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征还借机喊了一句,“出来吧。”

两只狼人缓缓站起身,冷冷望着我们仨。

狼人的目光既有些像人又有些像狼,我被瞧得不自在,虽说避开他俩目光,但警惕心没减,甚至还提前做好准备厮杀的准备。

拉巴次仁仍是对狼人照着亮,另一手却把铁锹举起来,护在我们仨身前,趁空说,“咱们是抢先攻击还是再等等呢?”

黎征回话出乎我俩意料, “咱们走吧。”

我俩特别不解,谁都没挪动脚步,我是怕我们一转过身就被狼人钻了空子。

黎征又多说道,“你们看他俩的眼睛,明显是防备我们,但并没恶意,我没猜错的话,他们也要山上,只是偶然跟咱们碰到罢了。”

乍一听黎征的解释有点荒唐,我心说这山头也不是什么宝贝地方,还在大半夜的,这种偶遇说不过去。

但跟小哥接触这么久,从他为人处事上看,这话我又不得不信。

黎征当先迈步,我和拉巴次仁稍一犹豫也跟了上去,只是这次走,我俩都没放开,那俩狼人就在我们身后不紧不慢的爬着,大有借亮图方便的架势。

等爬到山顶,我看到一片树林,而且树林里还时不时有火光的出现。我们谁也不多问,一同向林子里靠去。

疯木匠果真藏在林中,只是他一改平时的衣着,穿着一身法袍,连脑袋上都绑个红布。

而林子中间被他清理出一块空地来,正中心放着一具干尸,周围摆着七盏孔明灯,每个灯下还都放着一只羊眼睛,至于羊左脸的皮毛,都扑在干尸身上,弄了一个S形的七斗星样子。

疯木匠不会法术,但却坐在一个孔明灯前,边看着几张纸边学着念咒语,还时不时的挥舞着木剑。

我发现他有些急躁,甚至双手都有些抖,看我们过来,他不仅没害怕,反倒像看到救星一般,连爬带跑的向黎征奔来。

我们站在原地不再前行,疯木匠奔到黎征面前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还用通红的眼睛望着黎征,嘴里连连说,“法师帮忙,快帮忙。”

黎征皱着眉反问一句,“你到底要做什么?”

疯木匠把那几张纸递到黎征眼前,现在是黑天,黎征根本看不清纸上的字,但疯木匠不管那么多,催促的说,“法师你看,我都按照这步骤来做的,可为什么,我做了三遍轻云还没回魂呢?你告诉我哪里出岔子了?哪里?”

我发现疯木匠问话有次语无伦次,而且看他现在这幅可怜样,心里充满了不忍,不过话说回来,按他说的,阵中那具女尸竟然会是轻云。

记得于效国说过,轻云去国外发展了,疯木匠失恋后,就变得疯癫起来,可这话与眼前的事实相差太多。我倒没觉得于效国说谎,只是认为,这些年大家得到的轻云消息都是被捏造的假话,有人刻意散播了谣言。

黎征脸上也露出稍有不忍的神色,但疯木匠针对他问话,他又不能不答。

换做是我,我也许会撒个谎稳住疯木匠,可黎征却没这方面的圆滑,实话实说道,“七斗星回魂术本就是个传说,本身也只是一种祭祀的形势而已,并没那么神奇。”

疯木匠听得一愣,接着疯笑起来,还猛地站起身,不管不顾的扯着黎征衣领,大喊道,“不可能,你是骗子,当初那法师告诉我,这术法很厉害,只要材料备好,时机把握的准,咒经念得及时,死人一定能还魂的。”

黎征任由他拽了衣领没挣扎,冷冷的说,“兄弟,那个法师才是个骗子,举个简单的例子,自古帝王都想长生,但有哪个帝王真的死后回魂了?难道以一个帝王的身份,就找不到法力高强的法师么?”

