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厨也跟着说道。直到这时,他的手里依旧还紧攥着扑克牌,村政轻瞟了经理和大厨,微微一笑:“不,这是事实。”

  “难道说,你们修正了死亡推定时刻?”

  大夫提出的问题可谓三句不离本行。村政摇头道:“不,医生,死亡推定时刻并没有改变。死者死亡的时间,估计就是他的手表停止的时刻也就是七点四十五分。”

  “那就应该是场事故。”大厨说。

  “不,这是谋杀。”警部淡淡地说,“凶手设下了一场精心的骗局。”

  “莫非是种不必凶手亲自出马,就能把人推落山崖的手法?”

  “没错。”

  大厨“哼”了一声:“说的就跟变魔术似的。”

  “对,”村政再次说道,“的确很像一场魔术。接下来,我就来给各位说一说,这魔术是怎么变的吧。”

  在他说话的时候,菜穗子和真琴并没有看他。她们的目光一直集中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观察着那个人的反应。警部讲述起了杀人的手法,也就是凶手偷梁换柱,把新木板换成旧木板的事。这时候,菜穗子她们发现,那个人的表情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解释过杀人的手法之后,警部的目光再次从众人脸上划过,一脸自信地问道:“众位有什么疑问吗?”

  “说句实在话,这手法并非是我们看破的。这是众位中的某位告知了我们的。从这层意义上来说,凶手的这场计划可谓全盘失败。”

  村政踱起步来。众人全都缄口不言,寂静之中,就只有村政的脚步声奏响着一种奇妙的旋律。

  “而至于凶手是谁,我们心里也早已有数。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因为凶手与这手法可谓休戚与共。”

  “休戚与共?”

  经理反问。

  “没错。听我讲述过这手法后,我想先问一问各位的感想。一般情况下。估计大部分人都会开始猜测,这事究竟是谁干出来的呢?但相反也会有人猜想:到底是谁,想出了这种杀人手法来的?”

  “一针见血。”上条赞道。

  “承蒙夸奖。”警部轻轻低了下头。

  “估计任何人都能想得到,如果把那块大木先生用来垫脚过桥的木板换成朽木的话,朽木可能会在中途断裂,而大木先生也会坠崖身亡。但实际动手行凶的话,情况又会如何呢?即便换过木板,也存在木板没有断裂开的可能。再或者,大木也可能会在过桥之前便发现木板朽坏。如果在木板上动手脚的话,之后也可能会被警方发现。到头来,凶手就必须得选用一块从外观上不易让人看出有什么问题来,但是却又无法支撑得住一个人的体重的木板来。现在的问题就是,在这些人当中,又有几个人能在这种事上做出正确的选择和判断来呢?”

  众人全部倒吸了一口凉气。菜穗子回想起自己头一次听村政随这事时,自己所感觉到的那种冲击。当村政在听她们说起这事后,他的心中立刻便产生了这样的疑问。而真琴当时的反应,却只是一句“村政先生不愧是干这行的专家啊。”

  警部口齿含糊地接着说道:“如此一来的话,最为有力的嫌疑人究竟又是谁呢?”

  “请你稍等一下。”

  经理连叫带嚷地站起了身来,“听你这话的意思,感觉就像是在说,凶手就是我啊?”

  村政不温不火地看了经理一眼。“哦?是吗?”

  “本来就是。这家旅馆里的许多家具和用品都是我亲手制作的,对于木材的质量与强度,我也多少有些了解。照你刚才的那种说法,我不就成了最有力的嫌疑人了吗?”

  “要这么说的话,那我也一样啊,经理。”

  大厅的角落里传来了说话声。在众人的注目之下,高濑站起了身来。

  “当时我也曾帮着经理做了不少事,我对库存木材的情况也知道的颇为详尽。因此,我也就成了嫌疑人了啊?”

  “我和他们的情况可不一样。”

  大厨说,“我除了饭菜和料理之外,什么都不管。说得难听点儿,我连锯子都不会用。”

  “我会用。”

  也不知到底是怎么想的,大夫太太抬起了手。坐在她身旁的丈夫连忙把她的手拉低。整个场面的气氛也因此得到了一些缓和。

  村政苦笑着抬起手来,比了个让众人安静一下的手势。

  “大伙儿没必要都来争当嫌疑人的候补。凶手还是由我们来指明好了。现在,我有个问题想请众位思考一下。大木他为什么甘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过桥去呢?高濑先生,你对此有些什么想法呢?”

  高濑的表情就像是个突然间被老师当堂提问的学生一样,一脸的狼狈。但有关这问题,之前他也曾和菜穗子她们商讨过。

  “估计是他有什么事,要到桥对面去一趟吧?”

  高濑的回答与上次和菜穗子他们讨论时完全一样。村政说了句“完全正确”,之后再次看了看众人。

  “只说有事的话,感觉似乎也太过笼统。他到底要上哪儿去?去干什么?后来,我们又对大木的尸体进行了更为详细的调查,发现他身上穿的那件Goretex的滑雪夹克的肘部沾有一些黑色的痕迹。化验分析之后,我们得知那些黑色痕迹是些碳粉,也就是所谓的煤。此外,在他的登山鞋上,我们也发现了少量相同的碳粉。可是,就我们所调查到的情况来看,旅馆的周围似乎并没有这类东西。于是,我们就把目光投向了后山……”

  说到这里,他冲着高濑微微一笑。“之后,我们便发现了那间烧炭小屋。只需稍加观察就能发现,那间小屋最近曾有人出入过,而死者尸体上的煤的成分,也和小屋里的完全相同。”

  “烧炭小屋?还有那种东西?”

