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了半天,权聪站了起来,伸展一下筋骨,还没等开口,蒋子良先问了:“这次,尸体说什么了?”权聪半闭着眼睛,仿佛神游物外,呢喃着说:“尸体告诉我,凶手非常强壮,只用了一刀就结果了他的性命,他是在七八个小时前遇害的。”“你跟他聊了那么久,他就告诉你这么多啊?”“一回生二回熟嘛,这不是刚认识?”权聪嘿嘿一笑,招呼道,“你们来看看,他身上的钱包还在呢。”李天亮两个裤子口袋都是鼓起来的,蒋子良取出了钱包和手机,钱包里装了两千块钱,还是新钞,一个夹层里有一张身份证。
“李天亮。”蒋子良念道,“这个名字很熟啊。”“他是城管大队的队长。”洪跃宗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那两个园艺工人说的。”报案的是两个园艺工人,如果不是他们一早来修剪草坪灌木,李天亮的尸体估计要过好多天才会被人发现。从空中看,这座立交桥就像一个展翅的蝴蝶,因为没有飞翔,所以更确切的说法是,像一只蝴蝶标本。不管是蝴蝶还是蝴蝶标本,总之都是很漂亮的,蝴蝶的身体轮廓由一条条银灰色的马路勾勒而成,轮廓线里则是郁郁葱葱的树木、青翠欲滴的草坪。无数个凉风拂面温馨浪漫的夜里,都会有情侣在这里喃喃低语。在这个浪漫美丽的地方发现尸体,这还是第一次。
两个园艺工人一个姓金,一个姓钱,金钱二人本想把这一带的冬青修剪完了早点儿回家,没想到一大早却摊上了这么一档子事。更没想到的是,死者还是他们的领导,虽说城管大队长不能直接领导他们园艺处的工人,但是在中国,哪怕不是在一个单位,只要某人的头衔带了一个“长”,就能唬住很多人,何况同属城管系统呢?
当权聪跟他们老板的尸体对话的时候,金钱二人正在接受洪跃宗的盘问,一起盘问的还有一个长得蛮漂亮的女人,她穿了一身警服,显得英姿飒爽,但是二人修理花草时间长了,所以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女警早晨没有梳理头发,非常蓬松杂乱。
这个女人就是彭菲菲,她问:“你们确认这人是李天亮?”“肯定是他,没错。”“城管大队的队长?”“是。”“他结婚了没有?”“儿子都上一年级了。”“他平时有没有得罪什么人?”金钱二人顿时笑了,其中一人说道:“不得罪人,还能干城管吗?”……
听完洪跃宗的话,蒋子良说道:“城管大队的队长被人杀了,那这个案子就不好破了,想杀他的人那么多。”洪跃宗说道:“城管是怎么了?去年出了两个嫖娼的胡剑陵和熊冠洋,今年又死了一个大队长。”权聪接口说道:“不要一棍子打翻一船人啊!”蒋子良说道:“就是嘛!城管有时候还是能遇到好人的。”蒋子良说着话,翻看着李天亮的手机,最后一个拨出的电话是昨天晚上七点二十三分,姓名显示“孙治海”。最后一个未接电话是今天凌晨两点,显示是“老婆”。
翻开收信箱,有两条未读短信,其中一条就是孙治海发来的:电费的事请放心。还有一条是李天亮老婆发来的:你死哪儿去了?
两条短信的时间分别是昨天晚上十一点半和今天凌晨一点十分。
李天亮身穿夹克,从夹克的口袋里,蒋子良掏出一本薄薄的书,暗蓝色的封面,端端正正地写着两个大字——孟子。
他随意地翻了翻,疑惑地说道:“《孟子》?他也看书?还看《孟子》?”洪跃宗笑道:“现在国学热嘛。”蒋子良随手将书扔进了证物袋,然后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就在几十分钟前,他还跟菲菲躺在床上讨论着生儿生女的问题,如今被猛地拉到了如此阴冷惨烈的地方,他的思绪一时还调整不过来,只觉得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得知李天亮是城管大队长之后,他跟很多人一样,认为肯定是小贩们杀了他,可是他很怀疑,小贩们乱摆卖,为的只是养家糊口,犯得着为此杀人吗?不过,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呢,最近有没有被李天亮逼急的兔子呢?那个孙治海又是什么人?李天亮身高175cm,长得膀阔腰圆,什么样的人能一刀杀了他?
