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沅:“你曾告诉过我,灵感的迸发有时需要一些外部刺激,比如你以前在漆黑的地下室里创作,不就是为了寻找这种刺激吗。如果我很直白地把想法告诉你,可能就达不到这个效果了。”

  千秋张着口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天哪,原来是这样。那小凤呢?她在哪里?”

  “小凤早就回老家了。她在覃铭家干了几天,因为实在缺乏城市生活的经验,很多事都做不好,就被辞退了。我给了她一些钱,让她现在老家的县城多锻炼一下。她同意了。”

  “这么说,后面她打给我这些电话,全是她在老家打的?”

  “应该是。”田沅说,“千秋,正如你所说,现实生活哪有小说那么戏剧化?没错,正是这样。这次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个误会,根本没有你想象中那些可怕的事。不过,你倒是通过这件事构思出了一个好故事,也算是颇有收获吧。”

  千秋捶了田沅的胸口一下,娇嗔地说:“讨厌,你们居然串通起来骗了我这么久。不过——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田沅微笑着搂住千秋:“走吧,回家。我一会儿就去中介那里把租的这套房子退了。咱们明天就搬回我的公寓住。现在你可以安心养胎了吧?”

  “嗯。”

  田沅挽着千秋往回走:“对了,这事就不要告诉妈了,她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小凤回老家的事,我这两天也会告诉她的。”

  两人回到家中,老太太买菜去了,千秋昨晚没睡好,上床补觉。田沅去中介那里办理退房手续。他吻了千秋的额头一下,让她在家好好休息。

  田沅出门之后,千秋从床上起来,她拿出高倍望远镜,观察到田沅开车离开了。她立刻更衣换鞋,走出家门。

  千秋来到对面别墅,自己曾经的家。她在这里住了一年多,非常熟悉其结构。她绕到后门,左右四顾,观察到周围没有人,她捡起附近水池里的一块鹅卵石,用它敲碎了窗户玻璃,再小心地伸手进去,打开房门。

  进入室内,千秋十分紧张。她试探着呼喊了几声,没有回应,证明屋内确实没人。她来到客厅的时候,闻到了一股腐臭味。几乎不用判断,她就能相信,味道是从地下室传来的。

  果然,当千秋走到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前,腐臭味更浓了。她看到木头盖板挡住了地下室入口,并被一把锁锁住了。

  千秋再次捡起刚才用来击碎窗玻璃的鹅卵石,用尽力气将锁砸坏。她小心翼翼地揭开盖板,谜底也随之要被揭开了,她的心脏怦怦狂跳。

  一股熏人欲吐的腐臭从地下室释放出来,千秋赶紧用手捂住鼻子,努力不让自己呕吐出来。事到如今,不管下面隐藏着多么恐怖的事物,她也必须看个究竟。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间有一盏小灯,开关在楼梯右侧。千秋把灯打开,微弱的光线照进了地下室,她紧紧抓着扶手,谨慎地一步一步往下走,手心里全是汗。

  不用完全走下去,站在楼梯上,已经能看到下面的情景了。当地下室那恐怖的景象映入千秋眼帘的时候,她的脑子嗡地一下炸开了,双手紧捂住嘴,眼睛瞪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地下室的地上,躺着四具尸体,分别是覃铭、他妻子、小凤和另一具已经腐烂得不成人形的尸骸。而更为恐怖的是,地下室里数以万计的鼠妇,正在吞噬着他们是尸体,特别是那具腐尸,似乎是鼠妇眼中的极品美味,俨然被当做一道饕餮大宴。

  这画面太恐怖和恶心了,千秋被这巨大的惊骇吓得浑身麻木,她呆立数秒,意识到必须立即离开,迅速报警。然而,她转过身准备走上去的时候,骇然看到,身后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站着了一个人,正是她的丈夫田沅。

  千秋惊叫了一声,头皮发麻,这种惊骇仿佛比看到地下室的恐怖画面更甚。一瞬间,她明白了一些事情,但更多的是迷惘。

  田沅悲哀地叹了口气:“千秋,我就知道,你刚才是应付我的,其实你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话。唉,你为什么非要探索到底不可呢?”

