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什么都没想。我开心得上天了。如果老牧师让我去抢劫底特律第一银行,我也很可能会去试。回头看来,我觉得你可能是对的。毕竟,其实真没什么工作要做,他说到底其实没什么要卖的。他后面的房间里东西多一点儿,不过只要用一辆足够大的搬家拖运车(U-Haul),我们只要两天就能把全部家当搬走。不过他把活儿分摊到一周来做。”他思考了一下。“对,好吧,他是在观察我。”

“是研究,在看有没有后遗症。”我瞟了一眼手表。我必须在15分钟内赶到录音棚,如果我在野餐区停留过长就得迟到了。“陪我走到1号录音棚,跟我讲讲都有哪些后遗症。”

我们走着,休跟我讲了雅各布斯电击医治耳聋后出现的意识中断。头几天里短暂而频繁,而且自己并不觉得失去知觉,只是发现自己出现在别的地方,或者发现过了五分钟自己却不知道,也有时是十分钟。有两次发生在他和雅各布斯装卸器材和二手货品到车上的时候,那是一辆雅各布斯跟别人借来的旧下水道供应封闭式小货车(可能是跟他另一个奇迹治愈的人借来的,不过就算是这样,休也不会知道,因为老牧师对这种事守口如瓶)。

“我问他我意识中断时是什么情况,他说没什么,我们就是照常搬东西,还聊着天。”

“你信他吗?”

“当时我信,现在就不知道了。”

休说一天晚上,术后五六天的样子,他坐在那廉价旅店的椅子上,在读一本书,突然发现自己站在房间角落里,面对着墙壁。

“你当时嘴里在说话吗?”我问道,心里想着,出事儿了。出事儿了,出事儿了,出事儿了。

“没有,”他说,“不过……”

“不过什么?”

他冲那回忆摇摇头:“我当时把裤子脱了,又把运动鞋穿上了。我当时就站在那儿,穿着我的赛马短裤和锐步球鞋。听着很疯狂吧?”

“很疯狂,”我说,“这些小规模发作持续了多久?”

“到第二周就只有两次了,到了第三周就都没了。但是别的东西持续了更久,跟我眼睛有关。一些……事件,棱镜虹光。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叫。在接下来的五年里发生了十几次。之后就再没有过。”

我们已经走到了录音棚。莫奇在等着我们,他那顶丹佛野马队棒球帽往后戴,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全世界最老的滑板男。“乐队在里面,正在练习。”他压低了声音,“哥们儿,他们太他妈烂了。”

“跟他们说我们要延迟,”我说,“后面会给他们加时补回来。”

莫奇先看我,再看休,然后又看回我——想搞清楚我们是不是情绪不佳:“嘿,不会有人要被炒鱿鱼吧?”

“只要你别再放着调音台不关,就不会有人被炒,”休说道,“快进去吧,大人们要接着说话了。”

莫奇敬了个礼,然后走了进去。

休转身对着我:“棱镜虹光比意识中断更诡异,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你非得人在那儿才能懂。”

“说说看。”

“它要发生的时候我总能知道。我就干着我该干的事儿,一切照旧,突然,我的视力开始变得更为敏锐。”

“就跟你术后的听力一样?”

他摇摇头。“不,听力是真的。我的耳朵现在还比老牧师给我治疗之前要灵,我知道做一个听力测试就能证实,但我一直懒得去做。视力是另一回事……你知道癫痫患者发作前会感到手腕刺痛或幻嗅吗?”

“前兆。”

“没错。我视觉强化就是一种前兆,之后出现的就是……颜色。”

“颜色。”

“所有东西的边缘都会出现红色、蓝色和绿色,整个物体被颜色填充。颜色会来回变化。感觉就像透过棱镜看东西,不过这个棱镜放大对象的同时还把对象粉碎成片。”他拍拍自己前额,表示无奈,“我只能描述成这样了。出状况的30到40秒内,我仿佛可以看穿这个世界,看到这世界后面还有另一个世界,一个更真实的世界。”

他用一种很冷静的眼神看着我。

“这就是棱镜虹光。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直到今天。这东西真把我吓死了。”

“你没告诉过老牧师?”

“我想的,不过第一次发生的时候他就已经走了。没有什么盛大的告别,他只是留了张字条,说他在乔普林有一个商业机会。这是奇迹治愈后六个月左右的事儿了,我已经回到尼德兰了。棱镜虹光……从某种意义上说,它美得让人无法形容,不过我只求它别再出现。因为如果真有另一个世界的话,我可不想见到。如果只是我想出来的,那还是留在我脑袋里吧。”

莫奇出来了:“杰米,他们准备好了。我来弹也行,如果你想的话。我是没法儿搞砸的,因为跟这些家伙比,‘死亡送奶工’乐队简直堪比披头士了。”

或许如此,但他们毕竟是付了现金来录音的:“不,我这就进去。让他们再等两分钟。”

他走了。

“好,”休说道,“你听了我的故事,我还没听你的。我可等着呢。”

“我今晚9点左右有一个小时。我去大房子找你说,不会说很久。我的故事跟你的大同小异:治疗、痊愈、后遗症出现然后减退,然后完全消失。”不完全如此,不过我还有一场录音要做。

“没有棱镜虹光?”

“没有,是其他东西。比如妥瑞氏症,但不是下意识冒粗口那种。”我决定还是别说梦见死去亲人的事儿了,至少现在不说。也许这些梦境就是我所瞥见休所谓的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