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客户叫什么名字啊?”她又问。

“哎呦,姑姑,你问得真多啊。”银娣拍了她一下。

她不好意思地笑:“我就是好奇啊。她叫什么名字?”

“沈素珍。”朱小姐又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来,“这是她当初签的合同,我处理那些文件时遗漏了,原来它一直被放在周先生的抽屉里,今天早上警察检查的时候我才发现,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没用,我也打算烧了。”

夏英奇一看,那果真是一份合同。上面不过寥寥数字,说明了租赁的物品名称,租赁期限,押金数目,归还日期,以及如果车辆损坏,租赁者需要赔偿的金额等等。合同的最后有人用毛笔写了三个字“沈素珍”,甲乙双方都按了个手印。

“她跟我一样,是个寡妇。”朱小姐道,“她老公原先是做粮米生意的,去世后给她留了栋弄堂房子。她虽然没工作,但靠出租房子过得也不错。但谁知道,儿子突然没了,也不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呢。”

“你后来没跟她联系过吗?”

“周先生说,他出了两百块钱给她,为她儿子做了个大法事。她后来就没再找来了。我想她也是自己想明白了吧,她找我们也没用,人死不能复生哪。”朱小姐深深叹了口气。

“那后来周先生到底赔了多少钱给那个车主?”

“这我也不清楚了。但周先生有天告诉我,他已经把这件事都处理好了。”

“再问个问题,你说你们是租赁业务,那你们平时出租的东西,都在哪里?汽车在办公室肯定放不下吧?”

“平时我们办公处不存货的。”朱小姐道,“就那么两间屋子,哪有地方放啊。是客人提了要求,周先生才去找东西。一般他们会先打电话来咨询。比如有人要租车,他会先打电话来问,我们这里有没有车,租金和押金是多少。我们根据原先做好的价格表报价,等在电话里敲定之后,周先生再去找车子。”

“你说那辆车是他朋友的。那周先生用他的车,有没有合同?”

朱小姐摇头,“这是周先生弄来的,我也不清楚。我也没看见那些合同。估计他朋友也是看他的面子才给他的。”

“那个车主的名字你还记得吗?”

“我不知道,周先生没说过。”

“那对方的电话呢?”

朱秀云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你是不是碰巧看到过那个电话号码?”

“是。”朱秀云低头看着自己的包,隔了会儿才抬起头,“现在周先生不在了,我说了也没什么关系了。那个女的有一次来我们公司,她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她说周先生不回来,她就不走。那天周先生不在,我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可我也没办法啊,后来我想起来,周先生说,他去找车主谈事情了,他出门前给那个车主挂过一个电话,”她说话时,有些心虚,“我那时候急着想找他回来,就让接线员帮我查一下之前往外拨的那个电话……”

“然后呢?”

“接线员给我拨了那个号码,可接电话的是希云小姐。”

“希云?”银娣吃惊地问。

朱秀云点头,“她有几次打电话来公司,所以我听得出她的声音。那次我问她是不是希云,她也承认自己是。我问她,周先生有没有在她那里?她好像很奇怪,她说,我爸去上班了,怎么会在家里?”

“你是说,周先生实际上是打了个电话回家?”

朱小姐点点头。

“你问过他吗?”

“我没问过他,他也没跟我提起过。我想也许有些事,他不想让我知道。”

夏秋宜坐在大姐的床边,等了二十多分钟后,大姐才慢慢苏醒过来。

“沈玉清!”大姐一睁开眼睛就咬牙切齿地叫着他太太的名字,这让他再次肯定,他是不能让大姐继续在这里住下去了。

“大姐,王医生已经来过了。他说你的伤口不大,其实只有很小的一个口子,他给你敷过药,休息几天就好了。”

“很小的口子!”大姐朝他瞪眼。

“你也真是的,你知道玉清最在乎的就是阿泰,你还这么乱说话,她怎么可能不急?”他尽量好言好语。

大姐白了他一眼,“我管她在乎谁!她儿子杀了子安,她现在还想来杀我……”

她想坐起来,但脑后的伤口迫使她立刻躺了下来。

“你快躺下吧!”他嫌恶地看着她,这女人要不是自己的亲姐姐,他早就把她扔到大街上去了,“你要不是胡说八道,她也不会这么对你!你说阿泰杀了人,这话能乱说吗?”

“就是他!不然你们为什么一头把警察送到巡捕房,另一头又把阿泰送走?”

“那警察是有疑点,出事那天晚上,有一段时间,墓地那里只有他一个人!谁告诉你我把阿泰送走了?我是让他去广州见一个客户!”

“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我是不信!”

“大姐,我再说一遍,阿泰不是凶手,你说他怎么可能杀了周子安?他们关系一直都很好。”

看到大姐在冷笑,他清了清喉咙,“好吧,我长话短说。大姐,你没有证据证明阿泰是凶手,就光凭我们送走他这一点吗?那也太薄弱了,哪个警察会信你的话?”

“南京来的那个警察,他会信的,他也是这么想的。如果他没这么想,如果他没有怀疑阿泰,你们不会惊慌失措地把阿泰送走,还说什么让他到广州去见客户的鬼话,好,我也承认,我没证据,”大姐笑,“但只要我活着,我会一遍一遍向我认识的每个人重复我的想法,只要我活着。当然,看你老婆的架势,她是不打算让我活了。”

她指指自己受伤的头,“要证据吗?这就是证据!我要是死了,人人都知道她是在杀人灭口。我已经把我的想法告诉希云了,你们除非连她也一起杀。”

搬走。

云。

“什么杀不杀的!谁要杀你!”他恼火地打断了她的话,“是你自己说话没分寸!惹火了玉清!好了!我明说了,你不能再在这里住下去了。等你好了,你就”

“让我搬走?我住哪儿去?”

“我给你买房子!不过”

他再度靠近她的床,“如果你在外面胡说八道,别说房子没了,连女儿都没了!”

“哎呦,还威胁我!什么叫女儿都没了?”

“我会把你关进疯人院,让你一辈子待在里面。你别想出来,更别想再见希”他走到窗前,背对着她,“两条路,你自己考虑吧。”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他几乎以为她已经睡着了,但当他转过身来时,发现她的眼睛睁得很大。

“我要带花园的洋房。”她道。

他笑了笑,“可以。”但他还是不放心,“你得保证以后不再胡说八道。”

“好吧。等我走了,你就可以让那两个穷亲戚留下来了。”她阴阳怪气地说。

“那我们就算谈妥了。你好好休息。”

他去拉门的时候,她又叫他。

“夏秋宜。”

他转过头来,一只鞋子扔在他身上。

“你这个怕老婆的废物!滚!”

大姐用尽力气吼出这句话后,倒在了枕头上。

朱小姐才刚走出夏宅,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叫她,她一回头,发现是之前一起吃过早点的夏家姑姑。

“原来是姑小姐。”她停下脚步。她对这位年轻的长辈印象很好,不仅漂亮文雅,而且平易近人。希云也漂亮,但总有点高高在上的感觉。

“你好,朱小姐。我想问你一件事。”姑小姐走近她。

“什么事啊?”

“你有没有听说过张慧真这个名字?”姑小姐问道。

这个名字她完全没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