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只有那个时候和嫌疑人坂木的关系比较亲密吗?”

“也说不上亲密,只是在小学五年级和六年级时是同班同学。中学一直也没有同班过,高中不在一个学校,中学毕业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有这两年的记忆就足够了。他那时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

“这就记不大清楚了。不过有意思的是,唯独他说过的关于未来恋人的话,我倒是记得很清楚。简单说来,他是个奇怪的人。他不怎么和大家玩,我也没有在学校之外的地方碰到过他。”

“那他是不是受气包或者有自闭倾向?”

“怎么说呢,”中本苦笑着说,“按现在的说法,有可能是吧,不过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些。”

中本一直用着不确定的口吻。

草薙看看牧田,用眼神问他有没有问题要问。后辈刑警摇了摇头,用眼神回答道:这种局面还有什么可问的?

“请问,”中本开口了,“我在报纸上看到的事是真的吗——坂木侵入的那户人家姓森崎,那家的女儿叫……”

“请等一下,”草薙伸手打断了中本,“我想,您肯定有很多问题要问,但在真相大白之前,我们不能透漏关于搜查的任何信息,这是规定。”

“啊……是吗?”中本挠挠头。

“这个可以由我们暂时保管吗?”合上纪念册草薙问他。

“噢,当然可以。”

“不好意思,等鉴定结束后马上还您。”

“不用着急,反正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中本又啜了一口咖啡。

出了咖啡店,草薙把纪念册递给牧田。

“你拿这个,先回搜查本部。不是有一些从坂本家搜出来的他小时候的记事本和笔记什么的吗,和那些笔迹对照一下。估计这个就算我不说,别人也会教你这么做的。”

“那你要去哪里?”

“我顺便去个地方。”

“顺便去个地方?股长又要发牢骚了。”牧田窃笑着说。

“你就告诉他,我去伽利略那里了,这样他就不会发牢骚了。”

“啊,原来是去汤川老师那里啊。”牧田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又要被他嘲笑是理科白痴了,我都要受不了了。”

“替我对他说,我们都对他充满期待。”

牧田说完朝车站走去。

3

那是一周前的事了,警视厅接到通知,在世田谷发生一起交通肇事逃逸案件,但是经过详细调查,警察断定这不单单是一起交通事故,犯人在这之前还侵入了离交通事故现场步行几分钟远的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姓森崎,户主是进出口贸易会社社长森崎敏夫,他夫人叫由美子,他惟一的女儿礼美正在上女子高中,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不过事情发生当晚森崎敏夫因公赴新加坡出差了。

根据由美子的证言,深夜两点左右,她听到有动静,醒了过来,她竖起耳朵仔细听,发现有人在阳台上,那个阳台连着二楼的三个居间,在她们夫妇卧室的隔壁,是礼美的房间。

她听到玻璃窗被打开的声音后,马上意识到有人准备进入女儿的房间,于是她没有犹豫,把手伸到了床底下。

床底下藏着一把猎枪。

这枪是森崎敏夫的,他上大学时曾参加过射击队,毕业以后仍然喜欢打猎。

当然,枪并不是一直放在床底下的,这只是由美子在敏失长期出差时的习惯。为了可以在危急关头防身,丈夫教给了她最基本的操作方法。

她端着枪走进了礼美的房间,看到一个男的站在床边,正要对礼美做些什么,她马上叫了起来,那男子听到叫声,慌忙逃了出去,她扣动了扳机,那男子已经跳下了阳台。

那人是开着轻型卡车来的,他在开车逃跑的路上,撞倒了附近的居民。

犯人很快就被逮捕了,是一名住在江东区名叫坂本信彦的27岁的男子,家里是开电工商店的。轻型卡车是家里的经营工具。

这两个多月,坂本一直在纠缠森崎礼美,所以,当警察问礼美有没有线索时,礼美马上就说出了他的名字。坂本的住址也马上查清楚了,他曾经给礼美写过很多封信,上面清楚地写着地址。几乎所有的信件都被礼美扔掉了,幸好她还留着一封,帮了搜查人员的大忙。

搜查人员马上朝坂本家出发。坂本一直龟缩在家中,或许已经听天由命了,当搜查人员审讯他时,他痛痛快快地招认了。

很简单的一个案件——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这么想。

和牧田分开30分钟后,草薙开着自己的车,穿过了帝都大学的大门。他把车停在最里面的停车场里,走进了古老的校舍。这是理工学院物理系的校舍,第13研究室在3楼。

上了楼梯,走近房间,他听到了口号声好像是拔河比赛时的“一二、一二”声,而且像是从第13研究室传出来的。

草薙歪着头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反应。或者说,敲门声被里面的声音淹没了他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难以置信。桌子和椅子全都堆在墙角,中间是很多学生正在拔河,两边的学生加起来超过了20人。

汤川就在旁边,穿着白大褂坐在椅子上,看着学生们。

在草薙的观看下,右边的队伍赢了。看来所有人都累了,有人弯着腰,不停地喘着粗气。

草薙拍了拍汤川的肩膀。年轻的副教授回过头露出洁白的牙齿:“是你啊。”

“你们在干什么?”

“你不是看到了吗?拔河。”

“这我知道。为什么要拔河?”

“做一个简单的物理实验,名字叫拔河必胜技。”

“啊?”

“好啦,”汤川拍着手站了起来,“有客人来了,我们再来一次,大家拿好绳子。”

啊?还要来一次——学生们嘟囔着拿起了绳子,各自就位。

汤川看着草薙:“你难得来一次,就来做个游戏吧,猜猜哪边能赢。”

“啊,这可很难说啊。”

“凭你的直觉和经验来猜。”

“也好,”草薙对比着两边的队伍,体格看起来都差不多。他想起刚才的比赛结果,指了指右边这一队,“就这边啦。”

“OK,要是这边赢了,我请所有人喝果汁,不然你请另外一边的人喝果汁。”

“好吧。”

“你对他们有什么建议吗?”

“建议?”

“对,比如说,把脚张开,身体向后仰,等等。”

“你说的也是。”草薙看着学生们思考起来,他想起以前参加运动会拔河比赛时指导老师说过的话:“首先最重要的是,要把腰沉下去。”

“哦。还要把腰沉下去啊。”汤川抱着胳膊用佩服似的语气说。

“对,把腰沉下去,叉开双腿,用力站稳,这一点非常关键,挺直了身子是使不上劲的。”

“原来如此。你能不能示范一下,到底腰弯下去多少合适呢?”

“弯下去多少?这个嘛,尽量弯下去就是了。

草薙做出了拔河的姿势,将腰尽可能地向下沉,屁股几乎都挨到了地面。

“各位同学,你们看明白了吗?要按他刚才示范的动作来拔,一定不要无视他的建议。好了,把腰沉下去,拿起绳子。”

听了汤川的吩咐,右边选手们苦笑着按要求去做了,不过看起来总给人一种垂头丧气的感觉。

“对另外一边有建议吗?”汤川问。

“没什么特别的建议,随便怎么来吧。”

“那我就让他们用刚才你说的那些不正确的姿势来拔了。”

汤川让左边队员们将腰稍稍向上抬起。在草薙看来,这种姿势很不稳定。他觉得胜负已经一目了然了。

“好,下面比赛开始,两边都摆好姿势预备……一、二、三,开始!”

在汤川的加油声中,比赛开始了,两边队伍都在拼命地拔着,不过令草薙意外的是,右边的队伍开始被哧哧地拖着向前滑动了。

“把腰沉下去,沉下去!”草薙大声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