,克拉克,别客气。”
“我们开上坡顶,看看路标,瞧瞧山坡后面有什么。如果没什么希望的话,我们就倒车。同意吗?”
“同意。”
他拍拍她的腿,然后小心地往前开。宾士现在移动得很慢很慢,他们可以听见路中凸起的杂草摩擦车子底盘的微弱声响。现在玛莉真的能读出标志上的字了,不过一开
始她拒绝接受,以为一定是自己搞错了——那实在太疯狂了。然而他们逐渐接近,上面的文字并没有改变。
“我没有看错吧?”克拉克问玛莉。
玛莉迷惑地笑了笑。“没错……可是那一定是有人在开玩笑,你不觉得吗?”
“我不想管那么多了。不过,我看到有样东西不是个玩笑。玛莉,看!”
路标过去二十或三十尺左右,刚好在坡顶前,马路突然戏剧化地宽敞起来,再次铺上柏油并画着黄线。玛莉心中忧虑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克拉克露齿而笑。“太棒了!”
她高兴地点点头,对自己笑。
来到路标旁,克拉克停下车,他们又把路标念了一遍。
欢迎光临
摇滚天堂,奥勒冈·
我们玩得很疯!你也会一样!
青年商会·商务套房·狮子会·爱国慈善协会
“这一定是个玩笑。”她重复。
“也许不是。”
“一个镇叫摇滚天堂?拜托,克拉克。”
“为什么不可能?新墨西哥州有真理镇或结果镇,内华达有干鲨鱼镇,宾州还有一个城镇叫交配。所以为什么奥勒冈不能有摇滚天堂?”
她放声大笑。从压力中放松的感觉真是不可思议。“你编的。”
“什么?”
“宾州的交配镇。”
“我没有。拉夫·金斯伯格有一次为了想要那里的邮戳,还从那里寄了一本杂志回来,结果联邦政府不让他寄。我发誓。谁知道呢?或许这个城镇是六十年代时,一群
遵循公用公有、回归自然的嬉皮所建的。他们在此建设,而狮子会、青年商会、爱国慈善协会进来后,仍保留原来的名字。”这个想法颇令他着迷,不但有趣而且有种奇妙
的温馨。“何况,我不觉得那很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又找到了一条货真价实的柏油路,亲爱的。这才是车子走的路。”她点点头。
“那就继续走吧……但小心点。”
“当然。”宾士车头挺进驶上柏油马路,路面不是粗糙的土沥青,而是柏油混合物铺成的平滑表面。看不到一块补钉,也没有拓宽的接缝。“小心是我一向的……”
他们上到坡顶,克拉克最后一个字停在他嘴里,便用力踩下刹车。他们猛然向前倾,连安全带都拉死了。他急急把排档推回空档,停下车。“哇!”克拉克说。他们坐
在停止不动的宾士里,张大嘴巴,望向下方的城镇。
城镇像一颗闪亮的珠宝,镶嵌在一个小小的、浅浅的、像酒涡一样的山谷中央。这个景象,至少在玛莉的眼中,非常类似诺曼·洛克威尔的画,以及库瑞尔和伊夫斯的
小镇插画。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很自然的地理景观:公路切进山谷,城镇被浓密的墨绿色森林包围,小镇周围的田野长了各种又粗又老的棕树,密密麻麻,连绵不绝。然而
,这不光是地理景观,她猜想克拉克也和自己一样明白。比如说,教堂的尖塔彼此对映得太完美了,一个在小镇北端,另一个则在南端。东边的砖红色建筑一定是学校校舍
,而西的那一栋白色建筑,上头有座钟塔和一个碟形天线,必然就是市政中心。所有的房舍看起边来都令人难以置信地整齐而舒适、像二次大战前的“星期六晚报”和“美
国传讯”杂志里面的美满家庭广告中,你所看到的那种住宅。
“应该要有一两座烟囱冒出炊烟。”玛莉心想,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真的有。忽然间她记起雷·布莱德贝瑞“火星人日记”中的一个故事,标题是“火星是天堂”
,里面的火星人很巧妙地把屠宰场伪装起来,使它看起来像每个人梦想中最美好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