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把徐婷睡了。

不甜不甜就不甜——发表于:2004-9-7 22:00——

不信!

吱吱——发表于:2004-9-7 21:01——

我也不信!明明是徐婷倒追的吧!

原吇——发表于:2004-9-7 21:01——

你这么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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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同心,袁佳树,都不需要汪士奇去查证他就能嗅出这背后不一般的血缘联系。如果徐婷在十年前跟弟弟谈恋爱,十年后又准备嫁给哥哥,联系起她家的背景和他们共同的留学经历,猜测是徐婷带走袁佳树一起去留学都不为过。可是,明明是受害人,为什么不对加害她的人敬而远之?郑源盯着那张照片,徐子倩,或者徐婷,那双淡棕色的眼睛散发着捉摸不定的气息。她的温柔背后藏着危险。

郑源心里一动,翻箱倒柜地找出汪士奇的老通讯录,他知道这人有这个习惯,因为手机丢得勤,电话号码永远要手抄一份才放心。蓝黑墨水的数字依序排列,他的手指划下去,停在了程诺的名字上面。

他给对方发了条信息:“我是郑源,想找你查一个人的死亡记录。”

一分钟之后,程诺的信息回来了:“你倒是不客气。但这是户籍警察的活儿吧?”

“我认识的唯一一个户籍警察已经去世了。”

郑源敲下这行字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犹豫,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尽管这个事实让他经历了整个人生的崩塌。他知道这句话对于对方的杀伤力是一样的,因为没过多久对话框里就传回了程诺的答复,很简短,但郑源几乎能听到背后的叹息声。

“说吧,谁?”

郑源咔咔地按动着键盘:“袁同心。隔得有些久,应该在2003年,车祸,可能不太好查。”

程诺只回了四个字:“给个邮箱。”

一个小时后,郑源看到了袁同心的记录。

死亡时间不是2003年,死因也不是车祸。

袁同心,2004年6月20日身亡,死亡原因为当事人脑损伤无法自理导致的不慎失重坠楼。目击证人正是他的亲哥哥—袁佳树。

郑源凝视着判定上的“意外”两个字,感觉自己正凝视着一个黑暗的深渊。

汪士奇一直折腾到早上才总算回了家。冬天天亮得晚,七点多了还是一片灰蓝,像淬过火的冷钢。一片朦胧中他瞄到沙发上有一小堆起伏,再走近一点,心脏突然猛跳起来。那个歪倒的姿势,蜷曲的手指,无意识的侧脸,几乎跟早先在牢里见到的场景一模一样。要不是汪士奇不信鬼神,差一点就要以为是吴汇的尸体回魂到他家里来了。

还好,这个人穿着郑源的衣服,胸口摊着笔记本,眼镜滑落到地板上。晨光描摹着他的侧脸,柔顺的前发散落下来,胸膛起伏,嘴唇微张着,毫无戒备——他只是睡着了。

就算只是个乌龙,汪士奇的瞌睡还是一下子醒了。他立在他身前,想想这一晚上的遭遇,越想越糟心,忽然伸出手去卡住了郑源的脖子。

郑源的眼睛睁得飞快,他以对于一个熟睡的人来说非常不科学的敏捷反握住了汪士奇的手腕,另一只手已经摸到了对方的左手小指,只要向后一掰,伴随着对方的骨折,几乎百分百能逃脱桎梏。

不过等看清楚是谁之后郑源的手又松开了,他睡眼惺忪,身子重新放松下来,在沙发里陷下去。

“让我再睡会儿……”他嘟嘟囔囔的,任由汪士奇的手又卡紧了一些,汪士奇终于没脾气了:“还好意思睡!吴汇死了。”

“嗯?”郑源这下彻底清醒了,他翻了个身坐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电话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汪士奇一屁股跌坐在他身边:“估计预谋了很久,正好踩在熄灯后两轮巡视之间,等发现的时候血都放光了。”

郑源的耳鼓里一阵轰鸣,伴随着突如其来的胃痛,像是有人在他的肚子上揍了一拳,所有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部:“……谁干的?”

