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让你说中了。”

他咧嘴一笑。“每家都有一个,小家伙。他们会说特里是那个摆弄机械的娃,而你是个梦想家。他们会怎么说阿康呢?”

“是个读书的娃,或者是唱民谣的娃,因为他有把吉他。”

“也许是吧。不过我敢打赌,你爸妈脑中首先想到的不会是那些字眼。有没有注意过阿康的指甲?”

我笑了。“他可爱啃指甲了!有一次我爸说只要阿康一周不啃指甲,他就给阿康一美元,但他就是做不到!”

“杰米,阿康是那个神经质的娃——你爸妈要是实话实说,也会这么讲,是到了40岁容易胃溃疡的那种。他脖子被滑雪杖击中失声之后,他开始担心自己再也不能说话了。就算不是这样,他也会这么跟自己说。”

“雷诺医生说……”

“雷诺是个好医生,认真尽职。莫里出麻疹的时候,他立刻就来了,还有帕齐那次……呃,出了点儿女性方面的问题。他非常专业地给他们治好了。但他不具备一流的全科大夫那种自信,就是那种‘扯淡,半点儿毛病没有,你马上就能好’的气场。”

“他真说过!”

“是,但阿康不信他,因为雷诺不够让人信服。身体他能治,但精神呢?这他就不行了。治病一半儿治的是心病,或许还更多。阿康想的是:‘他在骗我呢,好让我习惯哑巴的生活。后面他就会告诉我真相。’你哥哥就是这种人,杰米。他时刻神经紧张,人一旦这样,大脑就会跟自己作对。”

“他今天不肯跟我来。”我说,“我之前撒了个谎。”

“是吗?”雅各布斯看上去并不惊讶。

“是的。我要他来,但他不敢。”

“别为这个生他的气,”雅各布斯说,“每个恐惧的人都活在自己制造的地狱里。你可以说这地狱是他们给自己造的——阿康就把自己搞哑了——但他们身不由己。他们就是这样的人。他们需要同情和怜悯。”

他转身面对牧师宅邸,此刻看上去已经荒废,他叹了口气。然后转回来对着我。

“也许刺激器是起到了什么作用——我有充分理由相信它背后的理论是有效的——但我真心怀疑。杰米,我觉得我是给你哥耍了个把戏。别介意我一语双关,我是把阿康给诓了。这是神学院里教的技能,不过他们管这叫‘点燃信仰’。这是我一向在行的,我对此既惭愧又高兴。我让你哥哥期待奇迹,然后打开电流,激活我那个夸大的蜂鸣器。我一看到他嘴唇抽搐和眼睛狂眨,我就知道成了。”

“真了不起!”我说道。

“的确如此,但也相当卑鄙。”

“啊?”

“没关系。反正你千万不能告诉他。他大概不会再失声了,但也说不准。”他看了看表。“哎哟。我就只能聊到这儿了,我还打算晚上赶到朴次茅斯呢。你也该回家了。到家之后,别跟爸妈说你下午来看过我,这是我们之间的又一个秘密,好不?”

“好。”

“你没经过玛拉奶奶家吧?”

我翻了个白眼,怪他怎么傻到问这种问题,雅各布斯又笑了笑。我很高兴在种种苦难后我还能让他笑起来。“我穿过马斯特勒家那块田过来的。”

“好孩子。”

我不想走,也不想让他走。“能再问你个问题吗?”

“可以,赶紧。”

“当你做……呃……”我不想用布道这个词,感觉这个词有点儿危险,不知何故,“你在教堂讲话的时候,你说闪电有5万华氏度。是真的吗?”

他的脸开始发光,好像只有在触及电的话题时才会这样。他就好这口,克莱尔会这么说。爸爸则会称之为痴迷。

“绝对真实!可能除了地震和海啸外,闪电是自然界最大的威力了。比龙卷风强大,比飓风就强大多了。你有没有见过闪电击中大地?”

我摇摇头。“只看过天上的闪电。”

“太美了。又美又可怕。”他抬起头来,似乎在寻找,但那天下午天空湛蓝,只有星星点点的白云缓缓向西南方向飘。“你要是想近距离看的话……你知道朗梅多不?”

我当然知道。往山羊山度假村去的那条路上,在半路有个州立公园,那就是朗梅多。在那里你可以往东看到好远好远。在极晴朗的日子里,你可以一直看到缅因州的弗里波特沙漠。有时甚至能看到大西洋。卫理公会青少年团契每年8月都在朗梅多举行夏季野餐。

他说:“如果你从朗梅多那条路往上走,就会来到山羊山度假村的大门……”

“……除非你是会员或客人,否则他们不让你进。”

“没错,社会等级在作怪。不过就在你到门口之前,有一条往左分出的砂石路。谁都能走,因为这是公家的地。走上坡路约三英里,尽头是一个叫天盖的瞭望处。我从没带你们去过,因为那里很危险——一个花岗岩坡,下面是2000英尺深的悬崖。没有围栏,只有一个告示警告大家远离边缘。天盖的顶上有一根20英尺高的铁棒,深深插进岩石里。不知道是谁放在那儿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放,不过它已经在那儿很久很久了。本该生锈的,但却没有。你知道为什么没有吗?”

我摇摇头。

“因为它被雷电击中太多次了。天盖是个不一般的地方,它能吸引闪电,而那根铁棒就是焦点。”

他双眼迷离地望向山羊山。它自然比不上落基山脉(连新罕布什尔州的怀特山脉都比不了),但它超越了缅因州西部连绵起伏的丘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