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亨利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完全是始料不及的感觉:他很恐惧,并且已经恐惧了一阵子,这使他从往事中回过神来。就在他意识的门槛下,有个新东西一直在晃荡,只是由于他对邂逅杜迪茨的清楚回忆才被按压在那儿。随着一声惊恐的呼喊,它现在冲了出来,坚持要引起他的注意。
他在路中间滑行着停下脚步,一边挥动双臂保持平衡,以免再次摔倒在雪地上。然后,他就站在那儿喘息着,眼睛瞪得溜圆。现在又怎么了?他离“墙洞”只有两英里半了,马上就要到了,所以,现在又是怎么了?
有一团云,他想,有一种像云一样的东西,问题就在这里。我说不清那是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得到——有生以来,起码是成年以来,我还从未有过这么清晰的感觉。我得离开道路。我得从这儿躲开。躲开那场电影。那团云里有一场电影。是琼西喜欢的那种电影。很可怕的电影。
“这太蠢了。”他咕哝着,但是心里知道不是这样。
他可以听见有一台引擎的“嗡嗡”声正越来越近。是从“墙洞”方向传来的,而且速度很快,是雪地摩托车的引擎,几乎可以肯定是放在营地里的那台“北极猫”……但同时也是那团里面正在上演电影的乌黑的云,是某种可怕的黑色能量正朝他飞驰而来。
亨利一时无法动弹,脑中闪现出上百个幼稚的恐怖画面:床底下的东西,棺材里的东西,翻开的石头下不断扭动的虫子,一只死了很久的老鼠留下的毛茸茸的果冻状残骸——那是一只被烤死的老鼠,是爸爸那次为了检查插座而将炉子从墙边挪开时发现的。还有一些丝毫也不幼稚的恐怖画面:他父亲在自己的卧室里神志不清,吓得号啕大哭;巴利·纽曼从亨利的办公室落荒而逃时惊恐万状的神情,他之所以惊恐,是因为亨利要他正视他不愿(也许是不能)正视的现实;凌晨四点钟的时候,毫无睡意地端着威士忌一人独坐,整个世界都是一个死寂的空洞,他自己的脑海也是一个死寂的空洞,哦天啊,仿佛要过一千年才会天亮,所有的催眠曲都已被取消。这一切都在那团乌黑的云里,正像《圣经》中的灰色马一样朝他疾驰而来,这一切以及其他一些东西。他所想到过的每一种可怕的东西此刻都在向他逼近,不是骑在灰色马上,而是驾驶一辆外壳生了锈的旧雪地摩托车。不是死神,但是比死神更可怕。是格雷先生。
离开道路!他脑海中有个声音在喊叫,马上离开!快藏起来!
一时间,亨利无法移动——他的脚像灌了铅一样。大腿上被转向柱撞破的伤口火烙一般的疼。他终于明白,当一只鹿被车前灯罩住时,或者当一只金花鼠在不断推进的割草机前愚蠢地蹦来跳去时,该是什么感觉了。那团云剥夺了他的自我保护能力,使他陷在它行进的路上无法动弹。
不可思议的是,让他终于动弹起来的是那各种各样的自尽念头。他花了五百个痛苦的不眠之夜,才做出这个决定,难道就为了让某种兴奋症来剥夺他的选择吗?不,上帝,不行,绝对不行。痛苦本身就已经够受了;当恶魔要毁灭他时,就这样站在这里束手待毙,从而任自己恐惧的身体来嘲笑那种痛苦……不,他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于是他动弹起来,但是感觉犹如在噩梦之中,他仿佛是在已变得与太妃糖一般黏稠的空气中艰难前行。他腿脚的起落非常缓慢,就像在跳水下芭蕾。他是在路上跑吗?真的在跑吗?此时此刻,他似乎难以想象,不管他有多强的记忆力。
不过他仍在移动,而引擎的声音也越来越近,已是响亮的轰鸣。最后,他终于进入道路南侧的树丛中。他好不容易挪动了大约十五英尺,这里没有形成积雪,散发着清香的褐黄色松针上只有一层淡淡的白色。亨利双膝发软,跪在地上,吓得哭出声来,用戴着手套的双手捂在嘴上止住声音,如果它听到了怎么办?是格雷先生,那团云就是格雷先生,如果它听到了怎么办?