蒋子良正纠结着,彭菲菲突然问道:“喂,你想什么呢?”蒋子良摆摆手,说道:“让我好好想想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如果我是他,我会先去看什么呢?如果他在这里,他会怎么办呢?”彭菲菲哀怨地看了蒋子良一眼,没有吭声。
蒋子良眯着眼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如果从空中看,他正处于那只大蝴蝶的左下翅。左右是两条弧形的马路,把这片区域围拢成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形状,椭圆两头高,中间低,最低处是一条小路,连接着两个桥洞。从李天亮的身份证上可以看到,他住在东边。昨天晚上,他一定是步行回家穿过桥洞,然后就遭遇了不测。
想到这里,蒋子良立即奔到西边的桥洞,抬头看看桥洞的顶端,有两盏灯,但是被人砸了,而且肯定不是昨天晚上砸的,因为裂口处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走出桥洞,路边有一堆呕吐物,混杂着肉末菜渣。呕吐物前面的冬青丛被压倒了一片,再往前看还有一堆呕吐物。
“难怪难怪,”蒋子良说道,“难怪死者没有反抗,他是喝醉了。他走出桥洞后在这里呕吐,然后被人猛推了一把,推进了这片绿化带,他当时摔了一跤,把冬青压倒了一片。之后来到这里,他还不知道自己快死了,又蹲在这里吐,之后凶手就干掉了他。如果想杀人的话,凶手有的是机会,为什么要等他吐完再杀?
洪跃宗接口说道:“凶手有话要说。”“对!就像一次演说,告诉死者为什么要杀他,要让死者死得明明白白。”彭菲菲说道:“会不会是哪个小贩杀人?”洪跃宗说道:“有可能,积怨难返嘛。我一直就觉得迟早会出现这样的人,发生这样的事。正像那个杀我们同行的人说的:‘你不给我个说法,我就给你个说法。’”“我看不会,”蒋子良反驳道,“如果是小贩杀人,肯定是一刀毙命干净利落,他犯不着跟死者陈述杀他的理由。”“凡事皆有可能,”洪跃宗说道,“我们不能排除任何一种可能。”
关系也是生产力,电业局局长孙治海坐在椅子里,看着老婆唐丽婷招呼着来来往往的顾客,他不禁想起了那句至理名言。民谣说得好:酒杯一端,政策放宽,筷子一举,可以可以,吱溜一响,有话好讲,香烟一衔,各事好谈。他得意地揣摩着深奥的关系学,两个警察却突然找上门来。男的魁梧挺拔英气逼人,女的身材苗条长相漂亮,还没等他开口,男警察就笑嘻嘻地打起了招呼:“孙局长真是难找啊!”孙治海连忙迎上前去:“两位警官什么事?”“我是市局的蒋子良,这位是彭菲菲,有件事情想来调查一下。”孙治海纳闷地看了看二人,心想:那么点儿事难道惊动警方了?那小子警局里认识人?
