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菜穗子一脸担心的样子,大厨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必在意。”

  “那家伙喝高了或者心情好的时候自己也会聊起这事的,不过看样子今天他的心情似乎并不太好。”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听真琴问起,大厨再次朝着经理人影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之后把既短又粗的食指贴到自己的唇前。

  “你们可别告诉其他人,说是我告诉你们的啊。”

  菜穗子和真琴对望了一眼,之后向着大厨探出了身子。

  “这事已经过去了八年时间了。”

  说完大厨抬头看了看贴在墙上的日历。精美的大海景色上,整齐地印刷着一年里的日期。他似乎是在看过表示年份的数字之后才说的刚才那话。

  紧接着,大厨便打开了话匣子。

  八年前,经理当时在某公司任职。据大厨说,就只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公司,甚至就连具体描述的必要都没有。而大厨自己则从当时起就已经是一名厨师,据他本人说,自那个时候起,他的厨艺便已经跻身一流。两人在当时就已经是至交,而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与两人关系较为亲密的人。那人是个带着个六岁男孩的英国女性,早年丈夫死于交通事故。那女子的丈夫生前与经理是一同登山的伙伴,所以三个人的关系也颇为亲近,而如今的这家“鹅妈妈旅馆”,正是那女子丈夫的别墅。

  “可后来那个六岁的小男孩却死了。”

  说到这里,大厨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当时我和经理两人一起到这座别墅里来玩。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那男孩出门之后就再也没回来。当时我们把救援队也找来,大伙儿一起四处寻找,到头来却还是没能找到。一直到第二天的清晨,我们大伙儿才发现了那男孩。话说回来,母亲的执着可真是够厉害的,还不等天亮就独自一人跑出门去,发现男孩是在崖边失足摔下,挂到了树枝上。”

  大厨似乎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顿了一顿,重重地叹了口气。

  其后没过多久,那女的便提出想把别墅给卖掉。据她的话说,是因为她打算回家乡去,准备把这里给转让出去。而当时在公司里上班的经理的梦想,恰巧正是离开公司,自己开家旅馆。对自打学生时代起就开始对大山着迷的他来说,每天面对办公桌的工作根本就是一种痛苦的煎熬。当时那女的提出的价格,对这样的一栋建筑而言完全可以说是低廉得到了惊人的地步,而且这里只需稍作改动,就可以改换成一家不错的旅馆。

  “对经理而言,这是他人生最大的转机。当然了,对我而言同样也是。因为我跟那家伙说过,等他做了旅馆的经理,要让我来做主厨。而那家伙当时也是满口答应。”

  说着,大厨冲两人挤了挤眼。

  经理的决定让那位英国女性颇为欣喜,说是如此一来,她也就能安心回家了。但当时她也曾提出过一个条件。而那条件委实令人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每间房里,都装饰有一块壁挂。请不要把它们给拿掉,也不要换掉——这就是当时她提出的条件,除此之外,她还希望不要对房间原本的构造进行改建。”

  菜穗子听完之后,喃喃说道:“真是个奇怪的条件。”

  “确实很奇怪。所以当时我们也找她问过其中的原因,可她却死活不肯说,就只是面带微笑地一言不发。”

  之后,那种不自然的笑容从大厨的脸上一扫而空,他一脸严肃地盯着眼前的两个女孩:“之后没过多久,那女的就自杀了。”

  菜穗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而真琴也被他这句话震得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大厨压抑着内心的感情,用毫无半点抑扬顿挫的声音接着说道。

  “她在东京自家的公寓里服毒自杀了。她的身旁放着一封写给我们的遗书,遗书里这样写道:有关别墅的承诺,请务必遵守。那是通向幸福的咒语……除此之外,她还把她生前时常佩戴的一条挂坠也封进了信封里作送给我们的留念。那是个小鸟形状的古董。”

  “嗯,”菜穗子点了点头,“就是久留美小姐挂在脖上的那条吧?”

  “女性的目光果然敏锐。就是那条。结果那混蛋却根本不当回事,随手给了那小姑娘。虽然有点老土,但那小姑娘却很机灵,一直戴在身上。”

  “通向幸福的咒语……这话什么意思?”

