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夜果然风平浪静,到了下半夜,韩冷有些撑不住了。睡意不断的涌来,他狂喝水想驱赶睡意,无奈眼皮越来越重,他想着闭一下眼睛稍微养养神,不想却睡了过去。

不知何时,韩冷好像听到一声尖叫,猛地睁开眼睛,只见林欢家卧室和客厅里的灯都亮了起来,他直觉出事了,来不及多想,操起警棍,冲出车外。

韩冷直接撞开院门,奔向屋门,连着狠劲敲了几下,“林欢,开门,我是韩冷!”

砰的一声门开了,林欢哇的一叫撞到韩冷怀里,韩冷搂着她,视线在屋里飞快扫视。

未发现异样,韩冷将林欢扶进屋子,返身关上门。“你看见什么了?”

林欢此时顾不上问韩冷为什么这时候会出现,她身子缩在沙发上,一边抽噎着,一边说:“我一直没睡着,便想到厨房倒杯水喝,一下楼梯,就看到窗户上有一个人影!”

“你真的看清楚了吗?”

“嗯,还听到一阵沙沙的声音,我大叫一声,他晃一下就没影了。”

“会不会是刚刚起风了,把你家的长藤刮起来,从窗户上掠过?”

韩冷说着话,来到窗前,把窗帘拉开,打开窗户,就着月光冲两边打量。窗户底下,看不到脚印,也没有摩擦过的痕迹,只有挂在墙壁上的青藤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舞动着。

“你有手电筒吗?”韩冷欲要到院里再仔细查看一番。林欢却一下子从后面紧紧抱住了他,嘴里喃喃的说,“别走,我好怕,别离开我好吗?”

韩冷下意识的挣扎一下,林欢却抱的更紧了。隔着单薄的睡衣,一股炽热的体温和幽幽的香气也如林欢的臂弯一样紧紧缠绕住他,心跳陡然加快,脚步便凝滞了。他能感觉到林欢的心弦也在怦怦乱颤。

深吸一口气,韩冷轻轻掰开林欢的双手,转过身来,四目相对,火热的目光交织在一起,韩冷觉得自己被熔化了,压抑许久的情感,积聚到双唇之间……

“好吧,我不走,你先坐下,夜风太凉了,我把窗关上。”最后一刻,韩冷莫名其妙的把持住自己,将林欢扶到沙发上,逃到窗前,装模作样的关上窗户拉上窗帘。

返回身,林欢坐在沙发上,一脸掩饰不住的失落,韩冷不免有些过意不去,故作轻松道:“上去睡会吧,我在这儿给你站岗。”林欢仰起头,婆娑的双眼望向韩冷,眼神中溢满柔情,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抱抱我……抱抱我好吗?我好累……”

情意难却,韩冷只得微笑一下,将她揽入怀中,摩梭着她的头,“安心睡一会儿吧,我会守着你的……”

林欢的脸颊贴在韩冷胸前,磨蹭两下呢喃着,“抱紧点……”

这段时间,林欢一直处在极度疑惧和焦虑之中,早已心力交瘁,此时在韩冷安全的臂弯下,没过多久便睡着了。睡梦中不时发出带着哭腔的轻声呓语: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

早晨,韩冷睁开眼睛,从沙发上坐起,林欢正在厨房和客厅中穿梭,一会儿功夫,餐桌上便摆好几样早餐。有稀粥、有煎蛋、还有两碟小菜。

“快去洗把脸,来吃早饭。”林欢扎着围裙,一副家庭小主妇的模样,煞是可爱。

一夜相拥,韩冷不知接下来要如何面对林欢,默默地洗漱完毕,坐到桌前,拿起碗筷,闷声吃着。

见韩冷不说话,林欢也赌气不啃声,饭吃的便很尴尬。末了,韩冷想缓和一下气氛,只好拿自己打趣,“我昨晚拿警棍闯进来的样子是不是很傻?”

“一点也不,那一刻我可能爱上你了!”

“当”的一声,韩冷没拿稳,小饭勺掉到地上,他慌乱地捡起来,都没顾得上搽搽,便又装模作样的接着吃。

“呵呵!”林欢恶作剧般的笑笑,“傻样,我就那么差吗?主动投怀送抱都没人要?”

“不……不是……我只是觉得那一瞬间的情感不够真实。”韩冷躲避着林欢的目光,吞吞吐吐的说。

“怎么不真实了?”

