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明日香莞尔一笑。
“外面?”
“嗯,雨好大呢。我乘机洗了个痛快的天然澡。真是太过瘾了。”
冬树站起来,发现自己睡得满身大汗。气候温暖得不像三月,甚至可用闷热来形容。
他走进厨房,又继续往深处走。昨天他已确认过了,那里有后门。
走近后门时,雨声传来了。他打开门后,愣在原地。外面的停车场上,大水如河川汹涌流过,下个不停的豪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他关上门,回到餐厅。有几人已陆续起床了。
“雨很大吧?”明日香问。
冬树点头。
“简直不像日本的气候,倒像是东南亚。”
“那一瞬间,或许有甚么改变了。”说这话的是小峰。“我是说人类消失的那一瞬间。地壳变动加上天候异常。想到接下来还会发生甚么我就害怕。”
这时诚哉与菜菜美走进来了,二人的神情都很疲惫。
“那个男人怎么样了?”冬树问。
“我就是来跟大家商量这件事的──各位,可以听我说句话吗?”
诚哉发出呼唤后,全员开始聚集了。诚哉连忙伸出手。
“请你们不要再靠近我俩。这是为了预防万一。”
“甚么万一?”
诚哉踌躇了一下才回答冬树的问题:
“那男人罹患新流感的机率极高,因此,整晚照顾他的我俩也有感染之虞。幸好,今天湿度很高,菜菜美小姐认为这样应该会抑制病毒活动,但现在大家都累了,又缺乏治疗药物,所以我希望尽量减低感染的风险。”
“原来如此。”户田说完话,在距离二人稍远的椅子坐下。其他人也纷纷效法。抱着宝宝的荣美子,和未央一起坐在最远的位子。
“他现在还在睡,不过昨晚他醒过一次。”诚哉环视众人一边说道。“得知我们的存在,似乎令他大为振奋。如果让他继续那样静养,再给予充足的饮水和营养,应该在两、三天之内就会康复。所以,我想跟大家商量今后的事。”
“我可以插句话吗?”山西举起手。
“请说。”
“你刚才那番话好像可以解释成『在那个人康复之前都要留在这里』,是这样吗?”
“是有那个意思。”诚哉说。“我还希望大家决定一下今后该怎么办。”
“很抱歉,我反对。”小峰立刻做出反应。“我认为,这些天来大家能勉强熬到现在,都是因为彼此都是普通人。如果加入那种不寻常的人,我们之间的关系一定会瓦解,至少我就不想跟他一起行动。”
坐在小峰旁边的户田点点头。
“我也有同感,就是无法适应一般社会才会变成流氓不是吗。我不认为那样的人在这么特殊的环境里能够配合别人。”
诚哉听完二人的发言后,面色没有改变。大概是多少已预料到会有这种答案了。
“其他人的意见呢?”诚哉看向荣美子。“妳觉得呢?”
突然被点名的荣美子眨着眼。
“我一切听从大家的意见…”
“这样不好喔,太太。”户田说。“妳应该说出自己的意见。如果现在不说,事后才抱怨,到时可不会有人理睬妳。”
户田的语气虽然无礼,但冬树也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在这种生死关头,不能把命运交到他人手上。
“没必要考虑别人,只要说出妳自己想怎样就好。”诚哉再次对荣美子说。
她为难地低下头,最后才仰起脸,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坦白说,我很害怕。我不想跟那个人扯上关系。”
“那是当然,”户田说。“如果跟那种人在一起,谁知道会遭到何种对待。”
但是──荣美子又接着说道:
“如果他硬要跟来怎么办?总不能跟他说不行吧?”
“直说就好啦,就叫他不准跟来。”
“那样做不会令他怀恨在心吗?”
小峰立刻大动作转向荣美子。
“就算他怀恨在心,又有甚么关系?”
“可是…”
“当然,如果在以前的世界的确会有这种顾虑,因为那种人会立刻报复。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害怕的必要了。那些家伙能够耀武扬威是因为背后有同伙,单靠他一个人根本没戏唱,没甚么好怕的。况且,他都已经病成那样了。就算我们自行出发,他应该也无法跟来。”
“你是说要扔下他不管?”
“我只是说不要跟他一起行动,那家伙自己去想办法就行了。既然只要休养个两、三天就会康复,应该用不着替他担心吧。”
“那个…”菜菜美开口了。“那是在充分摄取饮水和营养的前提下。如果只是躺着,不仅康复得慢,说不定还会变得更糟…”
小峰不耐烦地摇头。
“如果想活命,就自己想办法,饭店里就有饮水和粮食。总之对方是流氓,根本没必要同情他。”
即使听到这么强硬的意见,荣美子似乎还是无法释然。请让我再考虑一下,她说完再次低头。
“冬树,你觉得呢?”诚哉问。
冬树舔了舔嘴唇。他打从刚才就一直拚命思考,却还是想不出能让他自信满满说出口的好意见,但他还是开口了:
“如果不先跟他本人谈谈,恐怕难以做出任何定论吧。”
“有甚么好谈的?”户田马上质疑。
“当然是要向他确认是否有意跟我们一起行动,如果愿意的话,再确认他能否配合大家。还不了解他是怎样的人,就判断要不要让他加入,我认为未免有点操之过急。”
“那还用问吗,他肯定只会说好听话。”小峰有点激动地说。“他肯定只会说他会认真配合、跟大家好好相处这种敷衍我们的场面话。那种话根本无法信任。”
“所以我认为这点有必要再详加观察。如果觉得他是在说谎,到时再做讨论,不知各位觉得如何?”
“要观察出一个人的善恶,是非常困难的。”说这话的是山西。“就算有人生经验也没甚么意义。被诈欺集团骗去汇款的多半是老人,这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且做坏事的人在这方面的演技特别好。”
户田与小峰不约而同地点头,似乎深有同感。
冬树想不出反驳之词,只能缄默。刚刚那番话原本就不是带着坚决信念发表的。
“久我先生,不,我不是喊弟弟,而是喊做哥哥的。”户田转向诚哉。“我倒想听听你的意见。前几天你曾说,纵使世界一切重来,也不可能连过去的生活方式都一笔勾销。老实说我很佩服你,但若照你这个想法,岂不表示我们也不必对那个流氓的过去宽容以待吗?当然,他有甚么样的过去还不清楚,但至少可以确定他过的应该不是正经生活。这点你是怎么想的呢?”
诚哉听了,定睛回视户田的脸。然后他站起来,呼出一口气。
“在我发表自己的意见之前,我有个提议,是关于今后生活方式的提议。”
“甚么提议?”户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