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停息后,比弗说:“哦,这只是一场小雪而已,他们会回来的。如果刮大北风的时候出去,可能就不一样了。”他开始大口吃起三明治来。琼西来到厨房,准备炒几个鸡蛋,再热一罐汤。现在比弗回来了,他对麦卡锡的感觉好了一些。实际上,只要有比弗在,他就总是觉得踏实。这有点儿疯狂,却是事实。

  4

  等他把鸡蛋炒好、汤热好之后,麦卡锡正在喋喋不休地对比弗说话,就像对一个交往了十来年的老朋友一样。也许麦卡锡不喜欢比弗那一串串具有较强喜剧效果的粗话,但是,比弗身上又自有一股魅力,可以说是瑕不掩瑜。亨利曾经对琼西说:“这无法解释。他特别有人缘,就是这样——你情不自禁地喜欢他。所以,他从不会独守空床。让女人们动心的显然不是他的长相。”

  琼西把鸡蛋和汤端到起居室,同时尽量让自己走路不跛——天气不好的时候,你简直想象不出他的髋部有多痛;他以前总是以为人们这么说很荒唐,如今看来显然不是。他在位于沙发一端的一把椅子上坐下。麦卡锡好像一直说得多,吃得少。他的汤几乎没有动过,三明治也只吃了一半。

  “你们聊得怎么样了?”琼西问。他在鸡蛋上撒了点儿胡椒,强迫自己吃起来。转眼间,他的食欲好像又彻底恢复了。

  “我们是两个快乐的多嘴婆,”比弗回答,不过,他的语气虽然和以前一样轻快,琼西却觉得他的神色很不安,甚至有几分惊恐,“里克在给我讲他的冒险经历。情节非常精彩,完全不亚于我小时候在理发店的男性杂志上看到的那些故事。”他转向麦卡锡,依然面带笑容——这就是比弗,总是面带笑容——并用一只手拂了拂自己瀑布似的浓密黑发。“我小的时候,卡斯通圭老头是德里我们那一带的理发师,他用那些大剪刀吓得我屁滚尿流,从那以后我就一直离他远远的。”

  麦卡锡无力地笑了笑,没有接话。他拿起剩下的半个三明治,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他脸上的红印犹如烙上去一般闪闪发亮。而比弗则抢着说了下去,似乎对麦卡锡只要一有机会就可能说出的事情感到恐惧。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风也刮得更猛了。琼西心里惦记着亨利和彼得,他们这会儿可能正开着亨利的旧旅行车,行进在“深辙路”上。

  “里克不仅仅是在三更半夜里差点儿被什么玩意儿——他认为是一头熊——给吃掉,还把猎枪弄丢了。是一支崭新的雷明顿30-30,可他妈高级了。你再也不会找到它了,万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

  “我知道。”麦卡锡说。他脸上的血色又在渐渐消褪,重新变为那种死灰色。“我甚至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放下来的,或者——”

  这时,突然响起一种低沉、刺耳的声音,犹如蝗虫的嗡嗡声。琼西以为是什么东西掉进了壁炉的烟囱里,不禁有些毛骨悚然。接着,他意识到是麦卡锡发出的。琼西以前也听到过一些响屁,还有长屁,但是跟这一次绝无可比。这个屁仿佛无休无止,尽管其实也不过几秒钟。随之而来的气味则几乎要把人熏倒。

  麦卡锡原本拿起了汤匙,这时又放回那几乎未动的汤碗中,举起右手,难堪地捂着有红印的脸颊。这动作几乎有些女孩子气。“哦天啊,真对不起。”他说。

  “没关系,外面的空间比里面大。”比弗说,但这句话只是顺乎本能地脱口而出,是出于有生以来的本能和习惯——琼西不难看出,比弗也与他一样,对这气味感到愕然。这不是硫磺或臭鸡蛋般的气味,闻到那种气味你会哈哈大笑翻翻眼睛在鼻子前挥挥手一边叫着哦天啊,谁切奶酪了?也不是甲烷沼气般的臭屁。琼西刚才在麦卡锡呼出的气息中闻到过这种味道,只是现在更为浓烈——像是乙醚和熟过头的香蕉的混合气味,也像严寒的早晨你喷进汽车化油器里的启动液的气味。