他爬到一棵云杉后面,抱着长满苔藓的树干向远处张望,他的头发汗津津的,蓬乱地耷拉在眼前。他看见一点亮光,亮光在阴暗的午后跳跃、闪烁和晃动,渐渐变成一盏前灯。
那团乌云越来越近,亨利无助地呻吟起来。那团云仿佛日食一般飘浮在他的脑海中,抹去他的思想,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可怕的画面:他父亲下巴上的牛奶,巴利·纽曼惶恐的眼神,瘦骨嶙峋的身体和呆滞无神的眼睛,皮开肉绽的女人和被绞死的男人。一时间,他对世界的理解犹如口袋一样被翻了个底朝天,他发现所有的一切都被感染了……或可能被感染了。所有的一切。与这即将到来的东西相比,他想自杀的理由实在是微不足道。
为了不让自己惊叫出声,他把嘴巴紧贴在树上,感觉到自己的嘴唇紧压着柔软的苔藓,直至感受到了树皮的潮气和味道。就在这个时刻,“北极猫”一闪而过,亨利看清了坐在上面的身影,也就是制造乌云的那个人,而那团云现在正像热病一般充斥在亨利的大脑中。
他把嘴埋进苔藓之中,对着树干尖叫出声,苔藓被吸进口里也浑然不觉,接着又是一声尖叫。当“北极猫”的声音朝着西边远去时,他只是跪在那儿,双手抱着树干,全身簌簌发抖。当那声音渐渐减弱,变成一种恼人的低鸣时,他仍然跪在那儿;当那声音彻底消失后,他继续跪在那儿。
彼得还在那边,他想,它会到彼得还有那个女人那儿去。
亨利跌跌撞撞地重新回到路上,不知道自己的鼻子在流血,也不知道自己在呜咽。他再一次朝“墙洞”出发,虽然现在竭尽全力也只能踉踉跄跄,一瘸一拐。不过也许这没关系,因为营地里的交锋已经全部结束了。
他此前感受到的可怕事情已经发生。他的一个朋友已经魂归西天,另一个死期将近,还有一个,上天保佑,成了电影明星。
第七章 琼西与比弗
1
比弗又说了一遍。此时所说的并非他的招牌语言,而是当你被逼到墙角,无法形容自己所看到的恐怖场面时,你本能地脱口而出的那个简单词语:“啊,我×!哎呀——我×!”
不管麦卡锡刚才有多么痛苦,他还是腾出时间,按了卫生间门边的两个开关,打开了吸顶灯和梳妆镜两旁的日光灯。几盏灯大放光华,使卫生间看起来就像犯罪现场的一张照片……不过,这儿隐约还有一种超现实色彩,因为灯光不是很稳定;它们忽明忽暗地闪烁着,让你知道所用的电是来自一台发电机,而不是德里和班戈水电公司提供的电力。
地上的瓷砖是浅蓝色。在进门的地方,只有星星点点的血迹。但是当他们靠近浴缸旁边的抽水马桶时,只见一摊摊的血汇合起来,形成一条血蛇,周围散着线状的血迹。琼西和比弗都穿着皮靴,地板上留下了他们的靴印。蓝色塑料浴帘上有四个模糊的手指印,琼西想:他坐下来的时候,肯定是伸手拽住了浴帘,以免摔倒。
没错,但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琼西脑海中出现的情景:麦卡锡急匆匆地从浅蓝色地砖上走过,一只手使劲地按在身后,想把什么东西按进去。
“哎呀,我×!”比弗又说了一遍,几乎是带着哭腔,“我不想看这个,琼西——伙计,我受不了这个。”
“我们非看不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从远处传来,“我们受得了,比弗。我们当年就能面对里奇·格林纳多那帮人,所以现在也能面对。”
“我不知道,伙计,不知道……”
琼西也不知道——心底里没有把握——但是他伸出手去,握住了比弗的手。比弗六神无主地用力反握住他,他们一同朝卫生间里面迈进。琼西尽量避开血迹,但是很不容易,地上到处都是血。还有些不是血。
“琼西,”比弗干巴巴地、几乎是耳语般地问,“你看到浴帘上的脏东西了吗?”
