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大事?”

  “我记得你们早前提过,程公子还有位族弟,年纪跟二弟差不多,小时候也特别喜欢黏姝娘,后来好像是去外地求学不常回京,来玩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沈徐氏对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惊一乍感到不解,“是啊,小程公子的母亲似乎跟郡王妃是同族姐妹,两家走得近,小程公子从小便爱跟世子玩……咦,程公子真实身份是郡王世子,那小程公子岂不也是宗室了?”

  妻子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小程公子来头也不一般时,沈家旺已经在好兄弟的提醒下,想起来这样一桩可能颠覆未来的大事,跟对方一起不约而同转头看向沈丽姝,嘴唇微微颤抖,“姝娘,小程公子是不是,是不是……”

  问了半天,还是没敢把那个猜测问出口。

  沈丽姝点头,帮他们说出了答案:“他就是当朝太子。”

  沈徐氏一脸懵逼,“谁,什么太子?”

  沈家旺和齐青虽然猜到了,仍然被事实震惊得忘记了言语,久久无法回神。

  沈丽姝却没有体谅他们收到刺激的小心脏,好奇的问,“齐叔叔怎么会突然提起曦哥儿?”

  明明她爹才是最早和她一起猜测奶团子身份很牛逼的那个,父女联手把这个秘密滴水不漏的隐瞒了这么久,一晃八、九年过去,老爹倒是完全把这茬忘了,赵昭景的身份曝光半个多月,他还跟她娘一起沉浸在郡王府提亲的快乐中,竟是半点没把最关键的事情想起来。

  反而是对内情知之甚少的齐叔叔,坐下不过半个小时,已然抽丝剥茧,把她爹娘没注意到的细节都串联起来了。

  吃瓜大师竟在他们身边!

  齐青勉强从震撼中回神,解释道,“我哥不在京里,又需要对京中大事有些了解,便叫我平日里帮他多听多看,数月前立太子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我也随大流打听了些内情,恰好听他们说起太子爷的生母和郡王妃同出程家,留下了印象,这会儿才能立刻想起来。”

  “是啊,谁能想到事上还有如此巧合之事!”沈家旺已经顾不上佩服他齐兄在这方面的敏锐度了,自家四舍五入居然能跟当朝太子扯上关系,他有点被吓到了,心脏砰砰跳,免不了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好兄弟,“这么说来,郡王府不仅高贵非凡,日后甚至还会一路水涨船高,我们家还能应这门婚事吗?”

  “为什么不应?”齐青不假思索道,“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不见得是好事。我哥恰好在回信里提过一嘴,世子这般年纪没有任何职务,外头也只提郡王爷和太子爷,要么就是世子爷担不起大任,要么就是郡王府有意为之,如今世子爷是咱们认识的那位,一看便知英武不凡,必然是后者了。太子尚且年幼,未来如何还不好说,郡王府如此想必是为了保全世子爷,也就是说除非到大势已定之日,在这之前世子都会是闲散宗室。”

  “郡王府请人提亲自然有他们的考量,这点不必担心,我想说的是姝娘非这门婚事不可!世子爷不做官不出仕,甚至为了避嫌最好远离朝堂,最好的方式难道不是寄情山水?刚好姝娘也不是能坐得住的,日后只管陪世子爷游山玩水,做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姝娘不选这门婚事,试问还能选谁?哪怕是跟我之前说的秦沣,也要操持家务、陪他追求功名利禄,哪里能有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子。”

  齐青越想越觉得,赵世子和姝娘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恨不得立刻就喝上这杯喜酒了。

  沈家旺和沈徐氏也被他说得放下了跟太子扯上关系的那层顾虑,心头一片火热,炯炯有神的看着闺女:“姝娘可都听见齐叔叔说的了?嫁给世子爷,你日后还能想往外跑往外跑,嫁给别人可就没这么自由了。”

  齐青在沈家待了半个下午,拒绝了夫妻俩热情的晚饭邀请,表示已经答应老夫人要回去陪她用完膳,改天再来蹭饭,天黑之前便拍拍屁股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却让沈家每个人心中都跟着翻江倒海起来。