  “哎呀天啊,太难闻了,”麦卡锡说,“我实在是对不起。”

  “没关系,真的。”琼西说,但是他的胃已经缩成一团,仿佛要抵御某种攻击。这顿开饭时间比较早的午餐他是吃不完了,要他的命也吃不完。对放屁这类事情他通常也不是太介意,但这个屁真的是臭气熏天。

  比弗从沙发上站起身,打开一扇窗户,一阵沁人心脾的新鲜空气卷着雪花涌进来。“别担心这个,哥们儿……不过闷的时间可真够久了。你都吃了些什么破玩意儿?土拨鼠的臭屎不成?”

  “野草呀,苔藓呀,还有其他一些东西,我也不是很清楚,”麦卡锡回答道,“我当时饿极了,你知道,非得吃点儿什么才行。可我对那些东西不太懂,也从没读过犹埃尔·吉本斯的那些书……再说天也黑了。”最后这句话几乎像是灵机一动才想到的。琼西抬头看看比弗,想从比弗的眼神判断他是否跟自己想的一样——麦卡锡在撒谎。麦卡锡不知道自己在森林里吃过什么,或者到底是否吃过。他只是想对这个惊天响屁以及随后的奇臭做出解释。

  风又刮了起来,随着一阵猛烈的呼啸,又有不少雪从敞开的窗户里飘进来,但是起码净化了空气,真是谢天谢地。

  突然,像是被弹簧弹了一下似的,麦卡锡的身子猛地向前一倾,并把脑袋垂在两膝之间,琼西顿时明白接着会发生什么了;再见了纳瓦霍地毯,很高兴认识你。比弗显然也有同感;他的双腿原本在身前自然伸展着,这时也连忙挪开,以免跟着遭殃。

  但是麦卡锡并没有吐,而是发出一种低沉的、长时间的怪声——犹如工厂里的机器在不堪重负时发出的声音。麦卡锡的眼睛鼓了起来,恰似长在脸上的两颗玻璃球,他的面孔绷得紧紧的,眼角下面的两团褐色阴影清晰可见。这刺耳的咕咕声一直响着,响着,咕咕声终于消失时,屋后传来的发电机的声音显得特别响亮。

  “我听到过一些大嗝,但这一个算得上首屈一指,绝无仅有。”比弗说,他的语气中流露出严肃而真诚的敬意。

  麦卡锡靠回沙发,他双眼紧闭,嘴巴耷拉着,琼西觉得他的神情显得难堪,或者痛苦,或者两者兼而有之。接着,他再次闻到香蕉和乙醚的混合气味,那是一种正在发酵的活性气味,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蔓延开来。

  “噢上帝,我真是非常抱歉,”麦卡锡闭着眼睛说,“我这一整天都是这样,从天亮起就这样。而且我的肚子又痛起来了。”

  琼西和比弗无言地交换了一个忧虑的眼神。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比弗问,“我想,你需要躺下来睡上一会儿。你晚上听到那可恶的熊以及天知道是些什么玩意儿,可能一夜都没有合眼。你累坏了,也紧张坏了,还有×他娘的什么都坏了。你只是需要合上眼睛,睡它几个小时,然后就会跟该死的露水一样精神了。”

  麦卡锡既痛苦又感激地望着比弗,琼西不禁为自己看到这一幕而有些难为情。麦卡锡依然脸色苍白,却开始流起汗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和太阳穴上渗出来,然后像清油一般顺着面颊往下淌,而此时此刻,房间里还有寒冷的空气在流动。

  “你瞧,”他说,“我想你是对的。我累了,就是这样。我的肚子很痛,但这只是因为紧张。再说,我吃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野草呀,还有……哦,天啊,我不知道……各种各样的东西。”他在脸上挠了挠。“我脸上这该死的东西严重吗?有没有流血?”

