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手。你的手真小。”

她看看自己的手,同时突然惊觉。他是不是拿我跟别人比?是不是有别的女人像这样爱抚他,他才拿我的手跟她比?是不是在那个女子的手与口中,他就能射?

他完全疲软了。

典子正因这件事开始不安与疑惑的时候,秋吉突然问她能不能弄到氰化钾。

“是为了写小说,”他说,“我想写推理小说,总不能一直闲混不做事。我想在小说里用氰化钾,可没亲眼见过,也不知道性质。所以我想,不知能不能拿到真东西。典子,你们医院那么大,应该有吧?”

这件事着实让典子感到意外,她没有想到他会写小说。

“这个……不查一下不知道呢。”典子先搪塞过去,其实她知道那东西放在一个特殊的保管库里,不是用来治疗,而是作为研究用的样品。只有少数几个院方的人能进入保管库。“你只是要看看吧?”

“最好能借一下。”

“借……”

“我还没有决定要怎么用,想等看过实物再说。我想请你帮我弄一点。如果你实在不愿意,也不必勉强。我再去找别的渠道。”

“你有其他的渠道?”

“因为之前的工作,我跟各行各业的公司都有来往。利用这点关系,应该不至于弄不到。”

如果不知道他有其他渠道,也许典子会拒绝他的请求。然而,她不希望他和其他人私相授受如此危险的物品,便答应了他。

八月中旬,典子把一瓶氰化钾放在他面前。

“你不是要拿去用,对不对?只是要看看,对不对?”她再三确认。

“对,你不需要担心。”秋吉把瓶子拿在手上。

“绝对不能打开盖子,如果只是要看,这样就可以。”

他没有回答,只是注视着瓶子里的白色粉末。“致死量大概是多少?”他问。

“据说是一百五十毫克到二百毫克之间。”

“不明白。”

“挖耳勺差不多一勺到两勺吧。”

“够毒!溶于水吗?”

“是,可如果你想的办法是在果汁里下毒的话,我想光是挖耳勺一两勺是行不通的。”

“为什么?”

“喝一口就会觉得奇怪呀,听说味道对舌头很刺激,虽然我没喝过。”

“你是说,如果要让人喝一口就没命,一定要加很多?可这么一来味道会更奇怪,被害人可能不会喝下去,直接就吐出来。”

“氰化钾有一种怪味,鼻子灵的人可能还没喝就发现了。”

“杏仁味?”

“不是杏仁果核的味道,是杏子的味道。我们平常吃的杏仁果是杏仁的果核。”

“小说里有人用过把氰化钾溶液涂在邮票背面的手法……”

典子摇头微笑。“那很不实际。那么一点溶液,离致死量差太多了。”

“还有混在口红里的手法。”

“也不够。要是太浓,因为氰化钾是强碱,大概会让皮肤溃烂。再说,用这种方法,氰化钾不会进到胃里,无法发挥毒性。”

“怎么说?”

“氰化钾本身是一种很稳定的物质,但若到了胃里,会跟胃酸反应产生氰化氢,这样才引起中毒症状。”

“原来不必让被害人喝,只要让他吸进氰化氢就行。”

“没错,可实际要做很困难,因为行凶的人也可能会死。氰化氢可经由皮肤、呼吸被人体吸收,光是屏住气不呼吸可能没有用。”

“既然这样,我再想想。”秋吉说。

事实上,他们谈过后,有两天他一直坐在电脑前思考。

“假设想杀的人家里的卫生间是西式的,”晚餐吃到一半时,他说,“在他快到家时先行潜入,把氰化钾和硫酸倒进马桶,盖上马桶盖,立刻离开,这样凶手就不会中毒了吧?”

“应该不会。”典子说。

“这时被害人回来,进了卫生间。马桶里已发生化学反应,产生了大量的氰化氢,他打开马桶盖,氰化氢全部冒出来,他吸了进去—_这个手法怎么样?”

典子略作思索,说应该还不错。“我觉得基本上没有问题。反正是小说,这样就差不多了,要讲究细节就没完没了了。”

这句话似乎让秋吉不满,他放下筷子,拿起记事本和笔。“我不想随便。既然有问题,就详细告诉我。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找你商量。”

典子心头一凛,正襟危坐。“说不上是有问题。照你所说的方法,也许会成功。但如果有什么闪失,对方可能不会死。”

“为什么?”

“氰化氢会漏出来,就算把马桶盖盖上,也不是密闭的,整间卫生间会充满漏出来的氰化氢,再慢慢跑出去。这样一来,想杀的人还没进卫生间,可能就发现情况异常了。不对,说发现不太贴切,应该是说,可能会吸进一点点氰化氢,出现中毒症状。如果这样就一命呜呼当然是很好……”

“你是说,要是吸进去的氰化氢量太少,即使中毒也不一定致死?”

“这是我的推测。”

“不,也许就像你说的这样。”秋吉双手盘在胸前,“那就得花点心思,让马桶盖密合度高一点。”

“再打开排气扇,也许更好。”她建议。

“排气扇?”

“卫生间的排气扇啊,打开排气扇,让马桶里漏出来的氰化氢排出去,就不会跑进屋里了。”

秋吉默默思考片刻,然后看着典子点点头。“好!就这么办!幸好我找你商量。”

“希望你能写出一部好小说。”典子说。

典子把氰化钾带出医院时,心里本有一抹不安,但这时那份不安也烟消云散了。她觉得自己帮了他,心里非常高兴。

然而,一星期后,典子从医院回到家,却不见秋吉身影。她以为他到外面小酌,但到了深夜他依然没有回家,也没打电话。她开始担心,想寻找他可能的去处,却发现连一丁点儿线索都没有。她不知道秋吉有哪些朋友,也不晓得他可能会到哪里去。她认识的秋吉永远在房间里面对电脑。

天亮时,他回来了。典子一直没有合眼,妆也未卸,饭也没吃。

“你跑到哪里去了?”典子问在玄关脱鞋的他。

“去搜集小说的资料。那里刚好没有公共电话,没法跟你联系。”

“我好担心。”

秋吉身穿T恤、牛仔裤,白色T恤肮脏不堪。他把手上的运动包放在计算机旁,脱掉T恤,身体因汗水而发亮。

“我去冲个澡。”

“你等一下,我去放洗澡水让你泡澡。”

“淋浴就好。”他拿着脱下的T恤走进浴室。

典子准备把他的运动鞋摆好时,发现鞋也很脏。不是很旧,鞋边却沾着泥,仿佛在山里走动过。他到底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