“看到了。”在那模糊的指印上,有几小团像霉一样的金红色东西。地板上还有更多,不是在那条很粗的血蛇上,而是在线状的血迹上。
“那是什么?”
“不知道,”琼西回答,“我想跟他脸上的玩意儿是一回事。安静会儿。”接着,他喊道:“麦卡锡先生?……里克?”
麦卡锡坐在马桶上,没有回答。奇怪的是,他的橘红色帽子又戴回头上,帽檐歪斜着朝下,让他显出几分醉态。除此之外,他全身上下一丝不挂。他的下巴抵在胸骨上,仿佛作沉思状(也许不只是作沉思状吧,谁知道呢?)。他眼睛微闭,双手交叠着严严捂住自己的私处。血从马桶的一侧流了下来,就像是用大刷子随意刷出来的一样,但是麦卡锡身上没有血迹,起码琼西没有看到。
不过有一样东西他看到了:麦卡锡的肚皮软软地耷拉着,变成了两半。这使他依稀想起了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明白:卡拉的肚皮曾经就是那样——他们养了四个孩子,卡拉每一次生孩子时就是那样。在麦卡锡的下腹之上,他的肚脐所在的地方——肚脐有些陷进肉里了——皮肤仅仅呈红色。但往上的肚子上,却有一道细长的裂口。如果麦卡锡怀过孕的话,他所怀的应该是某种寄生虫,比如绦虫或钩虫之类。只不过他流出的血上都长出了东西,当他躺在琼西的床上,把毯子拉到下巴底下时,他说过什么来着?看哪,我站在这儿敲门。这一声敲门琼西但愿自己压根儿就没有回应。事实上,他但愿自己开枪杀了他。没错,他现在看得更清楚了。人们在惊恐万状之际,头脑有时会出奇地清晰,他现在就是这样,并但愿自己在看到那橘红色帽子和背心之前,就把子弹射进了麦卡锡的体内。这样不会造成伤害,反而可能会带来好处。
“站在这儿敲我的屁股。”琼西喃喃自语。
“琼西?他还活着吗?”
“不知道。”
琼西又往前走一步,并感觉到比弗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比弗显然再也不肯靠近麦卡锡半步了。
“里克?”琼西轻声喊道,是那种别吵醒宝宝的语气。也是那种查看尸体的语气。“里克,你是不是——”
坐在马桶上的人放了一个很响的臭屁,卫生间里顿时臭气弥漫,熏得人眼泪都流了出来,那是粪便和飞机胶水的混合气味。琼西心里想,浴帘居然没有溶化,也算是奇迹了。
马桶里传来“扑通”一声水响。不是大便掉下去的声音——起码琼西这么认为。听起来更像是一条鱼在池塘里跳跃。
“老天啊,太臭了!”比弗叫道,他用手捂住口鼻,所以声音有点闷塞,“不过既然他能放屁,肯定就还活着。对吧,琼西?他肯定还——”
“别说话,”琼西悄声说,他的声音很镇定,这让比弗大为惊讶,“别说话了,好吗?”于是比弗住了口。
琼西凑近前去,将一切都看了个清楚:麦卡锡右边眉头上的小血点,他脸上的红霉,蓝色塑料浴帘上的血印,还有那个开玩笑的牌子——拉马尔冥想之地——早在卫生间里的各种化学气味还没有消散、淋浴需要增压才能使用的时候,那个牌子就挂在这里了。他看到麦卡锡的眼皮和嘴巴之间泛着淡淡的冷光,在这种光的映衬下,麦卡锡嘴唇发青,显出一种猪肝色。他可以闻到刚才那个屁的臭味,几乎还可以看见那肮脏昏黄的气体就像芥子气一样升起。
“麦卡锡?里克?你能听见我的话吗?”