疯木匠一下颓废不少,整个人木讷起来,甚至双手还无力的垂了下去,望着我们不说话。

拉巴次仁插话道,“兄弟,听句劝,先把阵法撤了吧,咱们再坐下好好聊聊,有能帮忙的地方,我们尽量帮。”

“骗子,骗子。”疯木匠反驳拉巴次仁,还激动起来,扭身就想往回走,看架势要继续做法念咒。

拉巴次仁一大步迈到他身边,拉着他说,“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想不开的。”

不过现在的疯木匠情绪很不稳定,突然张大嘴向拉巴次仁咬去。

拉巴次仁反应快,率先猛地一推,把他推到地上去。

或者这一动作显得有些粗暴,跟在我们身后的两个狼人不满起来,还仰头嗷呜嗷呜的叫唤上了。

我心说不好,这狼人明显对疯木匠有好感,拉巴次仁这动作让他俩误会了,而且现在这场合,这气氛,我根本就没打斗的心思,甚至也不下去手。

可疯木匠爬起来后却哈哈冷笑一通,指着狼人疯癫的说,“你们叫唤个什么,你俩也这个骗子,都是骗子。”

奇怪的事发生了,狼人发现疯木匠语气加重,又呜呜的趴在地上,既有些装可怜又有些装乖巧的意思。

我猛然觉得,在这以前,疯木匠跟狼人打过交道。

就在我沉思这一刻,黎征却看出什么来,还对我俩急喊道,“一起上,制住疯木匠,他要想不开。”

可我们还是晚了一步,疯木匠急跑到空地处,又对着一处看似很正常的地表踏了上去。轻微的轰声传了出来,地表往下塌陷一块,紧接着,我们周围发生了剧变。

一根根有手腕般粗细的木桩在地下刺出来,还毫无规律而言。我们没料到会有这种变化,一时间慌了神,各自尽力躲避这些木桩。

能看出来,这木桩机关出自疯木匠之手,而且他设计之初也并没恶意,不然把这木桩换成地矛,我们仨保准被收拾的很惨。

可饶是如此,我还被木桩戳的不轻,尤其有根木桩正巧在我双腿之间升了出来,也亏得这木桩没我腿高,不然实打实被戳到**,自己下半辈子保准凄苦。

就这么一耽误,疯木匠从兜里拿出一瓶子液体,拧开盖毫不犹豫的喝到肚子里去。

我明白那不是什么好东西,摆脱木桩阵后,我们仨嚷嚷着向他跑去,可他理都不理我们,走到干尸旁边躺了下去,还伸手抱着它。

拉巴次仁不管那个,一伸手又把疯木匠拽起来,一拳砸在他肚子上,嘴里大声喊道,“给我吐出来。”

这拳打得狠,疯木匠一捂嘴,腮帮子也鼓起来,很明显胃里的东西都被他吐到了嘴里。

我看的焦急,心说这疯汉子能不能活,全靠他吐得及不及时了。

第125节

第六卷 舞女幽魂 10 生死两茫茫

我和拉巴次仁都催促着让他吐,可疯木匠不仅没吐,反倒皱着眉把嘴里的脏东西再次咽了回去。

我一下傻了眼,也才发现,这疯汉子不是一般的倔。

拉巴次仁也愣了下神,疯木匠一把挣脱他,又一个踉跄躺在干尸旁边。

“为什么这么做?”拉巴次仁忍不住先问了一句,其实他这话也是我想问的。

疯木匠吃的毒药很烈,现在嘴里都是血,尤其他一笑,满牙花子红通通一片,说不出的渗人。

或许是毒药的刺激,他整个人比之前清醒了很多,望着我们仨说道,“生不同衾,死同穴。我足足妄想了十年,以为轻云真的会回过魂来,可这一切都不可能了,既然如此,我就随她而去,做一对鬼夫妻。”

我们谁都没接话,我挺哽咽,甚至几次想张嘴说话又都被嗓子堵了回去。

疯木匠挣扎着抱起女干尸,一脸柔情的看着它又说道,“你为什么这么傻,我从来没嫌弃过你,可你却狠心把我丢下,知道么?这些年我很难熬的,每天夜里都会哭醒,甚至连木偶都没离开过我怀里。”

黎征给他把了把脉,又对我们摇了摇头,那意思救不活。

而疯木匠压根就对黎征的举动不闻不问,甚至还把我们仨当成空气般,就在那自顾自的说着悄悄话。

最后他扛不住了,哇哇吐了几口血,抖着身子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们一直旁观着,尤其拉巴次仁,急的还连连搓手,看的出来,他是真想救疯木匠,可我心说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只能默默守在他身边,为这痴情汉子送行。

