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们两人的敌对关系有什么变化?”

“对此……”说完,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因为发生了一件意外,让她们变得很要好。”

“哦?”

元冈邦子向四周环视一番,附近没有其他客人。

“放出这个传闻的女孩被袭击了。”

“被袭击?”今枝上半身向前倾,“您是指……”

“她有好长一段时间请假休学,声称出了车祸,其实听说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遭到袭击,身心受创无法复原,才请假的。”

“遭到了性侵害?”

元冈邦子摇摇头。“详情我不清楚。有人说她被强暴,也有未遂的说法。只不过,遭到袭击似乎是事实。因为住在出事地点附近的人,说看到警察进行种种调查。”

有一件事引起了今枝的注意,他认为不应该放过:“您刚才说,因为发生了这件意外,她和唐泽小姐变得很要好?”

元冈邦子点点头。“发现她昏倒的就是唐泽小姐。后来唐泽小姐好像也常去探望她,对她很热情。”

唐泽雪穗去探望、照顾对方……今枝心中一震,他佯装平静,却感到浑身发热。“是唐泽小姐一个人发现的吗?”

“不,我听说她是和朋友两个人一起。”

今枝咽下一口唾沫,点头回应。

晚上,今枝住在梅田车站旁一家商务酒店。隐藏式录音机播放出元冈邦子的话,今枝把内容整理在笔记上。她并未发现他在外套内侧口袋藏了录音机。

今枝想,今后大概有好一阵子,元冈邦子都会持续购买那本理应刊登自己故事的女性杂志。虽然有点可怜,但他认为,这也算是给了她一个小小的梦想。手边处理的事情告一段落,他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看着记事本按下号码。

铃响了三声之后,对方接起电话。

“喂,筱冢先生?……是的,我是今枝。我现在在大阪。对,是为了那个调查。其实,有个人我无论如何都想见上一面,希望能和她取得联系,才来请教筱冢先生她的联络方式。”今枝说出了那人的名字。

9

玄关的铃声响起时,江利子正要拿出烘干机里的衣物。她把抱在手上的床单和内衣裤扔进旁边的篮子。对讲机设在餐厅的墙上,江利子拿起听筒“喂”了一声。

“请问是手冢太太吗?敝姓前田,从东京来。”

“啊,好。我现在就开门。”

江利子脱下围裙,走向玄关。新买的这栋二手房,走廊有些地方会发出声响。她一直催丈夫民雄趁早修好,他却迟迟不肯动手。他就是有点懒。她没有取下链条直接开门。一个穿短袖白衬衫、打蓝领带的男子站在门外,年龄三十开外。

“不好意思,突然打扰。”男子行了礼,头发梳得很整齐。“请问,伯母转告您了吗?”

“是的,我母亲跟我说过了。”

“好。”男子露出安心的笑容,取出名片,“这是我的名片,请多多指教。”

名片上写着“红心婚姻顾问协调中心调查员 前田和郎”。

“不好意思,稍等一下。”江利子先把门关上,取下链条后再次打开。但是,她并不想让陌生男子进门。“那个……我家里很乱……”

“没关系,没关系。”前田摇摇手,“这里就可以。”说着,他从白衬衫胸前的口袋取出记事本。

今天早上她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告诉她专门调查婚姻状况的调查员要来。看来调查员似乎先去了江利子的娘家。

“调查员说是想打听唐泽同学的事。”

“打听雪穗?她离婚了呀。”

“对啊,好像又有人要跟她提亲。”

母亲说,调查员好像是受到男方的委托,前来调查雪穗。

“说是想听听以前朋友的说法,才来我们家的。我跟他说江利子结了婚不住在这里,他问我可不可以告诉他你夫家地址。可以吗?”

