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劭归来,府上正值热火朝天,不少大公子的友人,均到了府上来贺喜。

  路上碰见了几个熟面孔,相互打了招呼,脚步并没停留,径直回到了游园。一进院子,便见到小娘子拉着自己的丫鬟,一边垫着脚一边伸长脖子往墙外瞧,“是不是唢呐声。”

  祥云竖着耳朵:“好像是。”

  小娘子突然又伸出巴掌,轻轻一扇,把外面的风扇过来,鼻尖吸了吸,丝毫不知道身后来了人,“闻到了吗。”

  不等祥云回答,身后的郎君已经靠近,好奇地问,“闻什么?”

  “酒肉味儿啊。”反应过来,转头看向跟前的郎君,面色一喜,全然忘记了这人昨日曾夺了她的清白,还被她踢了一脚,急忙拉住他的袖子切切地道:“郎君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你好久了,宴席要开始了,郎君赶快收拾,咱们别去迟了。”

  谢劭:……

  胳膊被小娘子拉住,直往西厢房拽去,心中不由疑惑,转头问她:“请你了?”

  她这番热情,人家不见得就欢迎。

  “请了。”小娘子一脸雀跃,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这么大的喜事,外面的人个个都来贺喜,怎能缺了咱们呢。”

  下午碧云确实来了一趟,同温殊色道:“今日大夫人为大公子办了送别宴,三公子和三奶奶要是想图份高兴,便来院子里热闹热闹,若有事要忙,大公子也不会怪罪,会记住二位的心意。”

  意思是两人最好还是别过去了。

  但她没事要忙,不耽搁过去赴宴,郎君也当值回来了,都不忙。

  谢劭本没打算过去招人嫌,但见小娘子似乎兴致极高,想来应该是这段日子也憋坏了,今日的宴席不缺酒菜,实在不忍心让小娘子流上一夜的口水,进屋换了一身衣裳,带着她一道去赴谢大公子的送别宴。

  凤城很少有宵禁,今日谢家办喜事,一盏盏灯笼高挂,人群来往,到处都是欢笑声,热闹程度,一点都不逊于外面的桥市。

  而院子的主人,大公子的身边已围着一堆的人贺喜。

  两人没上前去凑热闹,找准自己的目的,只为酒菜。

  择了个角落的位置刚坐下,还没得到摆桌呢,南之突然走了过来,看到温殊色,松了一口气,“三奶奶,老夫人正寻您呢。”

  温殊色看了一眼旁边正在布席的仆人,眼睛有些挪不过来,“老夫人这时候寻我有何事?”

  南之忙朝她挤了一下眼睛,“应是要问三奶奶上回买的几味治头风的药。”

  温殊色收到了她的眼色,立马起身。

  走了一段,见身旁没人了,才忍不住问南之,“是东都来消息了?”

  南之冲她一笑,点头道:“安叔刚稍回来的消息,人多眼杂,三奶奶先进去说话。”

  原本是为了满足小娘子的口腹之欲而来,如今小娘子走了,这一处只剩下了他谢劭一人,自己并非是个贪口舌之欲的人,且今儿陪着周邝吃喝了一顿,对酒肉没什么兴趣。

  怕待会儿被人察觉,恶意揣测一番,打算先回去等着小娘子,还没来得及起身,只见对面来了一位穿着宽袖的黑面郎君,对他拂了一下手,一声“妹夫”唤得极为顺口。

  还真来了。

  谢劭只得坐了回来。

  温淮来了已经有好一阵了,因常年不在凤城,认识的人少,就数与大公子交情深一些,可今日大公子实在太受欢迎,温淮去了几回都无法近身,再回头看自己周遭,没有一个可以说得上话的人,连位子都不知道往哪儿坐,正一人尴尬地立在那,目光一瞟,便看到了谢劭,二话不说匆匆走了过来,往他身旁的位置上一座,颇有几分解脱。

  “殊色没来?”

  “刚走。”

  酒菜已经摆上了桌,温淮转了这半天,没找到茶水的地儿,早就渴了,提着桌上的酒壶,问身旁的谢邵:“喝两杯?”