他在那双微闭的眼睛前弹了一个响指。没有反应。他又在自己手腕的背上舔了舔,再伸到麦卡锡的鼻子底下,然后又伸到麦卡锡的嘴边。没有感觉。
“他死了,比弗。”他口里说着,后退一步。
“真他妈的混蛋,”比弗回答。他的语气愤愤然,好像受到天大的冒犯,似乎麦卡锡违背了所有的做客之道,“他刚刚还拉了屎,我听到的。”
“我看那不是——”
比弗大步上前,琼西被挤到一旁,伤腿在水槽上碰得生痛。“够了,伙计!”比弗喊道,他抓住麦卡锡那满是斑点的圆肩膀一顿猛摇,“醒一醒!醒——”
麦卡锡朝浴缸方向缓缓歪去,有片刻时间,琼西还以为比弗说对了,以为那家伙还活着,不仅活着,而且打算站起来。可紧接着,麦卡锡的身子脱离了马桶,倒进浴缸,并将蓝色的浴帘推得悠悠荡开。那顶橘红色帽子也掉了。只听得“咚”的一声脆响,他的脑袋磕在浴缸上。琼西和比弗吓得抱在一起大叫起来,这惊恐的叫声在镶满瓷砖的狭小空间里震耳欲聋。麦卡锡的屁股犹如一轮倾斜的圆月,中间有个巨大的血口,似乎由某种可怕的力量冲击而成。琼西只是在刹那间瞥见了一眼,然后麦卡锡就脸朝下栽进浴缸,浴帘也荡回原地,将他遮挡起来。但在刚才那一刹那的工夫,琼西觉得那个洞口的直径似乎有一英尺。这可能吗?一英尺?显然不可能。
马桶里有什么东西又“扑通”一响,这一次力量更大,无数滴血水被溅了起来,落在同样是蓝色的座圈上。比弗正要探头去看个究竟,琼西想都没想就“砰”地盖上马桶。“别看。”他说。
“别看?”
“别看。”
比弗想从工装裤的胸前口袋里掏根牙签,却一把掏出了五六根,随后又让它们掉在地上。牙签像木针一样在满处是血的蓝色地砖上滚动。比弗望着它们,然后又抬头望着琼西。他眼里含着泪水。“真像杜迪茨,伙计。”他说。
“你在胡说些什么?”
“你忘了吗?他也差不多是光着身子。那些混蛋扒掉了他的球衫和裤子,他身上只剩下一条短裤了。可我们救了他。”比弗用力地点点头,仿佛琼西——或者是他内心深处某个怀疑的声音——在嘲笑这一说法。
琼西没有嘲笑任何东西,尽管麦卡锡丝毫也没有让他联想起杜迪茨。他的眼前还在重放刚才那一幕:麦卡锡侧身倒进浴缸,头上的橘红色帽子掉了,胸前的两团赘肉(也就是安逸馒头,每当看到谁的短袖衫下有两团赘肉时,亨利都会这么称呼)晃晃悠悠;紧接着,他的屁股正对着灯光——那明亮的灯光不会保留任何秘密,而是将一切展露一览无余。那是一个完美的白种人的屁股,没有毛,只是肌肉开始松弛,垂向大腿后侧。在他曾经换过衣服、冲过淋浴的各种更衣室里,他看到过上千个这样的屁股,他自己的也在朝这种状态发展(或者说是一度朝这种状态发展,因为自从那家伙开车撞了他之后,可能永远改变了他臀部的外形),但是从来没有哪一个像麦卡锡现在的屁股这样,看上去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开了一枪,好让自己——干什么呢?
马桶里面又传来一声空洞的水响,马桶盖也往上一弹。这是一个绝佳的回答。好让自己出来,当然是这样。
好让自己出来。
“坐上去。”琼西对比弗说。
“什么?”