蒋子良开门见山地问道:“城管大队的李天亮,孙局长认识吧?”“呃……怎么了?”“没什么,就是问一下。”“认识,但不是很熟。”“李天亮的老婆说,昨天晚上你们一起吃饭了。”“是。”“吃到几点?”“这个……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没什么,就问几个简单的问题,孙局长不要这么紧张。”“吃到十一点多,大概是十一点十分的样子。”“吃完饭后,李天亮自己回家的?”“是。吃饭的地方离他家挺近的,穿过一个桥洞就到了,所以他没让我送他。”“吃完饭后,你去哪儿了?”“我回家了。”“有谁证明?”“我老婆。”“呵呵,这事……老婆证明恐怕不管用。”“到底怎么了?”“李天亮被人杀了。”“啊?”“很惊讶吗?”“呃……是……有点儿,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他就是吃完饭被人杀的。”“这个与我无关。”“我说过与你有关了吗?”“这个……”“李天亮的手机上有你发的一条短信,我们想知道这条短信是什么意思:电费的事请放心。”孙治海的脸色涨得通红,嗫嚅着说道:“这个……我没有杀人,我跟李队无冤无仇,怎么会杀人呢?”“那这个电费的事,是怎么回事呢?”“这个……这个电费与这个案子没什么关系。”“在案件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事情都与案子有关。”“无稽之谈,你们……你们为什么问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彭菲菲微微一笑说道:“孙局长,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被李天亮抓到了,他威胁你,于是你答应免掉他的电费?后来又觉得被人威胁是个无底洞,于是杀人了?”“这个……这……”“是不是很有逻辑?”彭菲菲说道,“所以,假如你是清白的,就来解释一下这个电费的事。”如果世界上有卖后悔药的,不管多少钱,也不管有没有副作用,孙治海肯定会去买来一包。他实在后悔不该发那条劳什子的短信,本来在酒桌上都已经说好了的事,就因为自己也是酒红耳热的,于是十分亢奋地发了那条短信。如果没有那条短信,一切都将神不知鬼不觉,警察更不会找上门。他吭哧了半天,终于决定吐露真言,先把自己撇清再说,要不事情闹大了就更不好收场了。就在这时候,一个哭天抢地的女人冲了过来,那女人披头散发,口中说道:“孙治海,你这个王八蛋,你把天亮害死了。”蒋子良和彭菲菲知道,这个女人是李天亮的老婆,但是孙治海不知道。
所以当听到一个陌生的疯女人当着两个警察的面说他害死了李天亮时,他惊恐得脸色都白了。孙治海的老婆唐丽婷是个妖冶的女人,如果不是坐在电话亭里而是站在马路边,谁都会以为她是个出来卖的货色。之前两个警察盘问老公,她就已经怒气冲天了,可是碍着警察的面子,她也不好发作,如今见一个疯婆子来捣乱,她心中一股无名火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哪来的婊子?滚一边去,我们还要做生意呢!”李天亮的老婆也不是吃素的。见到有人挑衅,她立即破口大骂:“操你八代祖宗了,你妈没把你拉出个好样来,你不赶快回去再拉一道……”这一骂不要紧,两个泼妇立即叉起腰对骂起来,两个人是满头冒火唾沫四溅,龇牙咧嘴锤胸顿足,很快就吸引来一群人围观。
