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你就能见着他了!见了叔公别忘了叫人!”

“当然。”

这时,父亲注意到了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的章焱,“令堂大人的身体最近好些了吗?”他问道。

“好些了。上次您介绍的西医去给她看过后,吃了点药片,现在好多了。已经不咳嗽了,吃饭也比过去多了。”章焱中规中矩地回答。

父亲欣慰地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

客厅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听起来像大姑在跟谁大声说话,父亲皱皱眉。

“阿泰,你出去看看。”

今天,他看见父亲有些心虚。父亲回家后直接去了书房,不知道有没有发现那些烟土已经不翼而飞了。

他走出饭厅来到走廊上。发现大姑正在大门口跟一个陌生男子说话。

“我告诉你,我们家正在请客吃饭,你要是捣乱,我就报巡捕房了!”大姑威胁道。

对方并不买账:“这位太太,我已经告诉你了,我就是巡捕房的。我来是有公干,你能不能把你家管事的人找来?”这个男人说话四平八稳的,不过谁都听得出吃惊。

来,他完全没把凶悍的大姑放在眼里。

“管事的,我就是管事的!你有什么事?”大姑怒道。

阿泰走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他问道。

“阿泰,你来得正好。他……”

大姑的话还没说完,那名男子便递了张证件到他面前。

“唐震云。”他念道,“你是南京玄武湖巡捕房的?”这个身份不免让他有些“南京,你是从南京来的?”大姑重新打量起他来。

“对,南京。”

“你有什么事?”大姑对他的敌意已经转换成了好奇。

南京警察显然是不想跟大姑这种中年妇人罗嗦。他的目光跳过她,直接落到阿泰脸上。

“你们家在南京是不是有个亲戚叫夏漠?”

他记得至今未露面的叔公好像就叫这个名字。但他没有直接回答。

“你等一下。”他道。

他返回饭厅。

“什么事?”父亲问他。

“有个南京来的警察找叔公。”

姑婆一怔,当她发现席间的人都在看她时,她放下筷子站了起来,“不知道是什么事,我去看看吧。”她故作轻松地说。

父亲也站起了身。“我跟你一起去。”

他们离开饭厅后没多久,大姑就嘴里嘟嘟囔囔地走了进来。

“……又不知道有什么事,还得把我支开!”

想必是父亲叫她回饭厅的。

阿泰心里放不下,便找了个借口来到走廊上。

走廊上已经没人了。他听见客厅里有说话声,便悄悄走了过去。果然,父亲、姑婆和那个警察都在那里,他佯装不经意地站在了帘子旁边。

“……那天半夜,有人看见赌坊老板被一辆独轮车推来,丢在赌坊的门口。而我们查了一下,那几条街,只有你家才有独轮车……”

警察说话声音不大,但他还是听得很清楚。

“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姑婆一脸困惑,“那辆独轮车,我父亲扔在后院已经有好几年了,谁都能用它。”

警察盯着她的脸,“他死了。”

“他死了?”父亲也被吓了一跳。

警察没回答父亲,只是看着姑婆。

“夏漠呢?”他忽然问道。

“出去了。你找他干什么?”姑婆的口吻非常不客气。

“死者跟你弟弟的事有牵连,而且夏漠是医生,他懂得怎么下毒……”

姑婆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是医生就会下毒了?你真是信口雌黄!”

警察避开了她的目光。

“我要把夏漠带回南京。”

“你凭什么带走他?”

父亲走到警察的跟前,“长官,你这么大老远地跑到上海来找他,还想把他带回去,是不是有什么确实的证据?”

报纸。

警察被问住了。

“他们家是那带附近唯一有独轮车的……”

“这个你说过了。”父亲道。

“赌坊老板死后不到三天,夏漠兄妹就匆匆忙忙弃家而走。”

“也许只是巧合。”

“我们找到一个目击者,他说他看见凶手跳进夏家的后院。”

“那是个破院子,谁都能跳进去。”姑婆道。

父亲忽然朝前方望去。

一个男人从客厅外走了进来。这就是他们所说的夏漠吗?这个男人中等个子,眉目清秀,脸色微微有些泛白。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褐色旧西装,手里拿着一份“啊!真没想到你会来!”夏漠看到唐震云后的第一反应跟姑婆正好相反,他就像是遇到了老朋友。

“他认为你毒死了赌坊老板。”他妹妹对他说。

夏漠扬了扬眉毛。

“你弄错了吧。”他笑。

“上周三晚上十点到凌晨三点,你在哪里?”

“睡觉。”

“唐警官,这种时间多数人都在睡觉。”姑婆在一旁补充,“我跟你说过了,独轮车在后院,那里的墙又坏了,谁都能溜进来偷偷把它推出去。”

警察好像没把两兄妹的说辞当一回事。

“总之,你得跟我回去,你是嫌疑人。”警察对夏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