  大夫的问题也不知是向谁提的。经理回答道:“那是间很久以前的屋子了。如今不但早已停止使用,恐怕连去的人都很少。”

  “可大木当时肯定是有事才过去的。如此一来的话,派对那天的夜里,估计过桥后他要去的地方大概也就是那间烧炭小屋了吧。”

  “去干嘛?”

  听到大夫的问题,大厨插嘴答了一句:“反正不会是去烧炭。”

  “会不会是去见什么人?”

  和丈夫芝浦时雄一起坐在角落里的佐纪子突然提出了自己的意见。看到众人的目光都投到了妻子身上,芝浦用手肘轻轻捅了捅她:“别随口瞎说,现在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时候。”

  “不,你说得对,太太。”

  村政稍稍抬起头来,看了佐纪子一眼。

  “我们也曾猜测过,当时他过桥去的目的是为了去见某个人。而且还得对众人保密。我们认为,当时他要去见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凶手。因为,凶手若想使用刚才那手法来杀害大木的话,就必须预先知道大木会在那个时候用木板过桥。那么,凶手又是怎样察知了这一点的呢?其原因就在于,约大木过去的人,就是凶手自己。”

  “稍等一下。”

  大夫抬起手来,打断了警部连珠炮似的讲述。之后,他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一阵,闭上眼喃喃地说道。

  “大木君之前曾经去过那间烧炭小屋。而在他第二次去时,他便坠桥身亡了。第二次去时,他是为了去见某个人,而那个人就是凶手。如此一来,在他第一次到小屋去时,也很可能曾遇到过凶手了啊?”

  “说得没错。”

  村政一脸深得我心似的表情,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管其目的是什么,我们都认为,凶手和大木都曾在烧炭小屋见过几次面。而且用木板过桥这一点,也是大木和凶手之间的共识。在此基础上展开搜查,又通过刚才提到的对木材的选择,我们认定,在这些人当中,凶手就只可能是一个。”

  村政背起双手,在众人的面前开始缓缓踱起了步。他沉默了片刻,目光在屋中来回扫过,观察着众人的反应。众人全都闭口不言,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一阵,脚步声戛然而止。村政颇为自然地抬起手来,指着众人当中的一个。而那个人,正是菜穗子她们一直在观察的那人。

  “凶手就是你,江波先生。”

  从警部抬手指出凶手,到江波有所反应,中间间隔了短短的一阵空白的时间。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矮胖男子和江波的身上,甚至就连大厨也放下了手里的牌。

  江波手里玩弄着扑克的筹码,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声响停止的同时,江波开口说道。

  “为什么说是我?”

  虽然脸色铁青,但江波的声音却依旧镇定自若。菜穗子感觉到,这或许已经是他的最后一道防线了。

  “还问为什么?因为凶手只可能是你。”

  村政露出了一脸游刃有余的表情,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之后,他再次缓缓踱起了步。

  “我们已经调查过你在公司里所负责的工作了。你是研究建筑材料的。因此,你在日式住宅的重要材料——木材方面,完全可以说得上是位专家。”

  听过村政的讲述,江波的眼眸中划过了一丝狼狈。为了掩饰内心的慌张,江波闭上眼睛,张开薄薄的嘴唇,用平淡却又意味深长的语调说道:“的确,如果光从这方面来看的话,我的嫌疑的确要比任何人都大。”

  歇了口气之后,江波又提高了嗓门:“但是,如果问题只是被虫啃噬过的木材的强度,那么只要是稍有经验的人就能看得出来。之前经理和高濑也曾说,他们也能看得出来。不,相对于我这么个就只知道纸上谈兵的人而言,或许还是他们这些实际动过手的人经验更加丰富。”

  江波的话虽然惹来了经理和高濑的怒目而视,但最终两人还是什么也没说。因为刚才他们俩才承认过这一点。

  村政的表情没有半点的改变,嘴角上依旧带着那种淡淡的笑意。

  “这一点倒是没错,那我们不妨来换一种思维方式。众位觉得凶手究竟是在何时调换木板的呢?”

  江波并没有理会警部的问题,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村政故意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说道。

  “明显不会是白天。若是换得太早的话,只要大木事先去一趟石桥边,就会发现木板已经被人给偷换了。如果把这些情况也考虑在内的话,那么调换木板的时间就会大大地受到限制。也就是说,如果不是那天夜里的派对开始之前,那就是开始之后。而刚才江波先生提到的雾原先生和高濑先生,他们两人在派对开始前后都一直很忙,根本就没时间离开旅馆。如此一来,只需使用一下消除法,我们便可以得出答案来了。”

  “所以你们就找上了我?可其它的客人也可能会故意隐瞒,明明很懂木材,却又偏偏装作不懂的啊?你们准备用这种模棱两可的事来做证据吗?”

  江波撇了撇嘴,感觉就像是在揶揄村政一样,但手里玩弄扑克筹码时的慌张动作,却显露出了他此刻的内心。

  “你曾经去过那间烧炭小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