孙治海脸上挂不住,赶紧去劝老婆:“别吵了别吵了,有话好说,这么多人,别让人笑话。”谁知道,唐丽婷的怒火立即转向,冲着老公就开骂了:“笑话?你他娘的也知道怕人笑话?我问你,你昨天晚上到底去找哪个狐狸精鬼混了?你今天早晨四点多才回家,问你去哪儿了,你说请李天亮吃饭桑拿,可是李天亮早就被人杀了,你说,你到底去哪儿了?”蒋子良看着眼前的闹剧,转过头笑呵呵地看了看彭菲菲,菲菲立即低声说道:“严肃点儿。”蒋子良压低声音说道:“我严肃不起来啊,太有意思啦。你说,将来你不会变成这样吧?”“不会。要是你敢骗我,我直接把你大卸八块。”“最毒莫过妇人心啊。”“少贫了,你没发现孙治海刚才说谎了?”“哎哟,光顾着看热闹了。”蒋子良立即站起身来,收敛起笑容,走向纠缠不休的三个人,说道:“都别吵了,影响不好。”李天亮的老婆似乎刚刚看到蒋子良在这里,哭哭啼啼地说道:“蒋警官,你要给我做主啊,我家天亮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死了。”“先别哭了,您节哀顺变。”彭菲菲拿出一张纸巾递给她,“我们还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李天亮的老婆又哭哭啼啼了很久才哽咽着说道:“这里本来有个摆地摊的,是一个女的拉扯一个儿子,儿子还在读书,摆这个地摊就是给儿子赚点儿学费。我家天亮可怜他们,本来也不想管他们的。以前就是上面来检查的时候才没收她的东西,但是每次她一去要就马上还给她了。可是后来,孙治海他们家在这里开了个电话亭,生意一直没有人家好,他们就嫉妒,孙治海就去找我家天亮帮忙,天亮拒绝了好几次,后来实在脸上挂不住就答应他了。昨天……昨天……就把人家的东西都没收了……”蒋子良总算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昨天李天亮抢了孙治海竞争对手的东西之后,晚上接受宴请,而且孙治海还答应免他的电费。
被李天亮的老婆当众一说,孙治海的脸上挂不住了,嚷道:“别在这里胡说八道,惩治乱摆卖,本来就是李天亮的职责,现在还有脸说我请他吃饭,你也好意思说。我劝你赶紧闭嘴,别把你家老李的糗事到处张扬。”李天亮的老婆本来还想反唇相讥,一琢磨孙治海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于是便忍住了,继续向蒋子良哭诉道:“蒋警官,你一定要查出凶手,给我家天亮报仇啊。那个……那个小贩……那个女的……就是在这里摆地摊那个女的,肯定是她。”彭菲菲劝慰道:“我们会去调查的。”唐丽婷插话道:“昨天抢东西时,那女的不在,她儿子在,还说如果不还他东西,他就跟李队长没完,让李队长出门小心点儿。”孙治海说道:“是,昨天我也在,他当时就是这么威胁李队的。”彭菲菲此时早就看不上孙治海的所作所为了,冷冷问道:“孙局长昨天也在?”“是。”“孙局长真是闲人啊,连续两天,上班时间不上班,跑出来卖货。”孙治海脸色涨红了,两个脸蛋儿就像两朵盛开的玫瑰花,要多妩媚有多妩媚,他讪笑着说道:“不管怎么说,这真不关我什么事。”“谁说的?”彭菲菲问道,“你说你昨天晚上吃完饭就回家了,但是你老婆说你今天早晨四点才回来,这段时间,你到底去哪儿了?”“这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孙治海怒了,“你们管得也太宽了。”“没关系吗?”彭菲菲说道,“惩治乱摆卖本来就是城管的职责所在,可是李天亮却一直不好好管管这家乱摆卖的,影响了你的生意。你肯定投诉过很多次吧?但是没人搭理你。直到你请他吃一顿饭,这事立即就解决了。
换做我,我肯定会很窝火,我可能就会为此去杀人。”“你……你们……”孙治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说错了吗?”彭菲菲挑衅地看着他,“你到底去哪儿了?”“我……我们换个地方说吧。”孙治海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条被阉掉的狗。
“不,就在这里说清楚了,我也想知道!”唐丽婷忍不住插话。
“我跟同事在一起。”孙治海说道。
“哪个同事?”“办公室主任。”“叫什么名字?”“叶菡。”“原来是这个骚货!”孙治海的老婆咆哮道。
