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是毛衣”沙也加说着,展示给我看了一下。“你看,这里连成了一个环吧,这就是脖子的部分”

“真小啊”

“因为是孩子穿的啊,肯定是织给儿子的”

“给佑介的毛衣吗”

“可能吧”沙也加把它小心叠好放回到摇椅上。“佑介的妈妈也是毛衣织到一半消失了吗”

“看样子是啊”

沙也加好像碰到了一点,椅子开始摇晃起来。进这个房子还是第一次看到会动的东西呢。

我再次环视了一下屋内,里面有一个书架,里面只有放了几本书。比起儿子,父母好像不太爱读书的样子呢,我一边想着,一边凑近看了一眼书名,略感有些意外。除了六法全书外,还摆放着几本民法、刑法一类的专业书。他爸爸的职业是法官吗?但这么一来书又好像太少了。

“真是完全不明白”我说,“确实有谁居住过的迹象,但总觉得缺少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啊,怎么说呢,虽然说不好,的确有某种不太协调的地方”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沙也加走到墙边的一个小书桌旁,上面用书立放着几本专业书籍。但她感兴趣的不是这些,打开了最上面的抽屉后,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

“里面有什么?”我问她。

“眼镜”她把一副银框眼镜朝我晃了晃,看到镜片后,她的表情似乎有些惊讶。

“好像是老光眼镜啊”

“嗯?”

我走到她旁边,从她手上接过那副眼镜,的确是两块凸透镜片,远视虽有可能,但说不定佑介的父母很晚才生下了他。

“其他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我指着抽屉问。

“其他的……”沙也加把手伸了进去,拿出一只带着链子的圆形金属物,我立刻就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竟然还有怀表,真少见”

“还有个盖子,嗯,怎么打开呢,哦,这样”沙也加用拇指按了一下旁边的搭扣,盖子立刻打开了,这么一弹后扬起一阵灰,她转头避了一下,而看到标盘之后,她便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也一眨不眨.

“怎么了?”我问。

她把表盘慢慢地转向我,在标有希腊数字的白色表盘上,如同手工制作的时针、分针和秒针停止着。

所指着的时刻是11点10分。

6

在咖啡店里,因为眼前有松树挡着,所以没办法饱览整个松原湖的全景。在松树的缝隙间,时不时地会出现鸭形的脚踏船。对于周末来说,这里的客人似乎少了一点,究竟因为现在是淡季的缘故呢、还是受今天恶劣天气的影响,或者说这儿的情况本来就是这样,我无从知晓。而从咖啡店柜台里女老板的样子看来,今天似乎没有特别空闲。店的大小约能容纳10人左右,除了我们之外,另外还有一对情侣和一家三口。

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我们走出那栋房子,就在找寻着可以坐下吃些东西的小店时,不知不觉确来到了松原湖畔。

“话说……嗯”吃完了一份咖喱猪排,我喝着餐后咖啡,说道。“那幢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里住着御厨佑介一家,有一天他们突然全部消失了,现在知道的就这些了吧”沙也加说,眼前还剩了三分之一的虾仁焗饭和喝了一半的奶茶。

“不对,推断出的内容还有哦,首先是你爸爸有那户人家的地下室钥匙,接下来就是,对于那个家而言11点10分似乎有着什么特别的意义”

“佑介的妈妈很擅长织毛衣,他爸爸是老光眼,而且搞法律方面的工作,这种也算?”

“是的是的”我点着头,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也有可能擅长织毛衣的是爸爸,妈妈是搞法律的人”

沙也加耸耸肩膀,叹了口气,“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完全不明白啊。我爸以前时常去的应该就是这个房子,但他到底在哪里干什么呢……”

“看上去也不是当别墅来住”

中年的女老板从吧台里走了出来,撤走我面前的餐具,顺便往两人的水杯里加了点水。尽管衬衫配牛仔的打扮很休闲,但她的眼镜却是三角形的,让人不禁联想起严厉的母亲。

“您是住在这边的人吗?”我若有所思地问女老板,她一边擦拭着吧台,回答“我吗?我是住这儿的”

我问她是否听说过关于那户人家的事,然而她却连有这么一家人都想不起来。

“是在别墅区那一带的吗”女老板问。

“不是,比别墅区离这儿更近,就是左拐后的那条小路的尽头处”

“那个地方有人家吗?”她歪着头走到了吧台的对面,打开后门,朝着里面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里面好像有人。

不一会儿,走出了一个剃着板寸头的男人,穿着白色罩衣,看上去好像是厨师。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咖啡店里会有厨师。

“你是说那个有烟囱的白房子吗?”男人问我们。

“是的”我点点头,“你知道些什么吗?”

