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摇头：“处长，我没忘记，你说过，我们的受训目的都不是为了我们自己，而是为了你，当年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们很愤怒，觉得你很自私，但后来才发现，其实你很坦诚，至少你没有用谎言来掩饰自己利用我们的这个事实。”
汉斯摇头道：“你是在讽刺我吗？如果你是在讽刺我，我也不会怪罪你。”
队长立即站直道：“绝对没有！”
汉斯起身拍了下他的肩膀道：“去吧，去收拾吧，收拾妥当之后，咱们从今晚开始，就有得忙了。”
队长正要问是什么事情的时候，汉斯却已经慢吞吞地离开了安全室，朝着楼顶走去。
孤身一人的汉斯觉得浑身都像没了骨头一样，他发现不管是十来年前，还是十来年后，自己所憧憬的那个间谍世界早就完蛋了，他就是一个活在梦中的人，希望以此为生，却没有丝毫意识到自己生活在一片混沌当中。
不过汉斯觉得还有一线希望，毕竟他是做间谍的，他在自己开始接管一切的那一天开始，就留了一个保命的东西，只要这个东西存在一天，他就有活下去的希望。想到这，汉斯起身来，慢吞吞走到安全室中，对正在那指挥的队长道：“想办法调一架飞机来，我要去地狱27。”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去27号监狱？”队长有些诧异。
汉斯点头：“对，快安排吧。”
队长上前低声道：“处长，您是不是想将那个叫哈维·布朗的找回来？如果是，你应该记错了，哈维·布朗如今人不再27号，而在副24号监狱。”
汉斯摇头：“不，我不找他，对了，给我备点礼物，枪支弹药食物烟酒之类的，这些都是进监狱的钥匙。”
队长皱眉不理解，汉斯摇头道：“你还不明白了，如今的尚都已经处于无政府状态了地面世界早就失去控制了，地下尚都的大门紧闭，大家都和如今的抵抗军一样，各自为王，各自为战，而那个造物大人…”
汉斯说到这，没再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走开了。
第五十二章（上） 前往地狱27
副24号监狱中，唐术刑坐在床边听哈维·布朗将之前发生的种种都叙述了一遍，一开始他还带着怀疑，但后来听到哈维提到了八方白杜和黑刚之后，基本上可以确定他没有撒谎，同时格罗莫夫也在一旁为其证明，毕竟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赤晨在尚都布下的那几个联络点。
“为什么要去地狱27？”唐术刑最不明白的就是这件事。
哈维艰难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根本就没有告诉我，这件事最奇怪的就是在这里，他们做了那样的牺牲，为了证实我这个人有价值，需要送入地狱27，却没有告诉我进入地狱27之后应该做什么，而且最终这一点还是被汉斯给识破了，他没有送我去地狱27，而是将我送到副24号监狱来了。”
格罗莫夫看着唐术刑：“我知道，你又想去地狱27了，对不对？”
唐术刑不说话，只是看着窗户外面。
哈维摇头：“地狱27到底是什么地方，连情报局都不知道，估计知道的只有夏主任一个人。”
唐术刑摇头：“我没有在想地狱27，我现在想的是，莱因哈特希在做什么，在想什么，为什么现在要这么做？他如果想从尚都内部开始毁灭的话，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我没有站在他的角度去想，因为我无法做到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齐佳魅道：“那个老者曾经说过，咱们的失败就因为一直跟着莱因哈特希的脚步前进，你现在这么做，是不是走回头路？”
那锦承也默默点头，白战秋一语不发，只是等着唐术刑下面的话。
许久，唐术刑才开口道：“我没有故意去按照他的想法思考，因为这么多年来，他的布局都是完美无缺的，在这一点上，我们根本没有胜利过，不过我有一种感觉，感觉从地龟告知我，他要脱离莱因哈特希之后，很多事情似乎就失去了控制。”
“什么意思？”格罗莫夫立即问。
唐术刑起身道：“表面上看，国危处取代情报局是计划好的，顾怀翼和姬轲峰离开尚都也是计划好的，尚都教徒的暴动也是计划好的，但这一切都没有后续了你们没有发现吗？”
众人对视一眼，依然没明白什么意思。