  沈家旺和沈徐氏已经十分满意赵昭景这个未来女婿,在此之前也只是以劝说沈丽姝为主,希望她可以回心转意接受这门婚事,眼看着她始终不为所动,他们紧张焦虑,却也不曾真正催促过她,因为他们内心还有最后一份顾虑,担心着齐大非偶,闺女嫁入高门也许会失去自由。

  连齐青这个便宜叔叔都知道她最在意的是什么,做父母的只会更心知肚明,所以劝说却从不逼迫催促,本质还是愿意接受她任何决定的。

  而今天这通分析,等于是把他们最后的顾虑也掀开了,接下来可以化被动为主动,积极促成他们想要的结果了。

  热情把帮他们破开迷雾的恩人送走,夫妻俩迫不及待商量要怎么行动,然后一转头,他们闺女就跑了。

  沈丽姝没跑远,只是想要静一静,坐上马车去了庄子上。

  齐叔叔一番话也让她陷入了沉思,不过跟父母在意的方向不同,他分析的那些对方一步步为她铺路嫁入王府,她早就知道了,结婚以后可以自由的出门游玩,也是赵昭景亲口承诺过的。

  她没有为世子爷的情深义重而感动不已,反倒是被齐叔叔开头的话吓得不轻。

  他说曾试图给她和秦沣保媒拉纤,她爹娘听了没觉得丝毫不对,反而就差对齐叔叔的“热心肠”感激涕零了。

  父母和身边长辈的态度让沈丽姝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赵昭景只是最好的选项,但永远也不可能是唯一选项。

  她以前美滋滋的希望跟他互相耽误几年,等他年纪大另娶她人,而她也错过了最好年华可以清清静静的孤独终老,却忘了自己正生活在程朱理学大行其道之前的时代,这时人们从不要求女子从一而终,女子和离再嫁、守寡再嫁都是稀松平常的事。远的不说,就连太后都是二嫁之身。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她要是不结婚,究竟是年纪大了无人问津,还是活到老就被催婚到老?

  也许可能后者才是她的命运。

  试想一个有钱有颜的女子,哪怕年纪大了,就彻底没有追求者了吗?

  不会的,她只要还有钱,这辈子都不会缺少上门说亲的媒人,那她爹娘恐怕也永远不会歇了让她嫁人的心思,搞不好夫妻俩白发苍苍的时候,还要拄着拐杖出门帮老闺女相看婆家。

  想到那个画面,沈丽姝简直是不寒而栗。

  只是帮她相亲还是最好的结果,更坏的就是父母始终接受不了她的不婚主义,决定实行他们当父母的权利,盲婚哑嫁、包办婚姻!

  沈丽姝又被自己想象的画面打了个寒颤,算了,与其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不如自己先掌握主动权,嫁给青梅竹马的男朋友,不比盲婚哑嫁香吗?

  好吧,说这么多都是在掩饰她反复无常的事实,齐叔叔那些话让她的“妥协”看起来似乎顺理成章,但其实这不过是个契机,在此之前她就已经动摇了。

  说到底,从她拒绝不了赵昭景的心意、选择和他地下恋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现在的结果,不是她心软,而是女性柔软的天性,让她永远无法拒绝一个处处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完美恋人。

  可能这就是爱情,让人盲目,也让人奋不顾身。

  不过爱情也可能会消失的,沈丽姝可以接受失败的选择,损失一段感情、埋葬一段人生,但她不会为一场失败的感情买单一辈子。所以在真正做出决定前,她还要干一件大事,特意跑到庄子上来静静,也是为了方便行事。

  她出京的时候没有给赵昭景只言片语,却还是在庄子上的第三天偶遇了同样出门“遛狗”的他。

  看着朝自家初一热情奔跑而来的细长帅狗,以及遛狗溜到湖对面的长腿帅哥,沈丽姝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什么时候养的狗?”

  “快一年了。”

  “也是山东细犬?”

