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政突然提起了一件看似与此完全无关的事。不光江波吃了一惊,周围的观众似乎也被这话打了个措手不及。村政把两手伫在江波面前的桌上,盯着他的脸看了起来。“你去过的吧?那间烧炭小屋。”

  江波用鼻孔重重出了口气:“什么嘛,突然提这些事……”

  “就是刚才提到的那间烧炭小屋。你去过的吧?”

  “那种地方,我可没去过。”

  “没去过?那可就奇怪了。”

  村政用手指了指玄关。“玄关旁鞋柜里那双白底红条纹的防雪靴,是江波先生你的吧?鞋码记得好像是二十五码半。”

  江波的目光开始闪烁起来。“……是又怎样?”

  “嗯,看起来挺脏的呢,那双鞋。我们曾经拿那双鞋的污垢去采样分析过。”

  “你们怎么可以随便乱动别人的东西。”

  “我们调查过所有人的鞋。这是我们的工作。”

  矮胖男子就仿佛是在向江波挑衅一样,故意慢条斯理地说。

  “污渍、垃圾这类东西,对搜查而言是很重要的。接着往下说,经过我们对你那双二十五码半的鞋上的污渍进行采样分析之后,发现了少量的煤灰。所以我们就像,你究竟是在哪儿沾上那东西的呢?”

  江波就像是被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似的,一时间无言以对。村政也沉默了下来。沉闷的气氛在大厅中积淀,最终打破这沉默的,是一阵哗哗哗的电子表报时音。见到众人全都扭头望着自己,芝浦连忙脱下手表,按停了报时音。

  江波趁机开口说道。

  “说起来,我之前可能也去过那边。那就是你们说的烧炭小屋啊?抱歉,我一直把那里误当成是杂物间了。”

  “那就是说想你承认你曾经去过那间烧炭小屋了?”

  “如果我去的那间杂物间是叫这名字的话,那我就去过。”

  “你上那里去干吗呢?”

  “也不是去干什么,就只是在散步时偶然发现的罢了,之后便出于好奇,进去看了一圈。我说的是实话。”

  “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自己也记不清了。”

  “之后你就在那里遇见了大木?”

  “没这回事。”

  江波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吓得桌边的几个人身子一震。

  “我不过就只是在散步的时候好奇心起,跑过去看了一眼罢了。只因为鞋上的一点污渍,就拿我当凶手来看待的话,我可是不会任由你们摆布的。”

  江波重新坐回椅子上,调整了一番姿态。村政在他身旁自言自语似地小声嘀咕道。

  “那你们莫非不是在烧炭小屋里见面的?”

  “你说什么?”

  江波恶狠狠地反问。

  “没什么。我是在想,如果你们不是在烧炭小屋的话,那又会是在哪儿见面的呢?当时你们是在哪儿见面的?”

  村政反问道。这样的问题,让在一旁旁观的人完全猜不出其目的究竟何在。

  “净说废话。我就没遇到过他。”

  “哦?那么,那天夜里你们两个又为何要一起出去呢?”

  “你说我和大木两人一起出去过?”

  江波耸了耸肩,想说村政根本就是在胡扯。但任何人都能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已经开始有些颤抖了。

  “我说的是大木死去的头天夜里。”

  警部装模作样地掏出警察手册来,一边翻看一边说道。“你们在这里一直玩到十一点过,之后就各自回房睡觉去了,但你和大木后来又偷偷地溜出了旅馆。据我们猜测,当时你们溜出去的原因,就是为了在烧炭小屋见面。正是因为当时大木是用那块木板过的桥,所以第二天的夜里,他才会做出相同的举动来。可你却说你没在小屋见过他。那么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偷偷地溜出旅馆去呢?”

  江波吃了一惊,挑起眉毛,翻着眼睛,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这不可能”。村政深吸一口气,向他投去了犀利的目光。那目光仿佛宣告着总攻的开始。

  “你这表情似乎是在说,应该没人看到你才对,是吧?但不巧的是,那天夜里偏生有人看到了你和大木的身影。那人记得,一开始的时候是你先从后门进的旅馆,过了一阵之后,大木方才回来。好了,请你告诉我吧。你和大木当时到底是干嘛去了?”

  村政的这番话,把一旁的菜穗子给吓了一跳。之前她的确曾对村政说过,那天夜里大木似乎曾经出去过,而且当时似乎还有另一个人。可她却并不知道,那个人竟然就是江波。就在这时,菜穗子只听身旁的真琴低声说道:“挺会唬人的啊。”

  然而村政的话却立刻收到了效果。血色渐渐退去,江波的脸顿时变得煞白。面对“大半夜里和大木出去干什么”这问题,就连聪明的他,一时间似乎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请你告诉我吧。”

  警部重复了一遍。江波既然没有反驳,那么也就等问于默认了村政的话。警部乘胜追击。

  江波反问道。

  “动机是什么?”

  江波从其他的方面展开了防御。对他而言,目前要先弄清对方手上有些什么棋子,然后再从微小的破绽中找出突破口来。

  “我承认,那天夜里我的确见过大木,而地点也就是你说的那间烧炭小屋。而你们推理说大木第二天夜里从派对里溜出去之后,是打算到烧炭小屋这一点也可以说是有些道理。但仅凭这些,你们是不足以认定我是凶手的。我为什么非要杀他不可?只要你们无法把这一点给解释清楚的说,我就什么都不会说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再换一个话题吧。”

  村政的语调缓慢而有力,与江波飞快的语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那副模样,不禁让人联想起面对垂死挣扎的猎物时的老狯猎人。

  “派对的前一天,也就是你夤夜会大木的那天傍晚,当时你在什么地方?”

  “派对的前一天?”

  “也就是三天前。”

  村政补充道:“三天前的傍晚。”

  村政一直在强调“傍晚”。即便坐在远处,菜穗子也看出这个词大大地刺激到了江波。

  “这……有什么问题吗?”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听到江波开始有些结巴,村政乘胜追击,“这是在调查你的不在场证明,请你回答。”

  “我在问你那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不告诉我的话,那我也就没有义务回答你。”

  江波两眼瞪着警部,而警部也同样瞪视着江波。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拼命想要摸清对方接下来要出的招数。

  “没办法了。”

  村政静静地说道:“原本我以为你会干脆地投子认负,但看来是我的想法有些过于天真了。既然如此,那我只好找个强援来助阵了。”

  “强援?”

  经理问道。

  之前一直低着头的几位客人也抬起了头来。

  村政提起胸膛,两眼直视着菜穗子她们。

  “原菜穗子小姐,请你来说两句吧。”

2

  在所有的谜团解开时,菜穗子她们就曾说过,一切全都交给村政来办,而她们也并非侦探,不过就只是证人罢了。村政也说,他打算今晚当着众人的面把事情说开,还说这种事宜早不宜迟。

  “有关这件事,我有个请求。”

  村政难得地露出了一副略显怯懦的表情。因为之前从未见他露出过这种样子,菜穗子她们不由得吃了一惊。只听村政稍显犹豫地说。

  “你为了原公一先生的事展开过的调查和调查后得到的结果,这些事或许会得请你自己来讲述。这样做的目的,并非是为了获得更好的演出效果,而是这样一来就能增加紧迫感,从而在心理上给凶手以更沉重的打击。”

  “哎?可这事既然这么重要……”

  “正是因为重要,所以才必须由你出面才行。还有……”

  警部狡狯地眯起了眼睛,“就算由你出面来讲述,功劳也少不了我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