  “没有,”琼西回答,“只是发红。”

  “是过敏反应,”麦卡锡可怜兮兮地说,“我吃花生也会这样。我去躺一会儿。是的,我需要这样。”

  他站起来,身子晃了晃。比弗和琼西同时伸出手去,但是没等他们扶住他,他就自己站稳了。琼西发现,他此前认为是中年男人罗汉肚的东西几乎消失了。这可能吗?这人能排出那么多气体吗?他不知道。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人刚才放的是一个超级屁,打的更是一个超级嗝,这种事情你简直可以讲上二十年,开场白是以往每年打猎季节的第一个星期,我们总是去比弗·克拉伦顿的营地。有一年十一月——是2001年,也就是发生那场秋季暴风雪的那年——有个人来到了营地……没错,一准是个精彩的故事,大家听到有关响屁和响嗝的情节后,一定会捧腹大笑,听到放屁呀、打嗝呀之类的故事时,人们总是捧腹大笑。不过,关于他自己差点儿在猎枪的扳机上增加八盎司的力量,从而可能要了麦卡锡的性命那一段,他可不会讲出来。不,对那一段他会守口如瓶。他会的。

  由于彼得和亨利共用一间卧室,所以,比弗扶着麦卡锡朝楼下的另一间卧室走去。那是琼西的卧室。比弗歉疚地望了琼西一眼,琼西耸了耸肩。毕竟那是唯一合理的去处。今天晚上,琼西可以与比弗睡一张床——上帝知道他们小时候常常这样;另外,说心里话,他也不敢确定麦卡锡能否爬上楼梯。他越来越不喜欢这人汗津津、脸色煞白的样子。

  琼西这个人总是在铺好床后,又把杂七杂八的东西堆在上面——书呀,报纸呀,衣服呀,包呀,梳洗用品呀,什么都有。他飞快地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儿堆到一旁,然后掀开盖被。

  “要不要先方便一下,哥们儿?”比弗问。

  麦卡锡摇了摇头。看到琼西掀开盖被露出的蓝色干净床单,他几乎像是被施了催眠术一般。琼西再一次惊讶地发现,这人的眼睛真像玻璃球。像被捕获后经过填充处理的脑袋上的眼睛。突然间,他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位于布鲁克莱恩——那座仅次于波士顿的城市——的起居室。手工织毯、早年的美式家具……麦卡锡的脑袋被放置在壁炉之上。是在缅因州北部捕获的,他会对出席鸡尾酒会的客人说,是个大家伙,毛重一百七十磅。

  他闭上眼睛,等他重新睁开时,发现比弗正有些惊恐地望着他。

  “髋部一阵刺痛,”他说,“很抱歉。麦卡锡先生——里克——你可能想把毛衣和裤子脱掉。当然还有靴子。”

  麦卡锡就像在梦中被人叫醒一样,朝他转过头来。“是的,”他说,“当然。”

  “要帮忙吗?”比弗问。

  “不,噢,不用。”麦卡锡显得很惶恐,也可能是好笑,还可能二者皆有,“我还没有到那种地步。”

  “那么,我就让琼西在这儿守着。”

  比弗动作敏捷地出去了,麦卡锡动手脱起衣服来。他先把毛衣从头顶脱下来。毛衣里面是一件猎手们常穿的红黑相间的衬衣,再里面是一件保暖内衣。没错,那件衬衣前面没那么大腹便便了,这一点琼西可以肯定。

  嗯——几乎可以肯定吧。他提醒自己,就在一小时之前,他还肯定地以为麦卡锡的外套是一头鹿的脑袋呢。

  麦卡锡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脱靴子,正这么脱着,他又放了一个屁——时间没有第一个那么长,但声音同样响亮刺耳。两人对此以及随后的气味都没有再说什么——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那强烈的气味让琼西的眼泪快要流出来了。