  赵昭景点头:“是。”

  学人精竟在她身边!沈丽姝忍不住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你家的公狗还是母的?”

  “公的。”

  还好终于有一处地方没学她了,沈丽姝庆幸了片刻,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公的?”

  “是的,它叫乌云,以后可以跟初一……”

  话还没说完,沈丽姝已经腾地站起来,吹了声口哨,“初一,回来。”

  正跟隔壁家的帅狗狗玩得高兴的初一停顿片刻,下一秒飞快的朝主人奔赴而来,顺便把新伙伴乌云也带过来了。

  “真乖,好狗狗。”沈丽姝一视同仁的摸了摸两只狗狗,转头就换上了不客气的表情,对赵昭景道,“把你们家乌云牵好了,这些天都不要放出来。”

  距离他们家初一发情的日子不远了,她可没有做好当姨姨的准备,以后要严防死守隔壁家的狗子。

  赵昭景:……

  偷偷学女朋友养狗,是想给她惊喜,也为了有更多的共同语言,万万没想到第一次带狗亮相就悲剧了,女朋友果然对狗狗和颜悦色,对他却瞬间变脸,甚至话都没聊上两句话起身就要走。

  看着她牵着狗毫不犹豫往家走的背影,赵昭景终于忍不住出声:“姝娘。”

  沈丽姝应声回头,就对上男朋友睁得比平时更大更圆的眼睛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样子,和坐在他脚边同样眼巴巴的乌云仿佛重合了。

  这就是传说中狗狗眼吗,有点被萌到了!

  沈丽姝这才挥了挥手解释道:“初一这段时间都不方便跟乌云玩,你先带它回去,待会过来吃饭。”

  对面的人立刻多云转晴,牵着不明所以的狗子转身就走,脚步飞快连四条腿的差点都追不上他!

  沈丽姝也收回视线继续往回走,虽然有可能影响初一的帅哥离开了,她也要回去跟伯父伯母说一声,中午多准备一个人饭菜。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吐槽,有机会真该把认识榜一大佬的小伙伴们都喊来看看,这还有半点印象中的高岭之花风范吗?

  吐槽男朋友毫无形象的她,却没有注意到自己此刻嘴角翘得有多高。

  男朋友的大长腿跑得飞快,起码更是效率十足,不到半个小时就跑了个来回,风度翩翩重新出现在庄子门口的时候,沈丽姝还在厨房忙碌。

  她本来只是进来跟伯母说一声加菜的,看到厨房里的板栗和鸡肉,突然被勾起了刚穿越那会儿的回忆,她第一次向家人大显身手、展露厨艺天赋就是通过一盆板栗烧鸡,跟小伙伴们真正转到的第一桶金也是通过卖板栗。

  这道菜,对她来说老有意义了,刚好男朋友还没吃过她做的呢!沈丽姝突然起了兴致,便挽起袖子亲自下厨了,不过她只炖这一道菜,其他的还要请大伯母和二伯母代劳。

  即便她只做一道菜,也足够让赵昭景喜出望外了,要不是沈丽姝善意的提醒他,板栗吃多了不雅,他今天怕是只吃这一道菜。

  饶是如此,汤汁拌饭也让他足足吃了两碗。

  伯父们不知道他的饭量,沈丽姝却是清楚的,看男朋友用实际行动来捧场,她表示很满意,吃饱喝足便笑眯眯道:“吃饱了吗?待会儿和我去趟书房。”

  赵昭景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今日亲自下厨如此盛情,该不会就是为了去书房要谈的事情?

  就这样,做好了心理准备的赵昭景跟她进书房,被请到书桌前坐好,手里塞进一支笔,整个人还是恍恍惚惚难以置信,“你说什么,写和什么书?”

第190章

  沈丽姝淡定重复道:“和离书。”

  轻飘飘的三个字, 却让赵昭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想过能让她亲自下厨来哄他办的事情不简单,却没想到会这样离谱。

  他都还没成亲, 居然就要写和离书了?