  千秋竭力克制着心中的恐惧:“你编的那些鬼话,根本就破绽百出,别说我是悬疑作家,就是一个普通人,也不可能相信。”

  田沅摇头道:“没错,我也意识到了,我那番临时编造的谎言的确太过拙劣。不过在这一点上,你也不高明,居然表现得丝毫不怀疑。你演得太假了,千秋。”

  千秋心中泛起一阵阵凉意:“那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当然,到现在还不满足你那超越常人的好奇心,未免太对不起你这么多天付出的努力了。”田沅干脆坐在了楼梯上,一方面也挡住了千秋的去路,“我就从最开始告诉你吧。”

 

  千秋和他保持着两个阶梯的距离,盯视着他。

  田沅说:“事情的起源,是我的一个旧情人来找我‘叙旧’。没错,就在这栋房子里。当时我们住在这里,而你那天下午正好做产检去了。本来,我以为她只是想跟我温存一下,没想到的是,事后她居然提出要我跟你离婚,跟她在一起,否则的话,就要把我和她偷情的事告诉你。”

  “我不想受她胁迫,但这个女人着实不是盏省油的灯,我相信她真的会做出一系列对我不利的事……其中的细节你用不着了解了。总之最后的结果是,我因愤怒而失手杀了她。”

  千秋遍体生寒。

  “杀人之后,我很慌乱。不过很快我意识到,不管这女人活着还是变成了尸体,她都不能毁了我的人生。所以,我思考着怎样处理尸体,瞒天过海。”

  “当时是大白天,我不可能把尸体扛出去丢弃,也没有时间分尸什么的,因为你可能就快回来了。无奈之下,我只能把尸体用一个大塑料袋裹住,暂时藏在地下室的储物柜里。之后,就以胎儿健康为由,让你绝对不要再进入地下室。”

  千秋难以相信,事情居然追溯到了这么早的时候,那是两三个月以前。而此刻,她明白当时田沅一些所作所为的真实目的了:“你当然知道,尸体是不可能长期藏在储藏柜里的。所以接下来,你想到了一个处理尸体的方法。”

  “没错,我打算借装修之名把尸体砌在地下室的墙壁里,但这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说到这里,田沅居然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千秋,你想过吗,地下室为什么会变得越来越潮湿?”

  千秋瞪大眼睛望着他,难以置信这居然都是那罪恶计划中的一部分。

  “这栋房子旁边的花园里,有一根用于浇水的水管,我把水管埋在地下的部分敲破了一些,让大量的水浸入地下,房子——尤其是地下室当然会变得十分潮湿。你开始厌恶这套房子,考虑卖掉它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而这个时候,你跟我提出,如果不把地下室重新装修一下,房子很难卖出去。于是,我那几天暂时住进了你的公寓,而你,则有充足的时间把尸体砌在地下室的墙里,再粉饰一新。”千秋说。

  “完全正确。接下来,我们就迎来了覃铭夫妇。但事情开始往戏剧化的方向发展,我自以为尸体处理得天衣无缝,却恰好被覃铭洞悉了。”田沅不无遗憾地说,“谁能想到,他恰好是一个香水制造商呢?”

  一开始,千秋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几秒钟后,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骇然道:“原来是这样……覃铭当时蹲在墙边观测被撕开的墙纸和发潮的墙体,结果闻到了里面发出的腐臭味!他是香水制造商,嗅觉比普通人灵敏得多!”

  “正是如此。上天似乎有意要跟我开玩笑,居然让一个嗅觉异常敏锐的香水商发现了我藏在墙壁里的秘密。覃铭是个思维敏捷、老谋深算的人。虽然他当时就发现了这个秘密,却并未表现出来,原因是,他想到了一个敲诈我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