“从心理学角度说:两个彼此有些好感的人,当他们处在极度疲惫以及恐惧中,又独处一室时,往往容易放下道德束缚,产生‘激情碰撞’。我不想一时冲动之后,我们彼此见面会尴尬,甚至连朋友都做不成。”说到自己专业,韩冷的声音才沉稳下来。

“你气死我了,那种情境下你还有心思作心理分析!”林欢娇嗔道,“你总那么理智,累不累啊?”

“呵呵,好了不说这个了。”韩冷憨笑两声,岔开话题,“那几个骚扰你的电话,查到方位了。”

“是吗?有什么发现?”林欢表情变得郑重起来。

韩冷不想她胡思乱想,便隐瞒了电话与柳纯有关的部分,“都是公用电话,没什么特别之处。”

林欢已经没心情再吃下去了,她放下饭勺,吸了吸鼻子,说:“你觉得我会是连环杀手的目标吗?”

“我现在也说不好,不过你放心,这两天我会守着你的。”

“浩然、不、项队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就是他派我来保护你的。”不知为什么,韩冷说这话时,心里隐隐的有些不是滋味。不过林欢提起项浩然,倒让他想起一个问题,“我知道柳纯出事之时,你和项队在一起,这中间他有没有离开过?”

“没有啊!你问这个干吗?”林欢脸有些羞红。

“不干吗,随便问问。反正现在离上班还有段时间,你给我讲讲项队吧?”

“讲他什么?”

“我想知道他这一年的变化?”

……

九月十七日,早上七点半。

从林欢家出来,将她安全载到队里,韩冷回办公间。一推门,差点被“顶倒”。里面布满汗渍和臭脚的味道,呼噜声也是此起彼伏,方宇和几个重案组警员东倒西歪的睡在桌椅上。韩冷估计“道路安检”肯定是将近早晨才收队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在办公间就睡上了。

韩冷轻轻关门,欲要退出来,这时方宇动了动身子,醒了。

“是我把你吵醒了吧?”韩冷歉意的低声说道。

方宇搓了搓肚子,“不是,是饿醒了,昨晚就没正经吃饭,这会儿饿的难受。”

“那走吧,陪你出去吃点,反正我也要去给车加油。”

早点摊上,方宇吃的狼吞虎咽,韩冷在一旁陪着。闲的无聊,正好有卖报纸的经过,便随便买了份报纸,不过看了几眼觉得没意思,又扔到桌上。

吃过早点,韩冷先钻进车里发动车子,方宇拾起桌上的报纸,边走边随手翻看。

看他慢吞吞的样子韩冷有些不耐烦,按了几下喇叭,方宇并不理会,看的津津有味,显然报纸上的新闻挺有吸引力。可是渐渐他脸色变了,随即迅速钻进车里,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将报纸擎到韩冷眼前,“操!看上面写的什么。”

方宇一惊一乍的韩冷早就习惯了,也没当回事,随手接过报纸,胡乱扫了两眼。可这一看下来,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差点从座位上弹起。

——那是一张春海都市报,在副版有一篇文章,大标题显眼的写着:警队女法医的连环三角恋;下面是一行重口味的小标题:她曾经是一个第三者;她又爱上了第三者。

整篇文章其实就是写林欢、项浩然、柳纯、以及韩冷四人之间的故事。当然故事是编造的,所以文章中并未直呼其名,只是以林某、项某、柳某、韩某来代替,不过熟悉这几个人的很容易就能对号入座。文章大致意思是说:法医林某先是插足于支队长项某与柳某组织的家庭,在搅乱人家家庭之后,又爱上由省警官学校分派下来挂职的年轻老师韩某,而韩某和项某为了柳某,争风吃醋、大动干戈,已经严重影响警队的正常工作……

文中,作者以女法医林某为中心,以极其细腻的文笔,将其纠缠于两段情感中的矛盾心理,刻画的如泣如诉、真挚动人。此外,作者还将一年之前柳某遇害的悬案置于其中,使得文章又具有一定的悬疑色彩,并暗指悬案有可能与婚外恋中的某当事人有关。

文章最后还注明:本文将会有一系列后续报道,敬请读者关注。

韩冷强抑着心中的怒火,几乎是颤着身子,看完整篇文章。他猛地将报纸摔到仪表盘上,额头上青筋暴突、脸色铁青,瞪着血红的双眼,看似极其的怒不可遏。

方宇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一时之间愣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韩冷却突然又将报纸拿回手中,对着作者栏扫了一眼,放下报纸,脚底一踩,一个急转调转过车头。