唐术刑详细解释道：“国危处取代情报的时候，正好是暴动即将结束的时候，我想，原本莱因哈特希的意思，也许是让国危处演一出戏，来压制住暴动的教徒，但是国危处没有这么做，教徒的暴动扩大到了全国，同时军队也没有出动，顾怀翼和姬轲峰也下落不明，你们觉得正常吗？按理说，莱因哈特希这种人把顾怀翼和姬轲峰支开的目的，我想，肯定是除掉他们，但是现在丝毫动静都没有。”
白战秋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没动静？也许那两个人早就死了。”
唐术刑摇头：“顾怀翼和姬轲峰没那么容易被杀掉的，如果他们可以轻易除掉的话，有些事情就不用拖这么多年了，再回想下，他们是去参加和平谈判了，但是那个谈判压根儿就没有后续的任何情报传出来。莱因哈特希派他们去，要是为了杀了他们，只有从几个方面下手，其一，就是想办法让抵抗军方面干掉他们，当然，莱因哈特希不笨，知道那种几率极小，顾怀翼是个很狡猾的人；其二，就是派杀手去干掉他们，他们死后，宣布是抵抗军做的，这样做，成功率也不大，只会逼迫顾怀翼和姬轲峰两人倒戈，这样一来，他会多两个棘手的敌人，这也是他不会去做的…所以，无论莱因哈特希怎么做，他终归想要个结果，而这个结果出来之后，肯定会宣布出来，但至今为止，没有任何结果传回来，再者，副24号监狱的幻境出现问题，之前我们来的时候国防军进入副24号监狱被杀，其他军队撤走，高墙建立，这些都说明，一个很大的计划在莱因哈特希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停止了。”
经唐术刑详细说明后，众人大概明白唐术刑的意思，白战秋道：“会不会是莱因哈特希出现什么状况了？”
唐术刑点头：“有这个可能，所以，我必须要去一趟地狱27。”说着，唐术刑看着哈维道，“你的身体能行吗？我们要去地狱27，必须要个向导。”
哈维摇头：“我现在这模样，要恢复至少一个月的时间。”
格罗莫夫此时站出来道：“我带你们去吧，地狱27监狱的位置我清楚，只是我们需要越过尚都城内，因为从外界走相反不安全，外面污染严重不说，而且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还有土匪之类的团体，就算他们拿我们没有办法，但也会耽误时间。”
“好吧，稍作休息，明天上午出发。”唐术刑说着坐下来，坐下来之后又道，“你们能先出去吗？我想和哈维单独聊聊。”
众人起身离开，大部分都知道唐术刑要聊什么，除了夏婕竹之外，他还能和哈维聊什么呢？
唐术刑看着哈维道：“我没想到她竟然在多年前就背叛了尚都。”
哈维点头：“谁能想到呢？我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听到，我也以为她有的还是其他的后续计划，只是为了剿灭那些疯子一样的教徒，谁知道，她早年计划的是这些事情。”
唐术刑深吸一口气：“我有些后悔了，后悔当初在西班牙的时候，没有出现在她面前，不过当时我要是出现在她面前，恐怕她会更加为难，我的出现会打乱她的计划，只是我不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有时候，我发现我并不了解她。”
“所以…”哈维看着唐术刑那副表情，“其实你去地狱27，只是为了去寻找一个答案，对吗？想知道她活着的时候到底在进行一项什么计划。”
“你应该好好休息了。”唐术刑看着哈维道。
简陋的医院外，白战秋、那锦承、齐佳魅站在一起，而格罗莫夫则站在另外一边，那模样就像是两批人正在对峙一样，虽然三人的目光都落在格罗莫夫的身上，注视着他，但格罗莫夫依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低头在那收拾着东西。
“他可信吗？”齐佳魅低声问两人，因为她对格罗莫夫不了解，毕竟当年参加过蛊猎场大赛的白战秋和那锦承清楚一部分。
白战秋摇头：“不知道，一直是个谜，知道是个前俄罗斯的特工，从我得到的资料来看，这家伙不是个正常人。”
那锦承也点头赞成：“小心点吧，虽然唐术刑要个向导，但这种向导有时候心中总是藏着私货的。”
远处的格罗莫夫收拾好东西，朝着他们径直走来，紧接着将自己的背包放在他们跟前道：“这里是我要携带的所有东西，麻烦三位检查下，如果没问题的话，请三位帮我保管到明天出发的时候，到出发的那一刻，你们再详细检查一下我的全身，哪怕是把我身体掰开来查都可以，这样，大家在路上才能放心。”
齐佳魅摇头走开，嘟囔道“不知所谓”，白战秋也转身离开，唯独留下那锦承低声道：“哥们，大家不信任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带的东西，你不可能连这点都不知道，还在装傻吧？”