但疯木匠突然又强行睁开眼睛,盯着黎征像有话要说,不过这时他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黎征帮了一个忙,蹲下身啪啪对他头顶戳了几下穴,疯木匠咳嗽出一口血沫子,也终于能轻声嘀咕了。

我们都把耳朵凑过去听着。疯木匠很虚弱的说,“等我死后,把我俩埋在一起,尸骨永世不分开。”

拉巴次仁憋不住,哭了起来,而且他真性情,要哭就哭的很大声,黎征相对“安静”一点,只是默默的留了一滴眼泪,随后还开口道,“这事我们三个包了,除此之外,我还能帮你个忙,原始苯教中有种高级术法叫转世,我可以帮你俩转世到一起,下辈子做夫妻。”

疯木匠想乐,但努力一番后只能在喉咙里发出呃呃的声响,他还低头望着自己胸口。

我猜他有什么东西要拿出来,急忙搭把手。我本以为是什么小手工玩意,可没想到是个本子,上面写着四个字,“木工笔录。”

疯木匠说,“这是他生前心血,记录着他会的所有本领,包括木工活,雕刻技术还有机关设计等等,虽说自古能工巧匠多不胜数,他自认这个笔录在大师面前拿不出手,但一般木匠看了,绝对能有不凡的造诣,甚至一辈子吃喝绝不会愁。”

被他说得我觉得这笔录好重,自己都有种拿不动的感觉,甚至还翻开看了看,每页上都有一张结构图,旁边还密密麻麻写着小字,看的出来,疯木匠心很细,而且这本子也真是他的心血。

我很郑重的点头,把本子收好,回他说,“会给他物色一个好的接班人。”

疯木匠的呼吸越来越快,又说他本名叫李林,让我们立碑时不要叫他疯木匠,不然被轻云听到会笑话。

随后他扭头瞪着女尸,失去了生机,而且死后不久,他的眼中还留下了淡红色的眼泪,眼泪中不时带着一块极其细小又微有发亮的东西。

我记得有句话讲,情深时,人会哭出血泪来,意浓时,泪中还带着结晶,这种现象到底怎么解释,我说不清楚,不过能肯定的是,疯木匠的情意真的很深。

我们就默默蹲在他身边,直到狼人爬过来打扰,我们才回过神来。这两个狼人也显得有些怪,呜呜的叫着,一脸悲伤表情。

我回想着刚才的经过,问黎征说,“小哥,你真会让人转世的法术么?”

黎征沙哑着嗓子回答,“我撒谎了,这也是我长这么大头次撒谎。”

接着他指着女尸的脸问我们,“看出什么来了?”

我根本不在状态,如果这次黎征让我们寻找蜘丝马迹,我肯定看不出来,但他让看的东西却很明显。

女尸脸上留下一道道疤痕,看着多少有点狰狞。

拉巴次仁懂行,说了句,“轻云被人毁容过。”

黎征没再解释什么,反倒大有深意的又看了看那两个狼人。

这一晚我们本来是找疯木匠谈话的,可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变故,但好在我们都带了铁锹,挖个坟墓不是什么费力的事。

黎征说择地不如撞地,而且这片空地本身就是墓葬的奇佳场所,索性让这对情侣埋葬在这吧。

我俩都没意见,还随即开工,令我没想到的是,狼人也懂了我们的意思,我们仨用铁锹挖土,他俩就用手刨着。

忙到后半夜,我们总算把这事弄完了。而那俩狼人还主动凑到我们身边,蹭了蹭我们身子,又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我们哥仨先坐在地上吸了口烟缓缓劲,而且一向不吸烟的黎征也要来一根吸了几口,不过他不会吸烟,总被烟给呛到。

我趁空问我们接下来干什么?是找李义德谈谈话还是从狼人身上下手。

毕竟按现有状况看,李义德那边有猫腻,而狼人为何今晚还变得这么“温柔”,这更是个谜团。

我问话时还耍了个技巧,没问我们回不回大峡谷,毕竟从个人角度出发,既然摊上疯木匠的事了,查不明白我不可能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