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挠了挠头:“然后呢,他回你了?”
圈圈叹了口气:“并没有,所以我就在微信上找他……”
我心里咦了一声,圈圈还加了猴子的微信,过从甚密,有点小暧昧的样子。难怪猴子出事,她会那么紧张,那么难过。
不过我并没有打断圈圈,她继续往下说:“可是微信也没回复,这时候我就有点急了。猴子很爱玩游戏,有时候下副本,他说是开荒、世界首杀什么的,我也不懂,电脑一直在用,所以也试过两三天没上QQ。但是,只要我在手机微信上找他,都会很快回复的。”
我挠了挠头,照圈圈这么说,猴子的微信没有像我一样,设置成禁止新消息通知。
圈圈的声音有些哽咽:“这次,这一次,有点不一样……”
这时候越劝她,估计会越难过,所以我故意忽略她的情绪波动,嗯了一下:“继续说。”
圈圈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等了两个多小时,微信上也一直没有回我,我就有点生气了,因为猴子答应过我,无论玩游戏怎么投入,都会回我微信的。到了十点多,我就打他的电话,电话响了,可是根本没人接。”
我皱起眉头,QQ没回复,微信没回复,电话响了没人接。这就说明,在昨晚十点多的时候,猴子就已经自杀身亡,或者是在准备自杀,所以不想跟外界有任何接触。而且,起码在昨晚十点多的时候,他自杀的事情还没有被人发现,也没有警察介入,不然手机不会没人接听。
这样一来,问题在于……
电话那边圈圈又开始哭了,声音离得有点远,应该是她不想让我听到她哭,所以把手机拿远了。我喂了好几句,她才抽抽搭搭地回到线上:“叔,对不起。”
我很能体谅她现在的心情,耐心地问:“圈圈,昨晚你没有联系上猴子,对吧?”
圈圈轻声说:“对。”
我提出了疑问:“这样的话,那张猴子自……呃,那张动图,是谁发的?”
圈圈不假思索地说:“是群里的弥撒发的!”
我也不假思索地问:“弥撒是谁?”
圈圈奇怪道:“弥撒,就是弥撒啊,叔你没印象吗,是个小弟弟,在美国读高中的。昨晚十二点多,弥撒那边是中午十二点,他突然就发了这样一张动图,开玩笑说是不是跟猴子很像。我一看就慌了,因为里面的人就是猴子,我认得出那张椅子,还有他身上穿的衣服。”
我皱着眉头,看来他们已经颇为熟悉,说不定都约过了。
圈圈自然没能看出我心理活动,继续说:“我赶紧就问弥撒,他也吓了一跳,说自己只是开玩笑。弥撒说,他一边吃午饭一边玩手机,在国内初中同学的群里,看见了这张动图,觉得有点像猴子,就转发过来了。”
我挠头问道:“这个弥撒,会不会是装的?不会是猴子的马甲吧?”
圈圈愣了一下说:“不可能,不可能是猴子马甲,有一次猴子过来看我,我们吃饭的时候,还看见弥撒在群里说话……”
这一对,果然是约过了呀。
可能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太多,圈圈转口道:“弥撒也很吃惊,问我那个真的是猴子吗,鬼叔,我可以百分百确定,他不是装的,更不可能是猴子马甲。猴子虽然缺心眼,但是不可能这样来逗我玩的,而且这一点都不好玩……”
说着说着,圈圈又快要哭起来。
我正想要安慰,她却突然说:“叔,你帮我去看猴子吧?”
我心里一惊:“他不是死了吗,怎么看?”
圈圈哭哭啼啼地说:“叔,我的意思是……”
我哦了一下:“你是让我去广州,猴子在广州对吧,到他公司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对吧?”
圈圈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希望:“嗯,对!我不认识猴子现实里的亲人、朋友,也没办法知道猴子到底怎么了。猴子他没有上班,没有公司,但我知道他住在哪,我给他发过快递的。叔,你在深圳,离广州很近的不是吗?”
我嗯了一声,开始思考起来。
叔是个追求刺激,喜欢探寻真相,了解世界运行规则的人。即使不考虑感情因素,群里有人自杀了,而且死法还那么诡异,这背后隐藏的秘密,本来就会激起我的兴趣。
然后,无论把猴子当粉丝还是朋友,现在他突遭意外,我都有责任去搞清楚状况,然后对死者也好,对群里也好,起码有个交代。一个人莫名其妙就自杀了,放着疑问在那里不解决,不是叔的个性。
更何况,圈圈哭得那么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好吧,什么梨花带雨什么我见犹怜,都只是我的想象,毕竟没见过真人,不知道长什么样,现在妹纸的照片又没有任何可信度。
不过,从圈圈刚才所说的话,她跟猴子肯定是见过面的。猴子去成都看过她,然后她还快递过什么东西给猴子,而且都掌握了QQ、微信、电话号码这吉祥三宝,两个人即使没滚床单,也离滚不远了。
电话那边,圈圈还在啜泣着,我拿出怪蜀黍对小妹妹的语气,温柔地安慰道:“好啦,别哭别哭,叔答应你,明天,不,下午就去广州。”
圈圈一边擦着鼻子,一边说:“叔,真的吗?”
