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露脸色淡得像水,平静地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找你?”

洛闻道:“你救了我一次,我欠了你许多。”

聂露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救了你?”

洛闻道:“我从不会被感情冲昏头,谁救了我,我当然知道。”

聂露轻微地冷笑一声,道:“是的,你从来不会被感情冲昏头,你总是那么冷静,总是那么冷静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所以,你也从来没有欠我什么。”

洛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将酒杯放到一边,点起一支雪茄,吐出一口烟圈,淡淡地笑着道:“我,我实在欠了你太多。”

聂露道:“也许我自己并不想救你,只是不由自主。你不用感激我,更不用觉得欠了我什么,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洛闻道:“现在我才知道,其实你从来没有给我戴过绿帽子。几年前,我回到家,发现你和另一个男人待在床上,我当即要求与你离婚。其实那个人,只不过是你花钱请的演员,是为了气我,刺激我,无论你当时向我怎么解释,我为了我的面子,还是和你离婚了。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看见的并不是真的。”

聂露眼里渐渐充盈着泪水,只是喃喃道:“你知道的时候,已经晚得太久,太久……”

洛闻吸了一口雪茄,伸手从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递到聂露面前,道:“对不起。”

洛闻会说“对不起”?洛大老板会说“对不起”?洛大老板终于还是低了一次头。

也许会有女人说男人的心很硬,但心再硬的男人,也不忍心面对着爱他的女人,看着她伤心流泪。

谁还记得当初在教堂里结婚时承诺的誓言呢?谁还记得他曾经向一个对婚姻充满憧憬的女人说过“我愿聘你永远归我为妻”?谁还记得当初两人都曾说过“无论生老病死,永远不离不弃”?失败的婚姻都有个共同点,就是永远找不到为它买单的那个人。

聂露从洛闻手里接过手帕,她从来没从洛闻手里接过手帕。因为他们结婚的时候,她很开心,从来都用不着手帕;他们离婚的时候,她哭得再伤心,洛闻也不会递给她手帕。

洛闻又吸了口烟,道:“到我办公室里坐坐吧。”

他转身拿起酒杯,向办公室缓步走去。

洛闻的办公室,灯光并不太明亮。

洛闻坐在办公椅里,一只手夹着雪茄,一只手拿着酒杯。他面前放着一副纯金打造的国际象棋,只不过现在的棋盘上,少了一枚“王后”。

聂露向洛闻的棋盘看了看,道:“你的那位王后呢?”

洛闻淡淡微笑道:“丢了。”

聂露略显诧异,道:“你的那位王后都能丢?”

洛闻道:“没有任何事物能敌得过时间,时间久了,一切都有可能丢。”

聂露道:“包括你的回忆和留念?”

洛闻低头吸了口烟,抬头道:“也许。”

聂露笑了起来,只不过她的笑显得有些无力和疲倦。她接着道:“今天我来见你,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洛闻道:“这次我欠你的这个人情,我一定会还。”

聂露道:“听说林大同被警方带走后,你深圳的几位大客户在这两天抓住了林大同过去买凶杀人请的杀手,并且交给了警方?”

洛闻点了点头,道:“不错,深圳的几位大客户很有本事,不过他们的速度之快也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聂露道:“这次林大同被警方抓住,无论如何,都是因为我报警的缘故。我想请你想办法把林大同救出来。”

洛闻道:“你不怕林大同报复你?你也知道,林大同这次如果不是进去了,在外面是很难处理的。”

聂露道:“我知道,但是林大同毕竟是因为我的缘故而进去的。一方面,他和我认识也好几年了,另一方面,他毕竟还是我们红岭的人。我想他出来后,是不会对我打击报复的。”

洛闻道:“虽然林大同这次让我面子上很过不去,但你来找我,我还是应该帮你的。不过这次情况有所不同,林大同几年前买凶杀人的事已经彻底暴露了,我也没办法再让他出来了。”

聂露道:“连你也没办法?”

洛闻道:“刑事罪,我本事再大,这次也无能为力了。”

聂露叹了口气,道:“那你能不能想办法,让他判得轻一点?”

洛闻摇了摇头,道:“他曾多次买凶杀人,这次谁也帮不了他了,他必然是死刑。”

聂露叹息一声,道:“是我害死了他。”

洛闻吸一口烟,看着聂露,道:“你不要自责了。”

聂露抬起头,看了一眼洛闻,淡淡道:“这个圈子充满了危险和血腥,我厌倦了。”

洛闻静静地看着她,道:“你有什么打算?”

聂露道:“我不想再进行这个游戏了,我想回深圳。”

洛闻点了点头,道:“这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不过,我这一次欠你的,还没有还给你。”

聂露淡淡地笑了笑,道:“不必了,你没有欠我什么。或者说,你欠我的,我只希望你能偶尔回忆起你曾经欠过我一些东西。”

洛闻苦笑了一下,道:“那我还是给你一个忠告吧。”

聂露微笑道:“好的。”

洛闻道:“我建议你退出你在红岭集团的所有股份。”

聂露道:“为什么?”

洛闻道:“因为这场游戏。陈笑云以为他自己是游戏制定者,不过这场游戏里的另一位主要人物夏远,还从未真正掷出他的色子。”

聂露道:“现在的夏远,还能对红岭构成威胁吗?”

洛闻道:“你并不了解夏远,这几年他在金融街玩的每一场金融战,都是最后一刻才把手中的王牌打出来。过不了多久,他一定会有所动作。”

聂露略显疑惑地道:“新城区上千亿的资本投入,凭夏远的个人能力,他即使想做点什么,又能如何呢?”

洛闻道:“很多人会以为资本市场上,地产是最容易玩的,只要有钱,只要把地弄到手,只要把地变成房子,就能成功了。但看一看国内外和历史上的资本大鳄,死在地产上的,绝对不是少数。有钱就能玩地产,这是事实。但有钱并不代表就玩得起地产。虽然我不知道夏远接下来会做什么,但以我这么多年在这个圈子里冷眼旁观的直觉,我觉得最后陈笑云会输。你可以不相信我的直觉,但我建议你不要拿自己的钱做这次的赌注。”

聂露静静地看着洛闻,过了好久,突然嫣然一笑,道:“我相信你。”

洛闻看着聂露,淡淡地笑了,过了好久,突然又道:“对不起。”

聂露一愣,随即也露出了微笑,道:“我真是很幸运,今天你已经对我说了两次‘对不起’。”

洛闻笑了笑,没有说话。聂露站了起来,道:“好了,我也该走了,上海的事料理一下,我就该回深圳了。”

洛闻也站了起来,道:“我送你出去。”

聂露道:“你这个大老板,从来没有送过别人的。”

洛闻笑着道:“今天是个例外。”

聂露向门外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道:“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洛闻道:“你说。”

聂露顿了顿,道:“你,难道真的从没爱过我?”

洛闻淡淡地笑了起来,最后道:“没爱过,又怎么会同你结婚呢?”

聂露瞬间开心地笑了起来,她的脸上,仿佛是阴雨过后的彩虹,她娇甜地笑着道:“洛大老板从来不说谎话的,可是你对我说了谎话。”

洛闻道:“我发誓,自从当了洛大老板以来,我也只对你说过谎话。而且我保证,我现在所说的这句话,绝不是谎话。”

聂露的脸上充满着由衷的开心、满足和幸福,因为一个男人如果从没撒过谎,而只对你一个人说过谎话,这表明你在他心里的地位一定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