“请你先别打岔。”彭菲菲冷冷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等她消停了,又接着道,“电话号码给我。”要到了电话号码,彭菲菲立即拨打过去,很快证实了孙治海的说法,然后说道:“孙局长,你现在基本上清白了,有什么事,我们可能还会找你的。”蒋子良和彭菲菲离开电话亭的时候,留下了一个烂摊子,唐丽婷正把香烟、瓜子、饮料等东西往地上扔,边扔边骂:“不过了,老娘不过了,你去跟那个狐狸精过吧,骚蹄子,偷汉子偷到老娘头上了……”“好恐怖啊。”蒋子良说道,“我宁愿被你大卸八块,也不想这样当街出丑。”“我看你有这念头就很危险。”彭菲菲说道,“从今以后,你给我小心点儿。”“我没做什么啊。”“我这叫狠斗色字一闪念。”“唉,女人是老虎呀。”蒋子良说道,“对了,老虎同志,我觉得你刚才那段推理,根本站不住脚,稍微想想就知道了,孙治海一个局长,犯不着为李天亮不作为而杀人啊。”彭菲菲笑了:“你觉得孙治海这人怎么样?”“不地道。”“以权谋私倒也罢了,还欺凌弱小,我不趁这个机会羞辱他一下,我还是彭菲菲吗?”“毒,真毒!他现在家庭破裂都有可能。”“不管破不破裂,反正这几天他没好果子吃。”
当孙治海和老婆吵得惊天动地不可开交的时候,霍河中学的语文老师肖瑶肯定不会想到,她也被自己的学生暗恋上了。
此时,她站在高三六班的讲台上,写下秀美的几个大字: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她不知道,教室里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神里,却有一双充满了柔情蜜意,更不会知道这眼神的主人,刚刚被警方列为一桩凶杀案的嫌疑人,而这嫌疑人竟是高三六班的班长杨开运。
“今天我们来复习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肖瑶开讲了。
杨开运坐在位子上认真地听课,肖瑶去年才大学毕业,杨开运清楚地记得她第一次上课的时候似乎有点儿紧张,甚至有些羞涩。几个男生火辣辣的目光肆无忌惮地看着肖瑶,让她不知所措。同学们看到老师竟然如此羞涩,便发出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这让她浑身更不自在,镇定了一会儿做自我介绍:“我叫肖瑶,从今天开始,由我来担任大家的语文老师。”她转过身在黑板上写着自己的名字,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一个大纸球打在她屁股上,她腾地一下脸就红到了脖子根。这时候,杨开运站了起来环视一圈教室说道:“同学们,咱们不要胡闹了,咱班不兴欺负人的。”大概第一次见面就给肖瑶老师解围了,所以肖瑶对杨开运总是另眼相看。
讲台上,肖瑶侃侃而谈:“唐肃宗乾元二年,也就是公元759年,关中地区闹饥荒,民不聊生。这年秋天,杜甫弃官到了四川,在亲友的帮助下,在成都西郊的浣花溪畔建起了一座草堂,也就是现在的杜甫草堂,过上了暂时安定的生活,他感到快乐和自足,于是歌唱春雨,寻花漫步,遣兴江边,以诗酒自娱。但是,这种表面上的安逸,掩饰不住他的贫穷,更不能冲淡他那一贯的忧国忧民情怀。上元二年即761年秋天,一场暴风雨袭击了他的茅屋,再一次把他从浪漫的隐居生活中敲醒,让他面对现实,让他忧思,于是写下了这首诗……”杨开运听着听着突然走神了,天气很热,窗外吹来一阵阵灼热的风,风将肖老师的裙摆轻轻地吹起,肖老师的两条小腿雪白粉嫩,像两片刚剥了皮洗濯净了的藕。今天的肖老师穿着一条黑色的短裙,脚踏一双黑色的高跟皮鞋,往上看是一件粉色的小衬衫,上面星星点点洒落着一朵朵白色的小星星,领口微微敞开着,露出白皙娇嫩的脖颈,胸部的衣衫微微地撑起,鼓起两座小山,透过粉色的衬衫,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浅色的文胸。杨开运不由得想起苏轼的诗歌:“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再看肖老师的脸蛋,圆圆的,嘴角处还有两个酒窝,杨开运曾经不止一次地渴望能淹死在那两酒窝里,总恨自己出生得太晚。肖老师朱唇微启,字字珠玑,仿佛天籁之音,杨开运简直要醉了,竟情不自禁地喃喃说道:“但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话刚说完,教室里顿时一片寂静,连肖瑶都忘记了讲课,既而,教室里一片哄堂大笑。肖瑶脸红了一阵,等学生们笑了一会儿之后,说道:“安静安静,继续上课。杨开运,不要开小差。”杨开运脸涨得通红,赶紧集中注意力。