  没能陪成小娘子蹭饭,陪她兄长也行。

  谢劭举杯。

  两杯酒下肚,温淮也饿了,拿起筷子随手夹了一筷子刚烤出来的炙肉,放进嘴里。对于好些日子没吃过肉的人来说,那味道简直太勾人了,不知不觉,碟子见了底。正觉还没过瘾呢,旁边谢劭把自己的那一碟,也推到了他跟前,“这还有。”

  温淮:……

  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让妹夫见笑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何来见笑一说。”颇有经验地道:“吃饱一顿,能管三日。”

  果然是同道中人,温淮转头,两人相视一望,其中的辛酸,不言而喻,实在不忍直视,各自又偏过头。

  这日子真不是一般的凄惨。

  再看着远处被众人拥簇的大公子,恍如人潮里的一束光,离自己越来越远。

  要说为何这人一定要沾亲带戚呢,往日大公子与大娘子许亲,他偶尔一声妹夫,大公子颇为受用,两人相处起来,也把彼此当成了家人。

  如今妹夫的人选一换,家人的感觉也就没了,反倒是和身旁这位半道上捡来的公子爷,惺惺相惜了。

  有本家的妹夫陪着,温淮畅快地吃喝了一顿,抬头扫了一圈,没见到大公子的身影,也不知道人去了哪儿应酬。

  见时辰不早了,同谢劭辞别后,又走过去同大公子身边的小厮打了一声招呼,先回了温家。

  谢劭跟着起身,刚要走出院子,被身后一道声音唤住:“三弟。”

  谢劭回头,看着忙碌了一个晚上的大公子,突然出现在跟前,有些意外:“兄长有何事。”

  谢大公子提步朝他走了过去,立在他跟前,踌躇了一阵,抬头道:“三弟的意思我明白,可人活一辈子,不过短短几十载,总不能永远立在原地不动,跨出一步,无论是什么样的后果,也不枉来人世间走一遭。”

  本以为谢劭还会如昨日那般倔强,出言来反驳阻拦,却见他一笑,“兄长既然想明白了,又何必在意。”

第45章

  该说的话已说过,他心意已决,执意要去,又何必再来问自己。

  阻拦了,他就能不去了?

  没料到谢劭会是如此态度,大公子愣了愣,双手从袖筒里抽出来,荡了一下宽长的袖口,神色放松一笑,欣慰地道:“三弟自做官之后,与往日已大不相同,相信你我兄弟二人,早晚有一日能在东都相遇。”

  谢劭并没搭话,笑着道:“那我先祝兄长,前途似锦。”

  “借三弟吉言。”

  明日就要走了,谢大公子还有得忙,谢劭也没再耽搁他,辞别后先回了游园,小娘子还没回来,想必还在老夫人那儿用饭,沐浴更衣完,随手翻出一本书,坐在了蒲团上等人。

  温殊色确实在谢老夫人屋里,今夜宴席上的酒菜,每份都有送到老夫人屋里,两人坐上圆桌,一面说着话一面品菜。

  “这回倒是下了血本,这脍鱼片刚切就是新鲜,上回白楼的送过来,一层冰都快化完了,进嘴总觉得软绵。”谢老夫人夹了一块放进温殊色碗里,“殊色尝尝。”

  上回被谢劭撞见之后,温殊色再也没有出去偷吃过,老老实实吃了几日素,胃里早已一片寡淡。

  今夜大夫人为大公子设宴,庆祝他高升,来的都是凤城有头有脸之人,菜品自然不能马虎,味道并不比醉香楼和白楼里的差。

  从坐下来,温殊色一双筷子便没停过,闻言蘸上酱料,放入嘴里,神色跟着露出满足,“祖母说的没错,新鲜、好吃,祖母也多吃些。”

  谢老夫人就喜欢瞧她这副鲜活的模样,同食欲好的人同桌,自己吃着也上劲。

  酒足饭饱,仆妇撤了桌,谢老夫人把屋里的丫鬟屏都屏退了出去,才让一封信交给了温殊色:“东都来的消息,黄昏刚到,你瞧瞧。”

  温殊色知道是安叔和晴姑姑稍回来的,接过赶紧拆开。

  信件上的内容简明,房产已经买了下来,当夜按的手印,第二日便跳了价,每套院子平均涨了一百贯钱。

  温殊色神色一惊,面上喜色掩不住,脱口呼道:“安叔和嬷嬷办事果然靠谱,这都顶郎君多少月的俸禄了。”

  可不是。

  这才一日呢,将来等到房产卖出去,恐怕翻上一翻都不成问题。

  当初温殊色把那主意一说出来,谢老夫人想也没想便同意了,自己的两个儿子是何秉性,她这个做母亲的,清楚得很。

  二爷归乡后,撒手彻底不管,这些年一直让老大当家做主,老大倒是不客气当起了家,把二房的银钱也算在了自己的家产里。

  虽为一家人,但那银钱是不是自己的,该不该用,他们是半点没有自觉。

  银钱事小,秉性难纠,溪壑可塞,贪黩无厌。

  为了这事,曾经她也找过二爷,二爷呵呵两声,全然不当回事,一句话甩给了她:“都是一家人,只要他们高兴就好。”

  再要说,他二爷不是东躲便是西藏,总能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二夫人也是个靠不住了:“母亲怕什么,二爷能如此定有他的打算,等到山穷水尽,他总不能让咱们吃糠。”