我认真地说:“嗯,难道叔骗过你们吗?”
电话那边没有说话,我仔细想想,确实在群里打嘴炮,骗过他们挺多次的。
我嘿嘿一笑:“总之,叔吃完午饭就出发,你等下把地址发我。”
圈圈终于放心了,幽幽地说:“谢谢你,叔。”
我又安慰了她两句,就挂了电话。其实圈圈心里也知道,猴子肯定是凶多吉少,她自己远在成都,一时过不来,所以让我去广州看个究竟,有了确定的消息,她才好做出下一步的反应。
问世间情为何物呐,别说圈圈这样的年轻妹纸,我这被叫做“叔”的中年人,不也如此?
我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漱。
唐双早上用过的电动牙刷,原样放在杯子里,连牙刷头的朝向都是同一个方位。她第一晚在我家过夜的时候,没有电动牙刷,很不习惯,第二天就让助理买了两把一模一样的电动牙刷——连颜色都一样是黑色。而这一款电动牙刷,正常的妹子都会选粉红色或者紫色。
好吧,无论从哪个方向来讲,唐双都不是一个正常的妹子;在三个月前,她还是一个正经的T,也就是拉拉里面扮演男性的角色。虽然我通过某些奇遇,把她掰直了一半,也算是建立了恋爱关系。
但是,令人发指的是,在她二十多年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跟男人滚过床单。所以,对于真发生在异性恋之间,真正意义上的男女之事,她是完全没有尝试过的,而且,怎么说呢,有点不开窍,或者说有点抗拒。
好吧,情况是这么个情况,问题是这么个问题——我们一起睡了好多晚,但其实,一晚都没有睡过。
这是一个多么让人蛋痛,不,简直蛋碎的事实。
昨天晚上,我使尽浑身解数,小动作也做了,情话也讲了,我甚至抱着她念了首诗。可是然并卵,最后的结局还是徒劳无功,抱着她睡了个纯洁得不能再纯洁的觉。今天七点,她还是准时起床,赶着回香港开会去了。
这样的一段关系,肉体上毫无进展,精神上双方互不相让,感觉就像是手中的沙子,越握紧,越从指缝里漏出更多。
唉,算了,先不想这个了。
我叹了口气,然后一边刷牙,一边想着午饭该去吃什么。
下楼的时候,圈圈把猴子的地址发了过来,是在黄埔区的某个城中村;她是个细心的妹子,把猴子的真名跟电话号码也一并发来了。
侯小杰——猴子的真名,就跟他真人一样普通。
在楼下的批萨店里,我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用手机收集讯息。我组合了一些关键字,男青年、某城中村、自杀、诡异,等等,输入搜索引擎,却找不到任何相关的信息。
一条信息都没有——我皱着眉头——这不符合当下媒体的作风。
再打开微信,几个微信群里,竟然也开始流传猴子自杀的那张动图。群里围绕这张动图,纷纷展开讨论,有人说是日本宅男被凶灵附体,也有人说是上海青年为情所困自杀,等等,不一而足。
我用刚才同样的关键词,搜索了一下微信公众号文章,惊喜地发现,竟然有一条相关信息!
等我点进去一看,却发现是一个白色页面,中间有个红色感叹号,下面一行字显示“此内容因违规无法查看”,也就是说,这篇公众号文章因为被举报啦、因为违反某些规定啦,已经被微信官方删除了。
搞什么鬼?
我关注了这个公众号,又查看了一下历史信息。是广州当地的一个介绍餐饮的订阅号,夹杂着一些耸人听闻的治安信息,估计是用来拉新粉丝的。
我试着给公众号发了个信息,表达了对城中村青年自杀的那篇文章的兴趣;因为就算文章被删除,小编肯定有留底的,可以想办法让他发给我,如果用钱能搞定当然是最好了。可是,除了自动回复外,我没得到任何别的消息。
泥牛入海,就跟我有时憋不住,发给唐双的微信一样。
我叹了口气,放下手机,开始吃披萨。
吃完饭,我准备出发去广州。本来是打算叫我表弟,就是在我厂子里开货车的那个,送我去省城,结果打这小子电话,他说在陪女朋友打胎。我已经忘了这是两年里的第几次打胎,更不知道这是他的哪一任女朋友,也不知道这小子是真的有那么多胎好打,还是特么的就一个惯用借口。不过他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我也不好硬逼。
没办法,只好自己开车去了。我并不知道黄浦区那个城中村,具体要怎么走,好在,车上的安吉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