  麦卡锡踢掉靴子时,在木地板上发出“嗵嗵”的响声,然后他站起身,开始解皮带。蓝色的牛仔裤脱下来后,露出他下身穿的保暖内裤。这时,比弗从楼上拿来一个便盆,放在他床头的地上。“你瞧,说不准你想尿一泡,或者肚子等不及要闹腾什么的。”

  麦卡锡呆呆地望着他,琼西看了心里一阵恐惧:一个陌生人穿着宽大的内衣,待在他的卧室里,有点儿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位生了病的陌生人。问题是病得有多重。

  “我是说万一你找不到卫生间的话,”比弗解释道,“顺便说一下,卫生间离这儿很近,出了卧室后,往左拐,不过要记住,是顺道走过去的第二个门,好吗?如果你忘了,进了第一个门,就会拉在放床上用品的贮物间里了。”

  琼西吃惊之下笑出声来,丝毫也顾不得要压低嗓门——他的笑声很响,有些歇斯底里。

  “我觉得好些了。”麦卡锡说,可琼西觉得他的话完全是言不由衷。这家伙就那样穿着内衣站着,犹如一个存储器被毁掉四分之三的机器人。此前,他还显示出一点生命的迹象——即使算不上真正的生气,而现在,那点迹象消失了,就像他脸上的血色一样。

  “来吧,里克,”比弗轻轻地说,“躺下来,把眼睛闭会儿。让自己恢复一点儿体力。”

  “嗯,好吧。”他在刚刚掀开的床上坐下来,望着窗外。他的双眼大而空洞。琼西觉得房间里的气味散了些,不过也许只是他渐渐适应,就像你在动物园里待久了,会渐渐适应猴舍的气味一样。

  “天啊,你看那雪。”

  “是呀,”琼西说,“你的肚子现在怎么样了?”

  “好些了。”麦卡锡的视线转移到琼西脸上。那是一双惊魂未定的孩子般的眼睛。“我很抱歉像刚才那样排气——以前我从来没有这样,就算当兵的时候都没有,那时我们好像每天都吃豆子。不过我现在好些了。”

  “你确定上床前不想撒个尿吗?”琼西有四个孩子,所以这个问题几乎是很自然地问了出来。

  “是的。在你发现我之前,我已经在树林里方便过了。谢谢你让我进来。谢谢你们两位。”

  “噢,得了,”比弗说,一边不安地挪了挪脚,“换了谁都会这样。”

  “也许会,”麦卡锡说,“也许不会。《圣经》上说:‘看哪,我站在这儿敲门。’”外面的风刮得更猛了,整个“墙洞”都在晃动。琼西等着麦卡锡把话说完——他似乎言犹未尽,却忽然把脚放到床上,把盖被拉了上来。

  从琼西床上的什么地方,又响起一个刺耳而持续时间长久的屁。琼西觉得自己再也忍无可忍。在暴风雪即将来临之际,让一位来到你门口的陌生旅人进屋是一回事,而站在一旁听他施放一连串气弹则是另一回事。

  比弗也跟着走了出来,并随手轻轻关上房门。

  5

  琼西正要开口说话,比弗却摇摇头,将手指压在唇上示意,然后拉着琼西穿过宽敞的房间,来到厨房区,这里是除了后面的工具间之外,离麦卡锡最远的地方。

  “伙计,那家伙要出大事了。”比弗说。在厨房里日光灯的明亮光线下,琼西发现,他的老朋友正忧心忡忡。比弗把手伸进工装裤前面的大口袋里,摸出一根牙签,开始咬起来。用不了三分钟——也就是一位资深烟民抽完一根烟的工夫——他就会把牙签变成一撮非常细小的木屑。琼西不明白比弗的牙齿(或者他的胃)怎么受得了,可他几十年来一直都是这样。

  “我希望你是错的,但是……”琼西摇了摇头,“你这辈子闻过那样的臭屁吗?”

  “没有,”比弗说,“可那家伙远不只是胃有毛病,他还有一大堆其他的问题。”

  “你这是什么意思?”