  小的更不用说,败家的本事比他父母更上一层楼。

  从小看大,三岁知老,谢老夫人心头无比清楚谢家大房担不起肩挑谢家的大任,将来能靠的还是二房。

  可二房这般自暴自弃,难免不让她担忧,尤其是自己的那三孙子,正红的苗子,她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掐断。

  孙媳妇说得对,与其让他如此继续下去,不如釜底抽薪,给他来个痛快。

  他谢二爷当年怕自己的儿子当官站队,不顾死活把人带回了凤城,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也不让他投奔于靖王麾下。

  如今他管不着了,儿子娶了媳妇。媳妇儿是个“败家子”,倾家荡产买了一份九品官职,硬把他儿子送上了官途。

  这样的歪打正着,老夫人做梦都能笑醒,只要把他带到那条路上,以她三孙子的本事,她不担心他成不了才。

  但唯一对不住的人便是这位孙媳妇儿:“平白让你背负个败家的骂名,祖母心头着实过意不去,你公爹是靠不住了,将来只盼着那小兔崽子能早日知事,待真相大白,必然会对你感激在心。”

  “祖母言重了,孙媳妇这名声并非一日之有,还赖不到祖母头上,且日子是给自己过的,我要那名头有何用。”她要是在意名头,父亲和哥哥岂能有今日的安稳。

  只要有她这个败家子在,便没有旁人前来打他们主意的份。

  快亥时了,温殊色才回了院子,见西厢房的灯还亮着,想起说好的一道去白吃白喝,半途却把他扔了下来,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再加上人逢喜事精神爽,立在踏道下,扯嗓子同里面的人打了一声招呼,“郎君还没睡呢,你家娘子回来了,特向你禀报,早些歇息吧。”

  谢邵翻了快一个时辰的书,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人回来了,正欲合上书页,起身吹灯。

  听到小娘子的嗓音,神色一顿,细品那句“你家娘子”,简直让人脸红心跳,轻嗤一声,暗讽她倒是不害臊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裂开,半天都没合上,手里的书本一撂,让闵章吹灯,自己躺去了床榻。

  中午陪周邝喝酒,晚上陪大舅子吃饭,再坐在灯下翻了半天的书等小娘子回来,瞌睡早就上头了,一沾床便睡了过去。

  翌日大公子何时出发,他并不知情,穿衣洗漱完,闵章才禀报,“大公子已经走了。”

  谢劭没什么反应。

  闵章又道:“奴才找了人,已经在去扬州的路上,二爷很快便能收到消息。”

  谢劭点头,出门上值时看了一眼东屋廊下,见那盏比人高的荷花灯还摆在那,转头问闵章:“三奶奶不是要去给明娘子送灯吗,她怎么还没送过去?”

  闵章:“……”这话他怎就不当着三奶奶的面说。

  谢劭丝毫没觉得哪儿不对,面不改色,“让三奶奶早些送过去,别放坏了。”

  温殊色听到闵章传来的消息,面色诧异,“我能去明家了?”

  闵章点头,主子能不要脸装失忆,可他不能,只能替自己主子圆场道:“公子念着三奶奶与明娘子的深厚情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三奶奶亲手把灯送到明娘子手上更稳妥。”

  这话温殊色爱听,当下夸了一句,“郎君果然没有我想得那般小心眼儿。”转身便叫上祥云,抱着荷花灯去了明家。

  明温两家相邻,温殊色早就是明家的常客,见人来了,门房不需要进去通传,倒是仰起脖子,好奇地看着她马车上绑着的荷花灯,正欲问,便听祥云说:“我家娘子给明娘子做的灯。”

  门房立马招呼了几个仆役,小心翼翼地把灯抬了进去。

  明家二公子正从院子里出来,听到外面动静声,疑惑地问迎面走进来的仆役:“什么事这么热闹。”

  仆役对他行了一礼,笑着道:“谢家三奶奶,给咱们大娘子送了一盏荷花灯。”

  一声‘谢家三奶奶’明二公子还没反应过来,仆役见他面露疑惑,又道:“温家二娘子。”明二公子这才回过神。

  因自家的同胞妹妹,同温家的那位二娘子打小就穿同一条裤子,因此自己也早就相识。

  说是从小看着她长大也不为过。

  脑子里立马闪过一张明艳的面孔,明儿公子顿了顿,到底还是迎了出去。

  灯笼已经抬了进来,温殊色跟在仆役的身后,仔细地盯着,“小心台阶……别压着了荷叶……”

  灯盏挡住了她视线,听前面抬灯的仆役唤了一声,“二公子”,才偏头去瞧,明二公子恰好让开了路,侧身退到一边,察觉到视线,转过头,便与小娘子探过来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两人均一愣,明二公子忙别开视线,先同她招呼道:“二娘子来了。”

  一个二娘子,一个二公子,曾经明婉柔说两人天生一对,都是二,多好啊,成双成对。

  因温殊色同明婉柔交好,两家又是邻里,明家的几位公子,她从小便相识,明婉柔巴不得她嫁进明家,给她当嫂子,成日在她面前提起家中几位兄长,问她看上了谁,她去替自己牵线。

  后来大公子成亲,三公子也许了亲,只留下一个亲哥二公子,明婉柔一时着急,拉着她找上了二公子,直接问他:“兄长,你有喜欢的人吗,没有的话,你觉得缟仙怎么样?”