  饶是习惯了心上人古灵精怪的赵昭景, 也终于招架不住了,第一次用探究的目光打量她。

  姝娘的小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

  接受到男朋友仿佛在研究外星生物目光的沈丽姝:谢邀, 有被冒犯到。

  但她现在有求于人, 不便为自己讨公道,只能理智的向对方解释:“放心,我没疯, 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请你写和离书, 是在我深思熟虑过后做出的、对我们彼此都有利的决定。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时相知相许, 也未必能天长地久, 佳偶终成怨侣的故事屡见不鲜。我这么说并非悲观, 只是不想做没准备的事。这份和离书不过未雨绸缪, 最好的结果自是你我永结同心、终得圆满, 那这份和离书也不过一张废纸罢了;但只要其中一方变心,有了这份和离书,也可及时止损、一别两宽, 至少不会走到面目可憎、互相生厌的地步。”

  “这考虑未免也过于长远了吧?”沉默半晌,赵昭景终于憋出这样一句。

  沈丽姝理所当然把他的话当夸奖,“应该的, 凡事预则立, 不预则废, 眼光放长远没毛病。”

  没办法, 男朋友是恋爱脑,只能她承担起动脑筋的角色。

  赵昭景嘴唇蠕动几下,已然看出了她的势在必行,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姝娘,长远打算还有很多方式,和离书并非合适的选择。”

  “我知道,写这个治标不治本,最一劳永逸的方法其实是不成亲……”沈丽姝说着就抱臂往他旁边一靠,笑眯眯的看着他。

  明明她是那样的笑靥如花、甜美动人,让他无法不为她心动。

  可心动的同时,赵昭景还觉得心惊肉跳。

  按理说婚事僵持许久,如今终于出现曙光,亲耳听见她有许婚的意思,他应该欣喜若狂才是,偏偏她的回心转意还伴随着这样一个让他无法接受的前提,他还没来得及欢喜,已经被这盆冰水浇得透心凉了。

  赵昭景很清楚,和离书是不可能写的,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和离,这对她而言只是一张毫无作用的废纸,却会给他留下永远抹不去的黑历史。

  他已经对未来的家庭弟位已经有了预感,不可以再让自己雪上加霜。

  求生欲使人机智,赵昭景很快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缓缓道:“姝娘,你是不是还对我的家世有疑虑,担心我对你承诺的事日后做不到,可又碍于权势背景,你无法为自己讨回公道?”

  真实心思被看穿,不过男朋友也没有生气的样子,沈丽姝便不再掩饰,“是有点不放心。”

  比起将未来寄托在他身上,她更想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所以我现在如何发誓,保证对你始终不变,你也不会信的,对吗?”

  沈丽姝想了想,纠正了他的用词,“不,我相信你现在都是真心的,只是人心都会变,用白纸黑字记录下来比较可靠。”

  赵昭景点点头,“我知道,这就像你做生意,习惯把合作双方要遵守约定的内容,一条条一筐筐都写进契约里。”

  “就是这样。”沈丽姝对男朋友始终把注意力都放在她的动机上,而不是和离书本身,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他终于get到了她的契约精神,她还是比较欣慰的,嘴角也不由自主扬了起来。

  才高兴没几分钟,就听见男朋友用循循善诱的语气对她说:“那就不是非和离书不可了,你我连婚约都没有,这和离书也无从写起,不若改成承诺书?”

  你小子心眼不少啊!沈丽姝瞅了他两眼,“衙门可不会管这种承诺书,你到时候不认账怎么办?”

  别以为她没结过婚,就不知道净身出户协议和忠诚协议的区别了——前者根本就不合法,写得再好也是一张废纸。

  当然忠诚协议放到这里也同样是废纸。

  沈丽姝从老爹那里打听到了,他们衙门只认两种离婚协议,和离书跟休书。

  不过她穿越一场总不能落个被休的结局,还是把和离书捏在手里更靠谱。

  赵昭景听得嘴角微抽,心想姝娘难不成还打算有朝一日跟他对簿公堂?那她知不知道,一旦对簿公堂,依照刑律,女子无故和离是要接受惩处的……

  不对,险些被带偏了,这都是她的异想天开罢了,不必细究。

  他想了想道,“以防我日后不承认亲手写了承诺书,可以邀请一位你信任的见证人在场,那样便万无一失了。”

  沈丽姝不为所动:“你说的轻巧,谁敢给我做这种见证?”