  “噢,比如说,他以为今天是十一月十一号。”

  琼西不明白比弗在说些什么。十一月十一号是他们挤在亨利的旅行车里抵达这儿的那一天,这是他们这个打猎团体的惯例。

  “比弗,今天是星期三,是十四号。”

  比弗点点头,不由自主地一笑。那根已经变得像一条细线似的牙签从一边嘴角转移到另一边嘴角。“这个我知道。你同样也知道,但是里克呢,却不知道。里克以为今天是主日。”

  “比弗,他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不管他说了些什么,他不可能说得太多——炒几个鸡蛋和热一罐汤用不了多长时间。于是比弗开始讲了起来,而琼西则一边听,一边放水准备洗那几个盘子。他不介意出来野营,可他绝对不会像许多男人那样,一旦离开家来到森林,似乎就可以邋里邋遢而满不在乎。

  “他说,他们是星期六来的,想当天打打猎,然后星期天再把屋顶修一修,因为上面有了几处漏缝。他说:‘至少我不用违背安息日不得工作的训诫了。如果在森林里迷了路的话,你唯一必须做的事情就是不让自己发疯。’”

  “没错。”琼西说。

  “我想我不能在法庭上宣誓,说他认为今天是十一号,但是要么今天就是十一号,要么我们可以往后退一个星期,退回到四号,因为他的确认为今天是星期天。而我无法相信他已经在外面晃了十天。”

  琼西也无法相信。不过三天呢?是的,这个他可以相信。“这就解释了他跟我说过的一句话,”琼西说,“他——”

  地板“嘎吱”响了一下,两个人都微微一震,并抬眼朝大房尽头那扇紧闭的卧室门看去,但是那儿什么也没有。这里的地板和墙壁常常嘎吱作响,即时风不大的时候也会如此。他们有些难为情地对视了一眼。

  “是呀,我有点神经质了,”比弗说,他可能是看懂了琼西的神色,也可能是看透了琼西脑海中的想法,“伙计,你得承认,他就那样从森林里钻了出来,还真有点儿令人不寒而栗。”

  “是呀,的确是的。”

  “那个屁听起来就像是他屁眼里堵着什么东西,快要被烟给熏死了。”

  比弗说完这话,自己似乎也吃了一惊,他每次说了怪话都是这种表情。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成一团,一边在嘴里模仿着,发出一串叹息般的低沉声音,同时尽力压低嗓门,以免让那可怜的家伙听见,说不准他还没有睡着,会听见并知道他们在笑话他。琼西笑得一发而不可收拾,因为这种宣泄太有必要了——这笑声有些歇斯底里,他弯着腰,笑着,咳着,喘着,眼泪都流了出来。

  最后,比弗拽住他,将他拖出门去。于是,两个人连外套也没有穿,站在越来越厚的雪地上,终于可以放声大笑起来,呼啸的寒风淹没了他们的声音。

  6

  回到室内时,琼西的手都麻木了,把手伸进热水中洗盘子时几乎感觉不到水的热度。但是笑过之后,他觉得一阵轻松。这时他又担心起彼得和亨利来——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是否能够顺利回来。

  “你刚才说解释了一句话,”比弗说,他开始咬第二根牙签了,“是什么话?”

  “他不知道要下雪了,”琼西回答,他一字一顿,说得很慢,尽量回想着麦卡锡使用的具体字眼,“‘这天气可真是晴朗、微冷。’我想他就是这么说的。不过,如果他听到的预报是十一或十二号的,也就说得过去。因为直到昨天的晚些时候,天气的确晴朗,对吧?”

  “对呀,而且他妈的微冷。”比弗说。他从水槽旁的抽屉里拿出一条印有瓢虫图案的旧毛巾,开始擦盘子。他一边擦,一边看了看对面那扇紧闭的卧室门。“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他们的营地在基尼奥。”

  “基尼奥?那地方离这儿可是四五十英里。他——”比弗把牙签从嘴里拿出来,看了看上面的牙印,又将牙签另一头塞进嘴里,“哦,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