“什么谁干的?”汪士奇冲着他茫然的脸嚷嚷起来:“不就是你吗!”

郑源瑟缩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吴汇是自杀死的,颈动脉放血,知道他用什么放的吗?磨尖的半截筷子!你请他吃饭用的筷子!”汪士奇揪住郑源的衣领:“他偷藏的时候你敢说你没看见?”

郑源不做声了,只是垂着眼睛看着汪士奇的手,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让汪士奇更来气:“怎么了?哑巴了?”

“既然你都认定了是我的错,那我说什么都没用。”郑源侧过脸:“我真没看见。我是最不希望他死的人,你知道的。”

汪士奇愣了一下,沮丧地松开了手,一下子瘫坐回去:“……反正说什么都没用了。不管是真凶还是证人,他都已经死了。”他用手臂挡住脸,声音变得含含糊糊的:“我算是彻底输了。”

寂静持续了一阵子,直到郑源把他的手强拿下来。“那也不一定,”他举起了自己的笔记本:“我查出了新东西。如果徐子倩就是徐婷,那她跟袁佳树应该都是二十三中的学生,袁佳树还有一个兄弟叫袁同心,跟徐子倩同班。”

“袁同心?”汪士奇喃喃着那个名字,眉头紧锁。“你别说,昨天晚上我就觉得,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如果十二年前你听说过他的案子的话。”郑源低头看着资料:“杨老师说徐婷和袁同心之间发生过性侵案件,袁同心在追赶她的时候出车祸死了,但是我查不到这个案子的任何资料。而且根据记录,袁同心的死亡时间明明是第二年夏天,意外坠楼身亡,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性侵还车祸……车……”汪士奇猛地一下蹿起来:“我知道了!”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进书房,在最底层的柜子深处刨出了一大堆记事本——那是他早年做的案件记录。“应该有的,就在这里……”他哆哆嗦嗦地在故纸堆里翻找着,抬头迎上对面郑源关切的目光:“我想起来袁同心是谁了!还记得你儿子满月酒那天吗?”

满月酒?对的,那天汪士奇提早离席了,因为接了一个电话。是案子吗?好像是的,似乎自己还央求说想一起去看看……郑源心跳加速,手心里仿佛又掂到了那个长命锁沉甸甸的分量:“啊……那天你说……你说……”

“延安东路车祸,现场有人报案说强奸未遂。”汪士奇举起了一个黑色革面的本子:“因为伤者系红灯时违规突然冲出马路,司机正常驾驶,不承担主要责任。”他快步走回郑源身边,把那一页指给他看:“被撞的那个人就是袁同心!而报案的人……”

“是徐婷。”郑源接过本子,扫过上面潦草的字迹:“既然你都去了现场,为什么后来没有立案?”

“这……”汪士奇抓着自己的头发,焦躁地在客厅里转圈:“我想想啊,当时应该是女方主动撤诉了,改了口供,说是一场误会。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毕竟人都撞成那样了,男方家里好像也答应赔偿,估计两家私下和解,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所以是袁家给徐家赔钱了事?”郑源瞪着汪士奇:“徐婷他们家什么水平你也看到了,一整栋雪松大厦都是自家地产,他们会缺这个钱吗?”

“我也觉得……当时是感觉有哪里不对来着,是什么呢?”汪士奇一把抢过笔记,飞速地翻找着:“隔太久了,脑子真不好使了。”

“你再好好想想,主要是徐婷这边。”郑源的眼神再次落在那张老照片上面:“相隔十几年,她在两兄弟身边分别当了两次受害人,这个概率太小了,中间一定有某种故意的成分。”

“那也说不通啊,你是说她一个姑娘家家的,难道自己去逼着人非礼她啊?”汪士奇说完这话,突然好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他的脸憋得通红,吓了郑源一跳:“你怎么了!”