“坐上去!”琼西几乎是吼了起来,比弗慌忙坐到马桶盖上,一脸愕然。在将一切展露无余、毫无秘密可言的日光灯下,比弗脸色煞白,像刚刚出炉的陶器,每一根黑色的胡茬都像一颗黑痣。他的嘴唇也变得青紫。在他头顶上,是那个开玩笑的旧牌子:拉马尔冥想之处。他的蓝眼睛大睁着,满是惶恐。
“我坐在这儿了,琼西——你瞧。”
“好的。我很抱歉,比弗。不过你就坐在那儿,好吗?不管那里面是什么,它都出不来了,除了化粪池之外,它已经无路可走。我马上就回来——”
“你要去哪儿?我可不想独自守着个死人坐在这茅屎坑里,琼西。如果我们一起跑的话——”
“我们不跑,”琼西坚定地说,“这地方是我们的,所以我们不跑。”这话听起来很凛然,但就眼下的情形而言,起码有一点他没有说出口:他最担心的是,现在关在马桶里的东西可能会比他们跑得更快。或者滑得更快什么的。他脑海里飞速闪过上百个画面,都是来自恐怖电影——《寄生魔种》《异形》《从内里中来》等等。每次上映这类电影,卡拉都不肯陪他去看,而当他把录像带借回家后,她还要他下楼用自己书房里的电视机。不过,他看过的某部电影中的某部分内容,可能会救他们一命。琼西瞥了一眼从麦卡锡的血手印上长出来的金红色霉状物。起码能救他们摆脱马桶里面的玩意儿。至于那霉状物……天啊,谁知道呢?
马桶里的东西又往上一跃,撞在马桶盖上,但比弗压住盖子不成问题。很好。不管那是什么,也许最终会淹死在里面,不过琼西也觉得这种指望靠不住:它在麦卡锡体内存活了下来,对吧?在那位“看哪,我站在这儿敲门”的老麦卡锡先生的体内存活了不少时间,也许是他在林中迷路的那整整四天。看来就是因为它,麦卡锡的胡子才停止了生长,牙齿也掉了几颗;也是因为它,麦卡锡才放出那样的屁——用不客气的话说,简直像是毒气——即使是最注重礼节的人闻了,也不可能装得若无其事。可那东西自身显然平安无事……还很有活力……而且不断长大……
琼西的脑海中突然清楚地浮现出一个画面:一条白色的绦虫从一堆生肉中蠕动着爬了出来。他喉咙里“咕噜”一声,险些吐了出来。
“琼西。”比弗想站起身,他看上去惊恐万状。
“比弗,快坐下去!”
比弗连忙重新坐下,正在这时,马桶里的东西再次跃起,重重地撞在马桶盖上。看哪,我站在这儿敲门。
“还记得《致命武器》那部电影吗?梅尔·吉普森的搭档坐在马桶上不敢起来?”比弗说,他笑了笑,可他的声音干巴巴的,眼神也充满恐惧,“我们现在也一样,对吧?”
“不,”琼西回答,“因为没什么东西会爆炸。再说,我不是梅尔·吉普森,而你也太白了,不是丹尼·格洛弗。听着,比弗,我要去工具间那边——”
“哦,绝对不行,别让我一个人待在这儿——”
“住口,听我说完。那儿有摩擦胶带,对吧?”
“对,挂在钉子上,至少我认为——”
“挂在钉子上,没错。我想是在油漆罐旁边。有一大卷。我要去把它拿到这儿来,封住马桶,然后——”
里面的东西又是奋力一跃,仿佛能听懂他们的话一般。哦,我们又怎么能知道它听不懂呢?琼西想。随着马桶盖内侧一声沉重的闷响,比弗全身一震。
“然后我们就离开这儿。”琼西接着说道。
“开着‘北极猫’吗?”
琼西点点头,尽管他其实将雪地摩托车完全忘到了脑后。“是的,开着‘北极猫’。我们还要接上亨利和皮特——”
比弗摇起头来。“这儿被隔离了,直升机上那家伙不是说过了吗,肯定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没有回来,你看呢?他们肯定被拦住了,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