调查员显然正在一旁等待。

“我无所谓啊。”

“他说,如果可以,今天下午就过去找你。”

“噢……好啊,可以。”

母亲告诉她,调查员姓前田。

如果是平常,她讨厌这种来路不明的人物,自会请母亲回绝。这次她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因为对方调查的是唐泽雪穗。江利子也想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只不过,她还以为调查结婚对象的行动会更加隐秘。调查员竟然大大方方地自道姓名来访,倒是颇令她意外。

前田站着,仿佛挤进半开的门缝中,针对江利子与雪穗之前的来往提出问题。她大略说明她们在清华女子学园初中部三年级时同班,因而熟络起来,大学也选择同校同系。调查员将这些一一记下。

“请问,男方是什么样的人?”问题告一段落时,江利子反问道。

前田的表情显得有些出乎意料,露出苦笑,抓抓脑袋。“很抱歉,目前还不能告诉您。”

“你说目前是指……”

“若是这件婚事成功,我想您终会知道。但很遗憾,现阶段还未成定局。”

“你是说,对方的新娘候选人有好几位?”

前田略显迟疑,但还是点点头。“可以这么解释。”

看来,对方相当有身份地位。“那么你来找我的事,最好也不要告诉唐泽小姐?”

“是,您肯这么做就太好了。知道有人背地里调查自己,那种滋味总是不好受。呃,您与唐泽小姐现在还有来往吗?”

“几乎没有了,只写写贺年卡。”

“哦。请问手冢太太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两年前。”

“唐泽小姐没有出席您的婚礼吗?”

江利子摇摇头。“我们虽然举行了婚礼,但没有盛大宴请,只是近亲聚个餐而已,所以我没有给她寄喜帖,只写信告诉一声。她在东京,而且,怎么说呢,时机有点不太对,我也不太好意思邀请她……”

“时机?”说完,前田恍然大悟般用力点头,“那时唐泽小姐刚离婚吧?”

“她在那年的贺年卡上简单地写着他们分手了,我就不太好意思邀请她参加我的婚礼。”

“哦。”

得知雪穗离婚时,江利子本想打电话去安慰。但觉得自己这么做未免太不识相,就作罢了。她估计也许雪穗会主动和她联系。但雪穗并不曾来电。她至今仍不清楚雪穗离婚的原因,贺年卡上只写着“于是,我又再度回到起跑点,重新出发”。

一直到大学二年级,江利子都和初中、高中时代_样,经常和雪穗在一起。不管是去逛街购物,还是去听演唱会,总是请她作陪。一年级发生的那起可怕的意外,使江利子不但不敢结交陌生男子,甚至害怕认识新朋友,雪穗便成为她唯一的依靠。甚至可以说,她是江利子与外部社会联系的渠道。

然而,这种状态自然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这一点江利子比谁都清楚。同时,她也认为不能总烦雪穗。尽管雪穗从未表现出丝毫不满,但江利子知道她正与社交舞社的高宫学长交往,自然会想多陪陪男朋友。

还有另一个真正的原因。雪穗和高宫交往,让江利子经常想起一个男子——筱冢一成。

雪穗从不在江利子面前提起高宫,但她无心的只言片语,还是会透露有男友。这时,江利子便感到心里蒙上一层灰色的纱,无法制止自己的心趺落至黑暗的深渊。

大约在大二下学期时,江利子刻意减少和雪穗碰面的次数。雪穗一开始似乎感到困惑,但慢慢地,她也不再主动和江利子接触。或许是聪慧的她察觉了江利子的用意,也或许是认为再这样下去,江利子永远无法靠自己站起来。

她们并非不再做朋友,也没有完全断绝联系。见了面还是会聊天,偶尔也会互通电话。但是,和其他朋友比起来,并没有特别亲密。

大学毕业后,两人的关系更加疏远。江利子通过亲戚的介绍,在当地的信用金库任职,雪穗则迁居东京与高宫结婚……

“我想请教一下,就您的印象,”前田继续发问,“唐泽小姐是哪种类型的女子?只要简略形容一下就可以了,比如是内向而纤细敏感,或是好胜而不拘小节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