  听过真琴的问题,大厨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她的死,或许是因为痛失爱子的打击太过沉重,但当时她的精神状态也并不是太好。说句实话,什么《鹅妈妈之歌》啦,咒语啦,估计都是她的幻想罢了。但毕竟这事已经答应过她,而且也算是她的遗言,所以我和经理一直都按她生前说的在做。而且说起来,其实那些壁挂挂在房间里也挺有气氛的,所以最后我们也就任由那样挂着了。所以说,经理刚才说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其实也是句实话。”

  “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段故事……”

  菜穗子低垂着头,望了真琴一眼:“如此说来,倒也难怪经理他不愿提起啊。”

  “不光只是这样。”

  大厨把嗓门压得更低了,“其实经理他一直在暗恋那个英国女子,这可是机密中的机密哦。”

  说完之后,大厨挤了挤眼,真挚的笑容再次回到了他的脸上。

4

  “八点左右,来到房间外,发现卧室门上了锁。绕至窗外,发现窗户也插了插销。八点三十分时再次来到房外,发现房门上锁。九点,第三次来到房外,房门依旧上着锁。打开门锁进屋,卧室房门也上了锁。打开卧室门锁进屋,发现哥哥已死,窗户的插销牢牢地插着……”

  手里捧着根据高濑的讲述写成的纪要,菜穗子在房内来回踱步。她这样做,是希望能够再现发现哥哥死去时的状况。如此一来,菜穗子发现,当时现场的确是一间密室。不论再怎样反复地推敲,其结论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果然还是不行。不管再怎么想,当时都没人能够进出这间房的。”

  菜穗子纵身扑向哥哥当年死去的那张床上。而自从回到这间屋里时起,真琴就一直躺在相邻的床上,两眼盯着天花板看。

  “早就说过,你这是在白费心机。假设你哥哥并非自杀,而是死于他人之手,那么不能掌握当时所有客人的行动的话,就没法儿解开这个密室手法的。如果光凭菜穗子你这样瞎猜一通就能解开所有谜团的话,那么警方早在案发之后就把这案子给侦破掉了。”

  “这个……说得倒也有点道理。”

  可菜穗子却偏偏无法让自己对这案子坐视不理。这旅馆仿佛有种莫名的氛围,令她感到焦躁不安。而大厨方才的那番话,也同样让人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急也没用,目前毕竟还处在搜集数据的阶段。”

  真琴用仰卧起坐的动作坐起身来,“现在让人感到蹊跷的,还是两年前发生的那起事故。它与菜穗子你哥哥的死之间是否存在有什么关联……另外,就是你哥哥寄回去的那张明信片了。”

  “你说这个啊?”

  菜穗子从夹克衫的衣兜里掏出了公一的那张明信片。

  “来到这里之后,我总觉得明信片上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与这家旅馆似乎有些相似之处。”

  “相似之处?”

  “也就是说,”

  真琴从菜穗子手里接过明信片,朗读了起来,“玛丽亚何时归家——这话在东京时看起来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与这旅馆各房间里的壁挂上的那些文字对照过之后,感觉似乎与这里的氛围倒也蛮相配的。”

  “或许这句‘玛丽亚何时归家’,其实就出自《鹅妈妈之歌》中的某一节呢,”

  “的确有这种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哥哥他当时应该是在对《鹅妈妈之歌》进行着某种调查吧?如此一来,情况又会如何呢?”

  “单纯地考虑的话……”

  两人不约而同地说出了“咒语”二字。菜穗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要是听过方才大厨所说的那番话,哥哥他必定会感兴趣的。”

  聊到这里,只听屋外有人敲响了房门。菜穗子走出卧室,回答了句“来了”,就听门外传来了高濑的声音:“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好的,我们马上就去……”

  不等菜穗子的话说完,就听真琴叫了声“高濑先生”。随后她把菜穗子推到一旁,抢先打开了房门。

  “稍微耽搁你一下,我有点事想问你。”

  看对方如此来势汹汹,高濑不禁往后倒退了一步。“什么事?”

  “进屋再谈吧。”

  把高濑让进屋里后,真琴粗暴地关上房门,之后把手里的那张明信片递到了他的眼前:“请你看一下这个。”

  高濑吃了一惊,连连眨眼,之后他接过真琴递来的明信片,说了句“干嘛呀,突然这样”。高濑那双略带茶色的眼睛在明信片上匆匆划过,之后又将目光投向了两人。

  “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我哥哥去年寄回家去的明信片,”

  菜穗子说:“直到他死去之后,这张明信片才寄到家里。”

  “……是吗?”

  或许是这位一年前的客人让他想起了太多往事的缘故,高濑紧绷着双唇,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

  “好了,你到底想问什么呢?”

  “就是想问上边的这些话。”

  真琴用手指着高濑手里的明信片,“上边不是有提到过圣母玛丽亚吗?这句话实在是让人感到费解。刚才菜穗子还提起,说或许这其实也是《鹅妈妈之歌》里的一段。”

  “是这样啊。”高濑的目光再次回到了明信片上。听说或许与《鹅妈妈之歌》有关,似乎也提起了他的兴趣。

  “这话看起来的确有点像,不过我自己倒是没看到过。要不你们拿去找经理请教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