“我知道哪里不对了。”汪士奇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手指停在一处笔记上,那两行字跟狗爬似的,孤立于其他记录之外,被红笔打上了个圈,旁边又画了个问号。“目击……证人……孙……路边摊贩……”郑源磕磕绊绊的念了半天也没扯利索,汪士奇忍不住单刀直入:“就是当年一份证词,是路边一个卖冰棍的大娘说的,她说她看到了这俩人从一条巷子里追跑出来,还拉拉扯扯的,然后男的突然冲上延安东路,就被车撞了。”

“所以呢?”

“问题是顺序,”汪士奇抿着嘴唇:“她说,当时女孩跑在男孩后面。”

郑源觉得脑子里电光一闪:“啊……所以,并不是袁同心追着徐婷?”

“嗯,如果按徐婷的第一份口供,袁同心约她在家见面,然后发生了性侵,她挣扎着跑了,袁同心害怕她说出去所以冲在后面追她,那她怎么会出现在袁同心身后?”

“所以当时你质疑了吗?”

“提是肯定提出来了,不过当事人袁同心重度昏迷,路上除了那个大娘又没有别的目击证人,司机撞人之后都吓蒙了,根本回想不起来具体情景。这个证词只能算个孤例,可采信度不高。”

郑源的脸色一下子暗下去:“那我猜……是不是等你再回去追问的时候,那个大娘就改口了?”

“对。”汪士奇挠了挠一团乱的头顶:“人一把年纪了,推说一句没看清楚,我能怎么办?”

那就没错了。郑源想起自己在论坛上看到的留言,联系汪士奇的记录,几乎能拼凑出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袁同心是班上受欢迎的男生,徐婷家有钱有势,个性也成熟,这样的女孩子倒追很少有不成功的,更何况她还并不难看。可是,倒追来的小男朋友真的那么合心意吗?如果觉得自己十拿九稳的对象似乎并不那么喜欢自己,一个女孩子会使出什么样的报复手段呢?

郑源在做记者的这些年报道了太多青少年犯罪,他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性犯罪是最恶劣的行为,但用性犯罪来指证甚至勒索一个无辜的人,几乎是青春期叛逆少女们最常用的手段之一。如果徐婷打算用发生关系来套牢袁同心,而后者跑掉了,那目击证人的证词就几乎百分之百成立。甚至……郑源的脑子里出现了那对少年男女的追逐画面,证词说他们拉拉扯扯,那就是有身体接触,徐婷如果在袁同心的身后,车来了为什么反而会让他突然冲出去?如果她并不是在拉扯,而是推了他一把呢?

郑源被自己的假想激出了冷汗。

时针指向上午九点,天已大亮,汪士奇去了厨房,叮叮哐哐地煮起了早餐。“人是铁饭是钢啊,天大的事情,吃完再说。”他拍拍屁股走开了,留下郑源一个人面对着一桌一地的狼藉,这堆乱七八糟的纸片估计卖废品都幺不出多少钱来,但零散的线索就像细微的金沙藏匿其中,找对了窍门就能提炼出意想不到的谜底。郑源坐在地板上,将几个人的资料按顺序摆在自己身边,吴汇与袁佳树,袁佳树与袁同心,袁同心与徐子倩……最终他们形成了一个圆环,能跟他们所有人扯上关系的人,此刻就攒在他的手中。

“你觉得,一个未成年少女成为连环杀人凶手的概率有多大?”

汪士奇端着两碗面踏进客厅,冷不防迎头撞上了这句话,他手一颤,被面汤烫了个龇牙咧嘴。“别啊,一个袁佳树还不够你折腾的?现在又想把所有线索拉到徐婷那边去啊?”他飞速放下面碗,悻悻地吹着烫红了的手背:“可别再吓我了,我现在非常脆弱。”

郑源面不改色地说:“当事人就这么几个,案件一定是建立在他们的关系之上的,每个人都在这一串事件里扮演了角色。吴汇曾经想扮演的是一个屠杀型杀人犯。会在公共场合杀人的人都是社会的失败者,他们所做的,简单点来说就是报复社会之后借警察的手当场被杀,因为他们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但又不肯被人控制和接受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