“你要干吗?”方宇慌忙问道。

“这是绝对的恶意诽谤!去报社找他们评评理!”韩冷呀着牙说。

“你别冲动啊,还是回队里和项队商量商量再说吧,那文章又不是只写了你。”方宇劝道。

韩冷一脚刹车踩住,强烈的冲击下,方宇的头差点顶到挡风玻璃上。韩冷指着车门,示意他下车。

看这气势,方宇知道自己说什么也不管用了,只能顺着他的意思,他摸了摸额头,系上安全带,说:“好好,听你的,去,我以前去过这家报社办事,我帮你指路。”

方宇这小子,别看平时综合起来就是个二百九(二百五+三八+二),但到关键时候,心理还是很有主意的,这也是为什么项浩然和老徐没事总敲打他,又愿意委以重任的原因。所以这时候,他一边应承着韩冷,一边又偷偷给老徐和项浩然发了个短信。

方宇引路,两人很快便杀到报社。冲门岗亮出证件,打听一位叫吴良志的记者在哪儿办公?门岗眼见两个满脸怒气的警察,也不敢怠慢,告知两人,吴良志是报社的副总编,办公室在303室。

吴良志大早晨上班第一件事,便是给发行部门挂电话。得到的答复是:今日报纸销售量创近阶段新高。电话刚挂掉,领导的电话便追了进来,内容无非是对他大加褒奖一番,并暗示让他加把劲,再进一步希望很大。

放下电话,吴良志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吴良志供职的春海都市报,隶属于春海报业集团旗下,创刊于2000年之后,内容以娱乐性、趣味性、服务性为主。相比较集团旗下另两份报纸,春海日报和吴良志原先供职的春海晚报来说,无论从权威上、人气上、还是发行量上都差的很多,而且连年亏损,已经成为集团的一块包袱。

都市报的领导班子,由报业集团指派。通常都是一些失了势的、或者违规犯错的、又有些背景没法处分安置的,便会被下放到此。当然,如果工作有起色、有业绩,还有足够的后台,也很可能跳回到原来甚至更高的权利岗位。所以都市报在集团中,对那些一心追逐仕途之徒来说,既是炼狱,又是跳板。

尽管都市报的地位犹如一块鸡肋,但也有它的优越性——较之日报和晚报的相对严谨客观,它的自由度更大,灵活性更强。对新闻的追求,也以轰动性和效益性为准,不必太过苛求真实度。通常有些新闻,日报和晚报在有关方面的指导下,只能发些通稿,或者干脆不发。而都市报则可以围绕着花边新闻、八卦传言,打打擦边球,只要是对销量有利,上面领导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吴良志现在是卯足了劲要“东山再起”,所以闻到连环杀人案的风声后,他大张旗鼓组织人力进行跟踪报道,还在领导面前信誓旦旦,保证能够发到独家新闻。可没想到警方对该案件信息,封锁的极为严密,连在警队的内应也不肯透露半点消息,别说独家了,可发的新闻还没有别家报纸精彩。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借此次报道让自己的仕途再上一个台阶,结果现在不但没露到脸,反而还被竞争对手耻笑。

正当他骑虎难下之时,听闻老朋友郭德清要从省厅回春海督导办理连环杀人案,这令他惊喜万分。

吴良志最初和郭德清打交道,是因为他在春海晚报负责法制版块。由于一些采访机会,两人经常见面,一来二去便成了朋友。郭德清经常在私下里向他透露一些案件的内幕信息,让他可以发独家新闻,甚至利用职权为他摆平过不少事情,而他也毫不吝啬给予郭德清相当可观的“回报”,随着多次”互惠互利”的合作,两人的交情也越加深厚。

吴良志在郭德清回来的次日晚上,便设宴为其接风,明着暗着许下一些承诺,希望郭德清能透露点案件信息。可对郭德清来说,那些利诱都不够吸引他,他真正感兴趣的是项浩然的“位子”。

虽说郭德清在省厅也混得可以,行政级别还略高项浩然一些,但论权利和实惠可是比项浩然差远了。此次杀回春海,他可谓处心积虑,想要用尽一切手段把项浩然整垮,自己好取而代之,一雪前耻。而且再往远了看,丁局马上就要退了,很可能接班的是他叔叔郭鹤松,到时,叔侄俩可以将整个春海市公安系统玩弄与鼓掌之中,那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所以眼下,在目的未达成之时,郭德清不希望出现任何的纰漏,也根本不会冒险为吴良志提供什么内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