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妈妈!”我大声叫着,可他们似乎听不见我的声音,他们只顾满脸严肃地向我说着什么。
我想起来了,我刚刚犯了一个错误,我撒了慌。为什么撒谎?我已经不记得了。
后来爸爸把我抱起来,向着家里那个黑色的大衣柜走过去,我急得两脚乱蹬,大声哭喊着:“我下次不了,我再也不撒谎了!我不要关大衣柜!”
妈妈看着我,似乎有些舍不得,但她又看了看爸爸,终于还是没有说话。
我被锁进了大衣柜里,那里面黑咕隆咚的,只能从门缝里看见一点外面的亮光,我好害怕。
“我要出去!爸爸放我出去!”我哭着嚷嚷。
“不准哭!好好反省,越哭越要关你!”爸爸在外面严厉的说。
于是我只敢小声地抽噎着,但耳边的哭叫声却越来越响:“我要出去!爸爸放我出去!我要出去!爸爸放我出去!”
那不是我的声音!
我扭过头,惊恐地发现衣柜里还有一个小女孩,她正用悲凉刺骨的眼神盯着我,同时凄厉地哭叫着!
“不要叫了!”我着急地伸出手去,捂住了她的嘴。女孩拿出一支画笔,开始往衣柜上写着些什么。我抓住她的手背,想掰开她的手指,一种冰凉滑腻的感觉从手心处传遍了我的全身。突然,女孩手指上的肌肤竟被我掰得一片一片地皲裂开来,破碎的肌肤像雪花一样从她的手上飘落……
我吓坏了,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那个声音仍然在回响着:“我要出去!爸爸放我出去!我要出去!爸爸放我出去!”
…… (三)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昨晚的那一幕却清晰无比地回映在我的眼前,那悲凉的眼神,凄厉的哭声和手上残存的滑腻感觉都是如此的真实,这一切难道仅仅是一个梦境吗?
那个可怜的女孩,她的父母回来了吗?昨晚的一夜她又是怎么度过的?
我穿好衣服下床,想到阳台上去寻找一些答案。
今天是个好天气,连绵青山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中,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春晨的清新气息。
孟萍正站在对面的阳台上享受着这一切,看到我出来,她很优雅地向我挥了挥手,算是打了招呼。
我微笑着点头回应。由于两个阳台间隔着一定的距离,在这个静谧的早晨,大家都没有扯起嗓门互致问候的欲望。
他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应该在我昨晚睡着以后不久吧。
我一边在心中自问自答,一边向着阳台间的那扇窗户看过去。在晨光的映衬下,我只看到朦朦胧胧的一片。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昨天的那个女孩没有出现在窗前。
现在她在哪里呢?
也许正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睡着懒觉。
我一夜的牵挂终于落了地,这才想到起床的时候,郭俊并没有躺在我的身边。
难道这么早就起来工作了?我来到客厅中,果然看到他正背对着我端坐在画椅上,双手环抱在胸前,痴痴地看着面前的空白画板发呆。
我悄悄地站住,不想惊动了他。他思索时的样子对我来说便是一幅很美的画面。
良久,郭俊终于从沉思中醒来,他感觉到了我的存在,转过头来看着我,微笑着说:“你起来啦,昨天晚上睡得还好吗?”
“唔……挺好的。”我犹豫了一下,没有把昨晚的梦告诉郭俊,我不想让他为我分心。
郭俊的脚下摆着一盆枯败的花,那不正是昨天我在阳台上看到的那盆吗?我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嗯?”了一声。
郭俊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然后笑着解释道:“哦,这是我拿进来的,这盆花太难看了,过两天我买盆新的换上去。”
我赞许地点了点头:“难得你这么有心,来,奖励一个吻!”说完,我便俯下身子,郭俊也笑嘻嘻地把脸迎了过来。
突然,我“哎呀”一声叫了起来:“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啊?里面好多血丝!”
“是吗?”郭俊用力挤了一下双眼,然后用手轻轻地揉着,“没事的,昨天晚上没睡,回头休息一下就好了。”
“为什么不睡觉啊?”我既心疼又生气,语气中多少有些责备。
“嗯,突然体会到一点创作上的感触,一时想入迷了。我们搞艺术的,灵感这些东西是稍纵即逝,偶尔想到些什么,都会比较痴迷的。”郭俊一本正经地回答。
“那也得吃饭睡觉呀!总这样身体怎么吃的消!”
“好吧,我马上就去睡。不过现在……我饿了……”郭俊摆出一幅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我,象是一个撒娇的孩子。
“馋样!应该饿你的饭才对!”我一边在嘴上说着半嗔的狠话,一边走进了厨房。
冰箱里并没有太多的东西,我只能大材小用地煎起几个荷包蛋,又冲了两杯牛奶。
郭俊看起来确实是累了,吃完早餐,他粗粗地洗漱了一下便一头倒在床上。很快,卧室里响起了他轻微的鼾声。
我闲着没事,想到昨天吃饭的餐馆附近有个小菜场,决定去买些菜回来,中午露一手,做一顿丰盛的午餐。
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发现一块宣传板前围了不少学生。我禁不住好奇心,也凑了上去。板上写着:
行为艺术系列讲座(一):对伤害的迷恋
主讲人:岳锋 教授
时间:周二上午9:00
地点:教三楼小报告厅
今天正是周二,我看了看时间,离报告开始还有大约一刻钟。教三楼郭俊曾经带我去过,离这儿也就十分钟的步程。行为艺术我以前只是通过网络了解过一些,似乎是很另类的东西,这次又是自己认识的人主讲,我兴趣更大了,当下便决定去见识一下。
到了小报告厅,听众并不是很多,大概有五、六十人的样子,三三两两地散布在近三百个座位上。我独自一人,又不是正式的学生,便挑了个靠后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
岳锋正在讲台上摆弄着一些道具,孟萍站在他的身边,看起来象是他的助手。
那个小女孩又被一个人关在家里吗?她是不是正躲在窗户后面悲伤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我还在胡思乱想着,岳锋已经在台上开始了他的开场白:
“首先我要感谢大家来听我的讲座。在中国,很多人把行为艺术视为怪胎,甚至视为洪水猛兽。其实我和在座的各位至少有一个本质上的共同点:我们都试图以艺术为载体,相世人展示一些东西。只不过你们使用的工具可能是画笔、摄影机、或者雕刻刀,现代一点的还有电脑等等。而行为艺术家们则更直接一些,我们使用自己的身体,展现对时间、空间、观念的深度思考。”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随即话锋一转:“好了。我们搞艺术的一向都是不擅长用语言来描述某件事情的。下面就请大家看一看我的演示。”说完,他伸出左手,成半拳状抓住讲台的外侧桌沿,手背微微拱起,向大家展示着。摆好这个姿势,他向身边的孟萍点了下头。
孟萍从桌上的托盘中拿起一柄锋利的小刀,从台下看去,托盘里还有一个白色的塑料药瓶和一大瓶醋。我正在猜测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孟萍已经用小刀在岳锋拱起的手背上轻轻一拉,划出了一道大约两公分长的口子。由于岳锋的手是向外侧绷着的,伤口大张着,血立刻渗了出来。
台下涌起一片骚动,我的身上泛起一阵凉凉的感觉,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