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篇文章里描述的情况和猴子的话基本吻合。不过猴子显然不知道后来警察来调查的事情,想必他也就是跟着看了些热闹。所谓死者倒在他脚下,亲自送往医院等等,都是在描述所听闻的情节了。

  此时又有六、七个同学围在了我们宿舍,或惊讶或兴奋地听着猴子愈发夸张的描述。我懒得揭穿他,继续往下看,第三篇被标记的文章非常简短,由网友“raineed”发布:

  “死者的身份已经确定了,是化学系2002届的博士生段明。”

  居然是一个系的师兄!我大为惊讶。我从大一进校开始,本科四年,然后直硕两年,却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看来是今年春天刚刚从外校考进来的博士生。

  段明。这个符号曾经代表过一个生命,他也许曾和我在食堂的同一餐桌上吃饭,也许就是某次骑车时从我身边超过的兄弟,也许昨天他还在网上阅读我发表的文章……现在,这个生命消失了。

  我呆坐在电脑前,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奇怪的感觉在我的身体里萦绕。段明倒地的那一刻在我脑海里反复出现,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并没有亲眼见过的场景会给自己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也许是这样的人物,这样的地点对我来说太熟悉了?在这种感觉的驱使下,我决定去西操事发地点看一看。

  到了西操,只见两个警察正在北侧球门附近和几个同学交谈着。后来我知道这几个同学都是现场的目击者,一直在现场守候,直到警察到来。

  操场上有一个班的本科学生正在上足球课,他们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南侧的半个场地内,显得很拥挤。

  事发地点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痕迹,我走到离警察大约五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在心里琢磨是否需要走的更近一点。

  正在犹犹豫豫之间,那两个警察已经注意到了我,其中一个突然向我一挥手,打了个招呼:“喂!10号!”

  我一愣,上下一打量,原来是我在西操踢球时的一个球友。我们也谈不上熟识,不过在球场上经常相遇。我们俩的球技在校园里算是比较拔尖的,因此一块踢球的时候常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通过球衣的号码来称呼对方,早已成为我们的习惯,我是“10号”,他是“8号”。有几次踢完球大家还坐成一圈聊过天,不过他从没有介绍过自己,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他竟然是一个年轻的警察。

  遇见了熟人,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笑呵呵的走上前,用很熟络的语气说道:“呵!你是警官啊?有什么情况需要了解的,我一定全力配合!”

  “你别说,我还真有要你帮忙的地方。”“8号”撇下别人,和我单独聊起来,“不过现在不便说,这样吧,你留个电话,我一会和你联系。”说着把手里的记录本翻到最后一页,然后连同笔一块递到我手里。

  我留下了自己的电话,突然想到他还不知道我的名字,于是在号码后又添上了“周远驰”三个字。

  他接回纸笔,晗首一笑,仿佛我们俩刚刚在球场上打出漂亮的配合,然后从记录本上撕下一页纸来,也写上自己的名字,递给我说:“我叫张雨!”

  【2】

  回到宿舍,猴子正在联网对战“帝国时代-征服者”,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我就知道这家伙又要输了。

  果然,他见我进来,立刻忿忿的说:“我靠,又碰到那个玩僧侣快攻的家伙了!靠,死了死了!”

  “你这头猪,吃了多少次亏了,你多造点小马候着丫不就完了?”我凑到电脑前,只见猴子的村民在对方一群僧侣的轮番召唤下,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投奔敌人去了。

  “我哪知道他要玩僧侣快攻。”猴子一脸的无辜,“这家伙换了新账号。”

  我看了看对方的名称:“smth_胡一刀”,果然是个新建的账号。

  “怕什么,退出再来。这次用小马候着,玩死他。”

  “他不会那么笨,再看到我肯定会改变打法……对了,我也换一个新账号!”猴子说着,退出游戏,重新登了一个叫“雪儿”的名字,然后找到“胡一刀”的游戏,又加了进去。

  我满怀敬仰的看着他,说:“靠,傻归傻,你小子有时候还真是有点想法。”

  猴子“嘿嘿”的奸笑两声,正蓄势待发的等待游戏开始,突然屏幕一闪:“雪儿”被踢出了游戏。

  “搞什么?”猴子嘀咕了一句,再次加入,然后在聊天区输入:为什么踢我?

  对方回答:你的网络地址和刚才的傻×一样,又来装什么小姑娘,变态!然后屏幕又是一闪……

  我禁不住哈哈大笑,正想就势调侃猴子两句,腰间的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是张雨打来的,问我吃过了没有。我如实回答没吃,于是他约我在学校里的京西餐厅见面。

  京西餐厅离我住的26#搂也就两三百米远,我懒得骑车,便一路晃了过去。

  进了餐厅,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张雨。这会他没穿警服,一副十足的学生打扮。

  我走过去,打着招呼:“呵呵,你还是这身装扮好啊,早上我可差点认不出你。”

  张雨挥挥手,示意我坐在对面:“我也喜欢这样的装扮,总在学校里呆着,和你们学生处得久了,被你们同化了。”

  “我是越来越糊涂了,你到底是……?”我一脸询问的表情。

  “我是校派出所的民警。”他从衣兜里把证件拿了出来,想要递给我。

  “得了,不用看了。”我“呵呵”一笑,想起一块踢球时的情景,这样的场面确实有些滑稽。

  “怎么了,找我?是不是上午的那件事?”

  他也笑了:“这样吧,咱们先点些吃的,我请你。”

  我装出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不用吧,AA。”那语气自己听了都有些虚伪。

  “没关系,我可以在办案经费里报销的。”

  “那行,我就不客气了。”我“嘿嘿”笑了两声,打趣道,“我这个平头学生终于也能吃上一顿公款。”

  我点了两个荤菜,一个素菜,张雨又加了一个汤,要了两瓶啤酒,我们边吃边聊起来。

  “你是化学系的学生吧?”张雨看似随意地问着。

  “哦?你怎么知道?”我略微有些奇怪,印象中,我从没和他说起过这方面的事情,平时出去踢球也没有任何地方能显出自己的系别。

  知道自己的判断准确,张雨得意地笑了笑,然后解释道:“观察和分析的结果。这么多次一起踢球,我发现有一个黑黑瘦瘦的同学,你们俩经常一块前来,我估计你们是同班同学。有一次你在踢球的时候,他骑车从操场边经过,和你打招呼,告诉你他正要去系馆完成一个实验。这时我在一旁看着,目送他骑出我的视线,从他前进的方向,判断出他是前往化学馆。从那天开始,我就知道了你们都是化学系的学生。”

  “厉害厉害!”我伸出拇指,“果然是专业人员,你说的那个家伙和我一个宿舍的,叫猴子。”

  张雨点了点头,接着说:“所以我想找你协助调查上午的死亡事件。”

  “哦,便衣探案,够酷够酷,我一定配合!”我端起酒杯,作势要敬他。

  他很爽快的把自己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说:“得了,我没你想的那么神气。案子已经被区公安局接过去了,象我这样的小片警哪有资格探案。这次我因为熟悉校园情况,所以也进了专案组协助调查,主要到你们学生中间了解一下情况,小跑腿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