格罗莫夫也装模作样低声道：“朋友，我去不去是由唐术刑决定的，不是由你们决定的，你们在这装出一副决策者的模样也无济于事，你们应该比我清楚吧？”
唐术刑此时走出来，见两人正在那面对面站着，也不说什么，故意上前装作查看格罗莫夫行李的模样，将两人分开，同时道：“准备点干粮吧，干肉之类的东西，明天带着路上吃，看样子，出去之后应该找不到吃的了。”
唐术刑说完离开，那锦承也跟着离开，但唐术刑却是挥手叫了格罗莫夫跟着自己，自己径直朝着夜叉王所住的帐篷走去。
夜叉王依然在帐篷中守护着虚弱的魏玄宇，见唐术刑进来，只是指了指跟前的地面，示意他坐。
唐术刑坐下来道：“我明天上午就走，去地狱27号监狱，接下来要做什么，我得视情况而定，这样最好，毕竟我还不知道莱因哈特希现在到底是在玩什么花招，他长期没现身了，我觉得事情太古怪了。”
夜叉王点头：“祝你一切顺利。”
唐术刑道谢，随后问：“那你呢？你们怎么办？迟早幻境都会被打开的，你们不能一辈子困在这里。”
夜叉王看了一眼帐篷门口，反问：“那你认为呢？我都已经说过了，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原本我们该做的都在十来年前就做完了，也因此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可到头来，一切都没有改变，我也带着从前的同伴尽力一拼，试图挽救，可是我们失败了，那时候我才觉得，也许这个时代你和你的同伴才是主角，我们应该隐退了。”
说着，夜叉王笑了，拍了拍唐术刑的肩膀。
唐术刑坐在那里，半天才说了一句：“我可以知道你过去的故事吗？你们过去的故事？”
夜叉王看着唐术刑，又扭头看着魏玄宇，魏玄宇默默点头…
第五十二章（下） 再见，英雄
唐术刑坐了一夜，听夜叉王在帐篷中讲述着他们那个时代的所有冒险的故事，从那个早已消失在这个世界的英雄胡顺唐所在的小镇说起，一直到很多年之后的北极圈事件。
当然，一夜的时间是无法说完过去的故事，所以夜叉王省略了很多，但那些故事让唐术刑听得热血沸腾，但是故事讲完之后，清晨来临的那一刻，夜叉王却泼了他一盆冷水。
夜叉王坐在那，看着满脸挂满希望的唐术刑道：“每一个时代都需要英雄，但悲哀的是，每一个时代被众人认为是英雄的人，都不认为自己是英雄，英雄背后都有可悲的故事，而且大家都并不知道，英雄很多事情所做的壮举，一开始都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大部分都是被迫，所以，有时候我相信有神的存在，有天意的存在，你无法选择神，但是神可以选择你。不管你这个时代如何，总会有结束的那一天，我一直坚信世界不会毁灭，但会遭遇灾难，人类的社会总是在和平和灾难之间轮回，迟早有一天，你也会变成我，你们也会成为我们。”
唐术刑呆呆地坐在那道：“您的意思是，未来的某一天，我也会像你一样看破一切？”
“不，我没看破。”夜叉王摇头，“我只是遵循大自然的规律而已，一代倒下，一代又站起来，而且你根本不知道十年之后这个世界又是什么样子，如同我们以前一样，认为挫败了姜伯子的阴谋，未来十年世界会一直和平下去，谁知道呢？事情不是那样的，相反更加糟糕了。”
唐术刑点头：“再过十年呢？或者二十年？这个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我觉得也许会更糟糕。”
“没关系，这大概就是规律吧。”夜叉王笑道，“无数个世界当中，总有那么一个世界是美好的，和平的，我想，在这无数个世界中，没有哪一个世界当中有人了解到这其中的奥秘。”
唐术刑听到这笑了：“前辈的意思是让我放平心态。”
“对，放平心态。”夜叉王应道，“以一个平衡的心态去看待，不焦躁，不烦躁，既来之则安之，我们既然存在于这个世界，就应该做自己接下来应该做的事情，时间不早了，你应该出发了。”
唐术刑点头起身，走出帐篷时停下来问：“前辈，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吗？”
“我不知道。”夜叉王摇头，“我说过，我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但我知道，我是不死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像正常人一样寿终就寝，再见，英雄。”
唐术刑点头：“再见…英雄。”
