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雪穗这样的美女一旦驻足,男社员不可能忽略,其中一人立刻走向她。

“对跳舞有兴趣吗?”这个轮廓很深、称得上好看的男生以轻快的口吻问雪穗。

“一点点。不过我没有跳过,什么都不懂。”

“每个人一开始都是初学者,放心,一个月就会了。”

“可以参观吗?”

“当然可以。”说着,这名男生把雪穗带到摊位前,把她介绍给负责接待的清华女子大学社员。接着,他回过头来问江利子:“你呢?怎么样?”

“不用了。”

“哦。”他对江利子的招呼似乎纯粹出自礼貌,一说完便立刻回到雪穗身边。他一定很着急,生怕自己好不容易取得的介绍人身份被其他人抢走。事实上,已经另有三个男生围着雪穗了。

“去参观也好啊。”有人在呆站着的江利子耳边说道。她吓了一跳,往旁边一看,一个高个子男生正低着头看她。

“啊,不了。”江利子挥手婉拒。

“为什么?”男生笑着问道。

“因为……我这种人不适合跳社交舞,要是我学跳舞,家人听到一定会笑到腿软。”

“这跟你是哪一种人无关,你朋友不是要参观吗?那你就跟她一起来看看嘛。光看又不必花钱,参观之后也不会勉强你参加。”

“呃,不过,我还是不行。”

“你不喜欢跳舞?”

“不是,我觉得会跳舞是一件很棒的事。不过,我是不可能的,我一定不行。”

“为什么呢?”高个子男生惊讶地偏着头,但眼含笑意。

“因为,我一下子就晕了。”

“晕?”

“我很容易晕车、晕船,我对会晃的东西没辙。”

她的话让他皱起眉头:“我不懂这跟跳舞有什么关系?”

“因为,”江利子悄声继续说,“跳社交舞的时候,男生不是会牵着女生让她转圈圈吗?《飘》里面,有一幕戏不就是穿丧服的郝思嘉和白瑞德一起跳舞吗?我光看就头晕了。”

江利子说得一本正经,对方却听得笑了出来。“有很多人对社交舞敬而远之,不过这种理由我倒是头一次听到。”

“我可不是开玩笑,我真的很担心会那样啊。”

“真的?”

“嗯。”

“好,那你就亲自来确认一下,是不是会头晕。”说着,他拉起江利子的手,把她带到社团的摊位前。

不知道身边那三个男生说了什么,在名单上填完名字的雪穗正在笑。她蓦地看到江利子的手被一个男生拉着,似乎有些惊讶。

“也让她来参观。”高个子男生说。

“啊,筱冢同学……”负责接待的女社员喃喃道。

“看来,她对社交舞似乎有非常大的误会。”他露出洁白的牙齿,对江利子微笑。

2

社交舞社的社团参观活动在下午五点结束,之后,几个永大男生便约他们看上的新生去喝咖啡。为此而加入这个社团的人不在少数。

当天晚上,筱冢一成来到大阪城市饭店,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摊开笔记本,上面列着二十三个名字。一成点点头,觉得战果还算不错,虽然不是特别多,至少超过了去年。问题是会有几个人入社。

“男生比往年都来得兴奋。”床上有人说道。

仓桥香苗点起烟,吐出灰色的烟雾。她赤裸着双肩,毛毯遮住胸口。夜灯暗淡的光线在她带有异国风情的脸上形成深深的阴影。

“哦?”

“你没感觉?”

“我觉得跟平常差不多。”

香苗摇摇头,长发随之晃动。“今天特别兴奋,就为了某一个人。”

“谁?”

“那个姓唐泽的不是要入社吗?”

“唐泽?”一成的手指沿着名单上的一连串名字滑动,“唐泽雪穗……英文系的。”

“你不记得了?不会吧?”

“忘是没忘,不过长相记得不是很清楚,今天参观的人那么多。”

香苗哼了两声:“因为一成不喜欢那种类型的女生嘛。”

“哪种类型?”

“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你不喜欢那种,反而喜欢有点坏的女生,对不对?就像我这种。”

“哪儿呀。再说,那个唐泽有那么像大家闺秀吗?”

“人家长山还说她绝对是处女,兴奋得不得了呢。”香苗吃吃地笑了。

“那家伙真是呆瓜一个。”一成苦笑,一面大嚼起客房服务叫来的三明治,一面回忆今天来参观的新生。他真的不太记得唐泽雪穗。她的确给他留下了“漂亮女孩”的印象,但仅止于此。他无法准确地回想起她的长相。只说过一两句话,也没有仔细观察过她的言行举止,甚至连她像不像名门闺秀都无法判断。他记得同届的长山很兴奋,但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她。

留在一成记忆里的,反而是像跟班似的和唐泽雪穗一起来的川岛江利子。素面朝天,衣服也中规中矩,是个与“朴素”这个字眼非常吻合的女孩。

记得应该是在唐泽雪穗填参观名单的时候,川岛江利子站在不远处等待。不管有人从她身旁经过,还是有人大喊大叫,她似乎都不放在心上,仿佛那样的等待对她而言甚至是舒适愉快的。那模样让他联想起一朵在路旁迎风摇曳、无人知其名字的小花。

像是想摘下小花一般,一成叫住了她。本来,身为社交舞社社长的他,并不需要亲自招揽新社员。

川岛江利子是个独特的女孩,对一成的话作出的反应完全出乎他意料,话语和表情令他极感新鲜。

在参观会期间,他也很留意江利子。也许应该说不知不觉就会在意她,目光总是转向她。或许是因为她在所有参观者中显得最认真。而且,即使其他人都坐在铁椅上,她自始至终站着,可能是认为坐着看对学长学姐不够礼貌。

她们要离开的时候,一成追上去叫住她,问她作何感想。

“好棒。”川岛江利子说,双手在胸前握紧,“我一直以为社交舞已经落伍了,但是能跳得那么好,真是太棒了。我觉得他们一定是得天独厚。”

“你错了。”一成摇头否认。

“嗯?不是?”

“不是得天独厚的人来学社交舞,而是在必要时跳起舞来不至于出洋相的人留了下来。”

“哦……”川岛江利子有如听牧师讲道的信徒,以钦佩、崇拜交织的眼神仰望一成,“真厉害!”

“厉害?什么厉害?”

“能说出这种话啊,不是得天独厚的人来跳舞,而是会跳的人才得天独厚,真是至理名言。”

“别这样,我只是偶然想到,随口说说。”

“不,我不会忘记的。我会把这句话当作鼓励,好好努力的。”江利子坚定地说。

“这么说,你决定入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