  以他的身份,以后要反悔,见证人不得跟着他装聋作哑?

  “曦哥儿如何?”赵昭景也是真心想解决这个问题,让她能安心无虞的嫁给他,有理有据的分析起来,“以曦哥儿的身份不必顾虑任何人,你还是他最心心念念的姝阿姊,也不用担心他日后向着我。”

  “咦,有道理。”沈丽姝心动了,“把咱们的和离书交给曦哥儿保管,那才叫万无一失呢。”

  努力帮她出谋划策的赵昭景只觉得眼前一黑,万万没想到,他竟会这么费力把自己彻底埋进了坑里。

  把他们的和离书放在曦哥儿手里,岂不是把黑历史宣扬得人尽皆知?

  沈丽姝看着男朋友隐隐冒黑气的头顶,知道踩着他底线了,赶紧换上了撒娇的口吻:“我说笑的,不管和离书还是承诺书,这都是你我才能知道的秘密,不能让第三个人掺和进来哦。”

  说话间,沈丽姝也低下头去,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尽显小情侣的亲密。

  赵昭景的脸色一秒由黑转红,感受着她扑在脸颊的微热呼吸,浑身都僵硬了,梗着脖子反方向偏了两度,可也于事无济,那双柔软的手圈着他,如影随形。

  他觉得心跳如擂鼓,用最后的理智提醒他:“姝娘你先起来,如此于理不合,一旦传出有损你的清誉。”

  某些人嘴上坐怀不乱,行动上却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都挣脱不开,沈丽姝已然看穿了他的口是心非,索性把脸也贴了上去,亲昵的蹭了蹭,感受着他呆若木鸡的僵硬,语气像极了诱哄小红帽的狼外婆,“昭景哥哥不是已经请家中提亲了?只要写了和离书,两家很快便能请官媒交换婚书,如此便是名正言顺……”

  感受着脸颊如猫咪的柔软触感,脑海中回荡着“名正言顺”四个字,赵昭景到底没能抗拒这份诱惑,捏紧了手中的笔,迟疑道:“可我从未见过和离书,不知该如何下笔。”

  沈丽姝知道这是同意了,当即放开了他,恨不得一蹦三尺高,“没关系,我见过,我念给你写。”

  赵昭景:……

  所以她只是短暂的哄了他一下吗?

  没在意男朋友便秘般的表情,沈丽姝积极主动的帮他研墨并催促道,“你先落款呀,内容就写: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

  没想到她还真的懂。

  以赵昭景这样的涵养,被赶鸭子上架逼着写和离书,也终于忍不住边写边骂骂咧咧,“你为何如此熟练?”

  沈丽姝不以为意,还笑眯眯给他解惑,“这个是衙门和离的示文,不单我知道,街上摆摊的捉刀人也都知道呢。”

  捉刀人顾名思义“捉刀代笔”,多是指在街上支个摊子帮人有偿写信的书生。不过在经济发达的当下,除了书信还有很多代笔业务,契约诉状都是,和离书自然也在其中,只是办这项业务的不多罢了。

  衙门的和离书示文,主打就是一个简洁明了,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华丽词藻,简简单单说明感情不和各走各道,以赵昭景行云流水的书写效率,没两分钟便照着她念的写完了,最后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金句收尾。