唐术刑走出帐篷，帐篷外那锦承等四人已经早已等待着，红花也告知唐术刑，她和她的族人暂时不打算离开副24号监狱，至少要等到外面的战争稍微平息之后，他们才敢离开，否则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唐术刑没有勉强红花，知道红花这批狼人跟着自己，也是危险丛丛，随后带着其他四人离开了监狱，在格罗莫夫的带领下朝着地狱27前进。从那天开始，唐术刑再也没有见到夜叉王和魏玄宇，也不知道他们两人去了什么地方，因为之后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两人的意料之中，也超出了后来自以为控制局势者的想象。
世界，即将成为一个真正的熔炉，将所有的一切都回炉重造。
另一方面，从荷兰一路逃出的姬轲峰和顾怀翼终于临近了尚都的边境，两人的那三个助手也死了路上，边境那三个只是普通人，不是尸化者，连受过训练的军人都算不上，只是一般文员，他们擅长的是笔下生花，而不是逃亡生存。
“还有多久？”躲在一辆废弃坦克后面的姬轲峰喝着水问道，“我现在都糊涂了，完全不知道我们身在何处，还有多久才能回去。”
顾怀翼看着天空，手指着前方道：“朝着东方一直走，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至少还要走五天才能够到达国境线，而且是必须保持道路畅通，没有遭遇其他麻烦的前提下。”
姬轲峰吐了一口唾沫：“我们遭遇的麻烦还少了吗？一路走来，大小战斗几十次。”
顾怀翼只是笑，并不说话，就在两天前，他们还遭遇到了一支前抵抗军分化出来的土匪组织，人数不多，只有五六十人，但这些人极度的疯狂，哪怕是看到自己同伴在跟前被撕碎也会一鼓作气冲上去。顾怀翼和姬轲峰两人与他们厮杀了足足半个多小时，才将对方全数干掉，也所幸遇到了这群人，否则他们的饮水成了问题——进入亚洲之后，他们很少看到有人群居的场所，也没有找到有水源。
尚都之外的情况比姬轲峰预料中的还要糟糕，特别是欧洲，完全是满目疮痍，一片焦土，他很难想象在当年全面战争打完之后，各国军队陆续撤离到非洲之后这些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
整个七年，这些城市差点变成了平原，背井离乡的人们从一座废墟前往另外一座废墟寻找希望，死了一批又一批人，直到最终死得干干净净。
姬轲峰还记得半个月前，走到一座小村庄前的时候，那里遍地都是坟墓，没有一个活人，他们在坟墓的边缘上看到了一个坑，坑中躺着一个看样子死去至少好几天的人，从那个人所躺的姿势，还有旁边的铁铲，姬轲峰知道，这个人是村子中活下来的最后一个人，但他也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于是，这个最后的存活着在埋葬了其他人之后，给自己挖了一个坑，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爬了进去，然后闭眼死在了里面。
最终，姬轲峰埋葬了他，算是了却了这个可怜人的最后心愿。
“喂，前面好像有个镇子。”顾怀翼从坦克上面跳了下来，“虽然是个废墟镇子，但镇子里面好像有人，我看到人影，还有火堆了。”
“人？火堆！？”姬轲峰也跳上坦克用望远镜看着，“这些人不怕死吗？前面不远处就是国境线，巡逻的国防军要是看见，就算不出来扫荡，也会炮击的。”
顾怀翼在下面道：“可是，看样子他们没什么事，这说明什么？”
姬轲峰放下望远镜道：“这说明，尚都内部出事了，国境线上的国防军撤走了，否则的话，按照战时法令，这个废墟镇子和里面的人早就变成灰烬了。”
“对。”顾怀翼喝着水道，“我们必须加快脚步了，否则的话…”
“我的妈呀。”再次举起望远镜的姬轲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顾疯子，你猜我看到谁了？”
“谁？”顾怀翼下意识道，“难道是刑二？”
“这个人和刑二有关吧。”姬轲峰道，“是贺晨雪，几年前她跑了，我一直没有找到她，当时我还让你给陆军下达了要是找到绝对不能为难的命令。”
顾怀翼摇头：“她是个神神叨叨，又极具理想化，看不清楚现实的蠢女人，不过刑二也害了她，不，害了她的人不是刑二，是詹天涯，当年如果不是詹天涯，她也不会落到那个地步。”
姬轲峰跳下坦克朝着前面继续走着：“如果不是詹天涯，她恐怕早就死在全面战争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