“也谈不上知道啦,我只是听说那里有这么一栋房子而已”

“住在那里的人叫什么呢?”

“不,这个我完全不知道”男人摇着头,“我和几个伙伴之间还讨论过呢,大家都纳闷那是一户什么样的人家。虽然建在那里有好些年了,但好像从来没人住啊。据说很久前那里是有人住的,但后来全家人都病死了,不知哪里来的有钱人为了应对税收政策就建了别墅,这幢房子就这么搁在那里了,反正有着各种各样的传闻,但没有一个定论”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嗯,我想想”男人抱起了胳膊,“至少不是在最近的十年里造起来的,应该是更早的事情了,会不会有二十年了呢,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您刚刚说好像完全看不出有人住是吧”

“是啊,所以看上去阴森森的,其实本来这一带这种房子也不少见,像倒闭的公司的疗养院一类的,不久前也有。但那边不光是房子,连 游泳池和网球场都破旧地放了好些年了”

男人对女老板笑了笑,又转向我们,“嗯,你们和这家人家有什么关系吗?”开始反问我。

“不,没什么关系,我们想在那里进行地质调查,要是知道了户主的话,我本来还想联系一下他”

“地质调查?”

“我是大学里搞研究的”我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名片,给他看了我的头衔,上面写着‘理科部物理学科’,不过男人也没有起疑心。

“哎?学者还真是辛苦啊。不过要是这样我觉得您可以随便进行调查,那里绝对是没有人的”

“是吗,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嗯,没关系没关系”男人猛点了几下头。

似乎之后也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话了,我喝完咖啡之后,从钱包里拿出现金,站了起来。就在这时,那个男人‘啊’叫了一声,像是回想起了什么。

“对了,我曾听说有人在那儿看到过一个人”

“啊?什么时候?”

“大概已经过了四五年了吧,当时和我一家寿司店那个送外卖的走错了路,到那里面去了。据说那时他看到有一个人站在屋前”

“是个怎样的人呢?”

“好像记得他说是个年纪挺大的男人”

“男人啊……不过你说在房子跟前,那就不是户主啦?”

“应该不是,但他在那里扫地”

“扫地?”

“嗯,手上拿着扫帚”

这时,沙也加突然从旁边插进了一句,“我们现在能见一下那个送外卖的人吗?”

可能是由于她的口气过于顶真,那个男人不由得吃了一惊。

“不,因为他那时打的是零工,所以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样啊……”沙也加看看我,我很明白她脑子里此刻想着什么。

我向女老板和板寸男道了谢,付了钱。

“我觉得那应该是我爸爸”从咖啡店回到车上,沙也加对我说。

“多半是,那么谜团又解开一个”

“什么谜团”

“就是那户人家里出乎意料地整洁啊。尽管满是灰尘,但如果户主真的23年前就离开了那里的话,那样子至少比现在要破旧上十倍”

“也就是说,我爸爸为了去打扫房间而经常去那边咯?”

“可能还有其他目的,打扫房间应该只是顺便的吧”

沙也加眨巴了几下眼睛,“爸爸和那户人家会有什么关系呢?”

“肯定是有着什么特别的意义”我说,“正因为如此,他打扫了之后也没有改变过屋内的摆设,书桌上的笔记本,织到一半的毛衣,所有的一切都保持着那一家人离开时候的原样”

“要是有爸爸和那一家子有关联的线索就好了……”

“去看看你带来的相册吧,说不定上面某张照片上会拍到那户人家呢”说着,我启动了引擎。

回到灰色的小楼,和之前一样还是要从地下室进去。在那时看到的灯油罐边上,我们找到了一只装有火柴和蜡烛的盒子,我们带上之后走上了楼梯。

虽然没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天气却阴沉了下来,窗户全部敞开着屋内也并不明亮。我想,我们必须在点蜡烛之前离开这个鬼地方才好。

把从车上拿来的塑料垫铺在卧室的沙发上,我们坐了下来。虽然坐着不怎么舒服,但总比直接坐在尘埃上好些。用纸巾轻轻擦去桌上的灰尘,把相册放在了上面。

相册一共两本,第一本的封面上是一个动物画,第二本上则画着一个小女孩。翻开第一页后发现正如沙也加上次所说,是从她小学的入学仪式开始的。沙也加身穿白色衬衫和深蓝色的短裙,背着一个红色书包,似乎阳光有些耀眼,她向着镜头的眼睛有些睁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