“……诗人从沉思中振作起来,发出了‘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呼喊。这时,理想战胜了现实,意志战胜了叹息。虽然他现在缺少‘风雨不动安如山’的住所,但是如果眼前突然出现这样的房屋,能够温暖天下寒士,他宁可独守茅屋受冻而死!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怀呢?这是一种饱览民生疾苦、体察人间冷暖的济世情怀,就像他在兵荒马乱中写《三吏》、《三别》一样,”肖瑶顿了一下,说道,“杨开运,你来背一下这首诗。”杨开运没想到会突然点名,脸红着站了起来,抑扬顿挫地背诵起来,等他背完了,肖瑶继续问道:“说说看,这首诗歌表达的是什么种境界?表达了诗人什么感情?”杨开运撇了一眼肖老师,心想明知我走神了,还故意给我穿小鞋!“老师,我觉得这首诗歌写得确实是好,忧国忧民啊。可是总觉得别扭,说好听点儿,杜甫这是画饼充饥,说难听点儿,这叫痴人说梦痴心妄想。他自己尚且住了一个破茅屋,还妄想着得到广厦千万间。即便得到了这么多房子,他却想着要自己冻死,这不是矫情吗?”杨开运说着,教室里已经是笑声一片,肖瑶看着他突然一笑:“不错,逆向思维很好,值得鼓励。但是你要记得,考试的时候,容不得你的逆向思维,必须老老实实按照老师说的做,等你考上大学之后,想怎么逆向就怎么逆向。”“知道了!”杨开运响亮地回答道。
就在这时,教室的门被敲响了,一个圆圆的脑袋探了进来,礼貌地跟肖瑶打声招呼然后说道:“杨开运,你出来一下。”杨开运认得那人是教导主任史老师,上课时分被教导主任叫出去,一般来说没什么好事,而当他走出教室看到两个警察的时候,他就更觉得莫名其妙了。不过,那个女警倒是蛮漂亮的,比之肖瑶老师,少了几分温柔,却多了几分飒爽,那是另一种女人的美。
史主任觉得是自己带来了两个警察,所以连自己身上都沾染上了警察的光辉,此时禁不住故作威严地说道:“杨开运,这是市局的警官,有些问题要问你。”彭菲菲最见不得人狐假虎威,赶紧说道:“小伙子,你不要紧张,就是问几个简单的问题。”彭菲菲的声音清脆悦耳,杨开运听着呵呵地笑了,他觉得如沐春风。
“昨天晚上11点到今天凌晨1点,你在哪里?”“我在睡觉啊。”“在哪儿?”“宿舍。”“有谁可以证明?”“我们寝室的都可以证明。”史主任这时候插嘴说道:“我们学生宿舍管理很严格的,每天熄灯后,大门上锁,学生想出来也出不来。”“你认识城管大队的李天亮吧?”“认识,老交情了。”杨开运不屑地说道。
“听说昨天你们吵架了。”“那不叫吵架,我昨天被打劫了。”彭菲菲看着杨开运认真的样子,不禁微笑道:“这个词用得好,很多人说你威胁他了。”“如果那也算威胁,那就是吧。”“李天亮昨天晚上被人杀了。”杨开运一下子愣住了,或者看上去是愣住了,他怀疑地看着彭菲菲,问道:“你没骗我吧?”“你不高兴吗?”“有什么好高兴的?”杨开运反问道,“我可不想杀人,我还要上大学呢。”“因为昨天你威胁过李天亮,而李天亮正好又被杀了,所以,你现在的嫌疑很大。”“哦。”杨开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蒋子良说道:“史主任,我们现在想见几个杨开运的室友。”“没问题,”史主任像是领了圣旨一般,连忙又推门而入,立即叫出了五个男生。当问到杨开运昨天晚上是否在宿舍的时候,他们异口同声地予以了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