  “好了,签字画押就大功告成。”沈丽姝打开准备好的印泥。

  赵昭景欲言又止看她一眼,还是默默跟着按上手印。

  沈丽姝连哄带骗终于要到了这份保障,一时间爱不释手,看了好几遍上面的内容,并等墨迹收干,便小心翼翼将纸收好藏起来。

  赵昭景就静静的看她喜不自胜。

  沈丽姝将和离书妥善保管起来,才有时间注意工具人男朋友,见他板着张帅脸一言不发,其实也很赏心悦目了,但她还是善良的过去哄了两句,“昭景哥哥辛苦了,手上怎么还沾着引泥?我帮你擦一擦。”说话间已经麻利的掏出帕子上手了。

  赵昭景看着她在自己面前低眉敛目的样子,竟有几分难得的温柔,紧绷了半天的嘴角也不由自主柔和下来,低声道:“姝娘,你刚才说,这份和离书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沈丽姝熟练的举起四根手指:“对,我发誓,不会透露给第三个人。”

  赵昭景定定看了她几秒,终于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虽然还没结婚就逼着签下离婚协议,让他前所未有的憋屈,但是跟沈丽姝谈恋爱,没点心脏接受能力根本走不远。

  赵昭景自我调节水平一直在进步,对这件事的接受甚至比沈丽姝还快,她还继续泡在庄子上躲清闲的时候,他已经雷厉风行的回了趟家。

  于是又过了两天,还在慢悠悠收拾行李的沈丽姝,看到了风尘仆仆赶来的老爹。

  沈爹来不及喝口水缓一缓,脸上带着似惊似喜的表情,看见闺女就迫不及待说,“姝娘,上次那位官媒又来了,带上了世子的生辰八字!”

  沈丽姝在心里挑眉,男朋友回去才两天,这效率也太快了,是不是怕她中途反悔,要趁她回去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事情定下来?

  因为小伙伴和表姐妹们陆陆续续订婚结婚,她也比较了解这会儿的流程,合完生辰八字并算好日子,下一步就是下聘,这门婚事基本就算定下了。

  想到这儿,沈丽姝问老爹,“那给了我的生辰八字吗?”

  “没有。”

  沈丽姝这下惊讶了,“这事我跟世子已经说好了,郡王府的人没告诉爹娘吗?”

  “说了,但你这不是不在家吗,我跟你娘想了想,还是要听你自己说才放心。”

  沈丽姝:……

  所以男朋友那么迫不及待回去,是回了个寂寞吗?

  虽然已经得到了闺女的亲口确认,沈家旺却也没有立刻回去跟妻子分享这个好消息,并第一时间把生辰八字交给昨天白跑一趟的官媒,他坚持要等沈丽姝一起,“既然决定了,接下来还有很多繁文缛节,跟爹一起回去吧。”

  三媒六聘是个很繁琐的过程,接下来只怕是郡王府的管家下人和官媒一趟趟上门,这个消息彻底瞒不住了,放在整个汴京也是相当炸裂的,之后会面对什么场面可想而知。

  沈丽姝本来是想在庄子上避一避风头,等亲朋好友对这件事的八卦热情稍微降温再回去,但现在老爹亲自来庄子上接人,她也不好把压力都扔给他们,犹豫片刻,还是坐上了跟她爹一起回家的马车。

  路上她难免打趣,“爹娘这次也太小心了吧,难道还怕郡王府骗婚不成?”

  “郡王府自然不会骗婚,可万一你又变了注意呢?”沈家旺摇头笑道,“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总要你自己在场拿主意。”

  沈丽姝嘴上说父母过于谨慎,但她心里其实也更愿意他们这样民主,才会老爹一喊就立刻跟他回去。

  接下来的场面果然很盛大,随着官媒一趟趟领着郡王府的下人来沈家送东西,亲朋好友立刻闻风而动,每天都将沈丽姝的二环豪宅围得水泄不通,热情程度比小老弟中举那会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正在谈喜事,不好把沾亲带故上门祝贺的拒之门外,沈丽姝一家人就在大家这样盛情难却的围观中将订婚流程一点点推进。

  如此过了十来日,聘礼收了,婚书也签了,订婚仪式宣告结束,沈丽姝以为终于可以关上大门清净几天的时候,那位熟悉的官媒又双叒叕登门,这次是来商量婚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