  两人因明婉柔这话,愕然看向对方。

  许是那一眼,明二公子才察觉出来,跟前的小娘子已经亭亭玉立,早已不是自己心目中的小姑娘。

  明婉柔见他呆愣着,迟迟不说话,再次追问他,二公子便红着脸答了一句:“二娘子自是姿容绝色。”

  得了这么一句话,明婉柔比他还激动,把她拉进房里,一通拜完菩萨,“果然还是亲哥靠谱,他喜欢你,你要做我嫂子了。”

  温殊色对自己将来要嫁什么样的郎君,心头并没有谱,见二公子如此态度,倒也觉得省事。明家离温家近,将来回娘家隔一道墙就到了,且明家夫人思想开明,能免去了婆媳和姑嫂之间相处的麻烦。

  有了那份心思后,便也慢慢地留意起了二公子。

  这一留意,简直越看越顺眼,温润儒雅的公子,哪个小娘子不喜欢。

  而二公子也时常借着明婉柔的名头,邀她到府上来品尝菜肴瓜果,逢年过节,还会单独备一份贺礼给她。

  一年下来,两人心照不宣,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

  直到几个月前,温殊色被罚去庄子,明二公子将其送到城门口,终于鼓起勇气踏出了第一步,对她道:“我等二娘子回来。”

  什么意思彼此都明白。

  等温殊色从庄子里回来,他便去温家提亲。

  可惜温殊色回来的当日便嫁去了谢家,明二公子听到消息时,已是第二日的中午。

  自己筹备了好些日子,已经想好了该如何禀明父母,满怀期待就等人回来,这段情缘还没来得及开花,突然成了一场空,那感觉如同当头大棒,食不下咽,难过了一夜。

  又能如何?

  人已经出嫁,再也无法挽回,归根结底终究是两人的缘分太浅。

  前些日子听到谢家破产的消息,也担忧过她在谢家的处境,私下打听到自家妹妹在暗自相助,便也放了心。

  如今他能做到的,也就仅仅如此了。

  仆役抬着纱灯已经走远,祥云看了一眼二人,颇有眼色,埋头追上去:“娘子,奴婢先去看着灯。”

  长廊下只剩了两人,对面的小娘子这才回应了他:“二公子可还安好。”

  语气意外地轻快,明二公子不由抬起头。

  本以为日子多少有些难熬,看到的却依旧是一张明艳鲜活的脸,仿佛那愁苦同她永远沾不上边,心头那股熟悉的异样眼见要生了出来,赶紧调开视线,道:“都好,二娘子呢。”

  “我也挺好。”

  明二公子点了下头。

  昔日挂记在心的小娘子已嫁做他人妇,日子是好是好,实则他也没有资格过问,唯有在心底祝愿她今后万事顺遂。

  寒暄完,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往日的那些话题,因身份的转变,再也续不上来。

  沉默片刻,明二公子转身看了一眼快要抬进转角的灯笼,笑着道:“二娘子做的的灯笼愈发精致,阿园要是瞧见了定会高兴,二娘子还是先过去吧。”

  说完让出路来。

  温殊色从他跟前走过,走了一段,到底还是没忍住,转头唤了一声:“二公子。”

  明二公子刚转过身,又回过头来看向她。

  温殊色便同他道:“我并非不守约。”

  温家和谢家换亲之事,明二公子自然听说过,可此时听她亲口说出来,心头突然一阵释然,冲她笑了笑:“不怪二娘子。”

  温殊色说完也松了一口,再次转身往里走,越走心头越空,明白过来,是因为自己的一条退路彻底没了。

  除了明二,她这辈子还能嫁给谁呢。

  想到将来要再找个人改嫁,还不如跟了谢三呢,起码他在东都有房。

  那日他同自己说过什么……好像说要与她夫妇一体。

  自己是如何回答的?

  突然没来由的心慌,见到明婉柔时也提不起精神,午后忧心忡忡回到家,转头一看,西厢房内的郎君还没回来。

  破天荒地问了几次方嬷嬷:“什么时辰了。”

  方嬷嬷猜不透她的心思,只管看着屋里的滴漏回禀。

  偏西的日头终于落到了天际,一道绚丽的霞光从卷帘下钻进来,坐在安乐椅上的小娘子瞬间起身,走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