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们两个人决定一起加入,以后请学长多多关照。”说着,江利子看着身旁的朋友。

“好,那也请你们多多指教。”一成转向江利子的朋友。

“请多指教。”她朋友礼貌地低头致意,然后直视一成的脸。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看到唐泽雪穗,真是一张五官端正精致的面孔——他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然而,当时,他对她的猫眼还产生了另一种感觉。现在回想起来,他发现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感觉,才让他认为她不是一般的名门闺秀。

她的眼神里有一种微妙得难以言喻的刺。但那并不是社交舞社社长无视她的存在,只顾和朋友讲话而自尊受伤的样子。那双眼睛里栖息的光并不属于那种类型。

那是更危险的光——这才是一成的感觉,那光中可以说隐含了卑劣与下流。他认为真正的名门闺秀,眼神里不应栖息着那种东西。

3

自开学典礼以来,已经过了两个星期。

上完英文系的第四堂课,江利子便和雪穗结伴前往永明大学。从清华女子大学出发,搭电车约三十分钟便可抵达。社交舞社的联合练习于每星期二、五举行,但清华女子大学社员并不在校内练习,所以她们今天是第四次。

“但愿今天可以学会。”江利子在电车里做出祈祷的动作。

“你不是已经会跳了吗?”雪穗说。

“不行!我的脚都不听话,我快跟不上了。”

“讲这种丧气话,筱冢学长会失望哦,他那么热心地邀请你入社。”

“这样讲,我就更难过了。”

“听说社长直接招募的社员,就只有你一个。也就是说,你是VIP.别辜负人家的期待呀。”雪穗露出取笑的眼神。

“别这么说,我会有压力。不过,为什么筱冢学长只找我呢?”

“因为看上你了,肯定。”

“那怎么可能!如果是雪穗的话,我还能理解。更何况,社长已经有仓桥学姐了。”

“仓桥学姐啊,”雪穗点头,“他们好像在一起很久了。”

“长山学长说他们从一年级就在一起了。听说是仓桥学姐主动追求,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也许吧。”雪穗再次点头,显然不怎么惊讶。

筱冢一成和仓桥香苗是公认的一对,这件事江利子第一次参加练习时便知道了。香苗亲昵地直呼筱冢的名字,而且像是故意要向新社员炫耀般,跳舞时身体紧贴着筱冢。其他社员对此毫无异议,反而证明了他们的关系。

“仓桥学姐可能是想向我们示威吧。”雪穗说。

“示威?”

“向大家声明:筱冢学长是我的。”

“嗯……”江利子点点头,认为或许真是如此。她非常明白那种心情。

一想到筱冢一成,江利子便感到胸口有点发烫。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就叫恋爱。但是,当她看到他和仓桥香苗恋人般的举止时,心情的确难免失落。如果这是香苗的目的,那么她已取得了全面成功。

然而,从二年级学姐那里得知筱冢一成的身份时,她认为对他有恋爱的感觉根本是笑话一桩。他出身位列日本五大制药公司之一的筱冢家族,是筱冢药品董事的长子,现任社长是他伯父。换句话说,他是地道的豪门公子。这种人物竟然近在身边,这件事对江利子而言有如天方夜谭。所以,她把他主动接近自己,解释成公子一时兴起。

两人在永明大学前的车站下车,一出车站,和煦的风便抚上脸颊。

“今天我想先走,对不起。”雪穗说。

“有约会?”

“不,有点事。”

“噢。”

不知从何时起,雪穗偶尔会像这样和江利子分头行动。江利子现在已经不再去刨根究底了。以前她一度曾穷追不舍,结果被雪穗断绝来往。她们之间闹得不愉快,只有那一次。

“好像快下雨了。”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雪穗喃喃自语。

4

可能是因为在想心事,没注意到挡风玻璃何时开始沾上细小的水滴。刚意识到下雨了,玻璃便已被雨水打湿,看不见前方了。一成赶紧用左手扳动操纵杆想启动雨刷,马上察觉不对,换手握方向盘,以便扳动右侧的操纵杆。绝大多数进口车即使方向盘位在右边,操纵杆等位置仍与日本国产车相反,上个月才买的这辆大众高尔夫也不例外。

出了学校大门、走向车站的大学生,无不以书包或纸袋代替雨伞挡在头上,匆匆赶路。

他不经意间瞥见川岛江利子走在人行道上。她似乎毫不在乎白色外套被淋湿,步伐悠闲一如往常。平时总是和她形影不离的唐泽雪穗今天却不见人影。

一成驾车驶近人行道,减速到与江利子的步速相当,但她一无所觉,以同样的步调节奏走着。可能在想什么愉快的事,她嘴角挂着浅笑。

一成轻按了两次喇叭,总算让江利子朝这边看来。他打开左侧车窗。“嗨!落汤鸡,我来替你解围吧。”

然而,江利子没有对这个玩笑露出笑容,相反,她板起面孔,加快脚步。一成急忙开车追上。“喂!你怎么了?别跑啊!”

她不但没停下,脚步反而更快了,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被误会了。

“是我!川岛!”

听到有人喊她,她总算停了下来,一脸惊讶地回头。

“要搭讪,我会找好天气,才不会乘人之危。”

“筱冢学长……”她眼睛睁得好大,伸手遮住了嘴。

川岛江利子的手帕是白色的,不是全白,而是白底有小碎花图案。她用小碎花手帕擦过淋湿的手与脸,最后才轻拭头颈。湿透的外套脱下来放在膝盖上,一成说放在后座就好,她却说会沾湿坐椅,不肯放手。

“真的很对不起,太暗了,我没有看到学长。”

“没关系,那种叫人的方式,难怪会被误以为是搭讪。”一成边开车边说。他准备送她回家。

“对不起,因为有时候会有人那样跑来搭讪。”

“哦,你很红啊。”

“啊,不是的,不是我。和雪穗在一起,走在路上时常会有人搭讪……”

“说到这个,难得今天你没跟唐泽在一起。她不是来练习了吗?”

“她有事先走了。”

“所以你才落了单。不过,”一成瞄她一眼,“你为什么步行?”

“啊?”

“就刚才。”

“我得回家啊。”

“不是,我是问你为什么没有跑,却在走。其他人不都在跑吗?”

“哦,我又不赶时间。”

“不怕淋湿吗?”

“可如果跑,会觉得雨滴猛地打在脸上,就像这样。”她指着挡风玻璃。雨已经转大。打在玻璃上的雨滴飞溅开来,又被雨刷刷落。

“不过可以减少淋雨的时间啊。”

“依我的速度,顶多只能缩短三分钟吧。我不想为了缩短这么一点时间,在湿漉漉的路上跑,而且可能会摔跤。”

“摔跤?不会吧?”一成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