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忱岸侧目,沉沉静静地用视线锁她。
几秒后。
贺南枝败阵下来,在长廊处拐弯的时候,恰好遇到盲区,柔软的指尖先是扯了一下谢忱岸西装袖扣,沿着缝隙慢慢地,摸索到了冰凉腕骨,又往下扣住了那如玉雕琢的长指。
也就转瞬功夫,她像跟小鱼似的,想滑走。
怎料被谢忱岸用力扣住,明知故问:“你做什么?”
“松开,会被发现的。”
贺南枝抽不走,白净的脸蛋瞬间马上红晕。
也不往前了,就被定死在了视线盲区似的,示意他继续维持自己投资方高贵冷艳的形象!
“是你先动手。”
“我认错!”
“错什么?”
“……”
啊啊啊!
这个没情趣可言的狗男人是不是想乘人之危,不就是撩他了下么,搞得跟抓小偷似的做什么???
贺南枝漂亮的脸蛋儿板着,尽量不泄露出崩溃情绪:“我说错话了,我没有做错,我之所以会对你动手动脚,是因为心急如焚的想关心你有没有被贺斯梵给伤到!”
后面紧随其后的脚步声越发近,在下一秒就会被发现两人偷偷牵手的时候。
谢忱岸修长有力的手微松,终于放跑了这条狡猾的小鱼。
贺南枝连指尖都紧张得捏红了一片,多走几步,在保持安全距离间,恰好到了摄影棚的门口:“唔,我们先从拍戏片场开始参观吧?”
*
*
今天中午的戏份没有主演的了,恰好是夏郁翡和延离盛正在排练的一场战损桥段。
化妆师都纷纷上场补好妆造,在开拍前。
夏郁翡身为护士,按剧本演,是要将倒在背景杂物间,皮面泛白开裂沙发上的延离盛上衣撕开一小口,给他腹部血淋淋的伤口做紧急处理,可是当贺南枝的身影出现后。
延离盛就跟被灌了迷魂汤似的,强制要求脱光上衣,大秀他的腹肌。
夏郁翡身边的助理也继承她脾气,忍不住吐槽道:“跟白斩鸡一样,网上吹他有六块腹肌,这腹肌大不大很难评,但是我知道它还喜欢跟人玩捉迷藏呢。”
但是即便吐槽,也架不住剧组的小迷妹们脸红心跳地跑去围观。
远处。
蓝缨悄悄地,探出头去看:“你们剧组平时拍戏,还有这肌肉秀福利呢?”
贺南枝尴尬,只不过视线跟着过去一秒,就察觉到谢忱岸稍侧头,浸着极具压迫的气息而来:“你很感兴趣?”
要是敢点脑袋。
恐怕下一刻,她可可爱爱的小脑袋瓜都得被拧下来。
贺南枝无辜眨眨眼:“他身材哪有你好。”
“嗯?”
“我数过——”她踮起脚尖,在谢忱岸的耳旁,自以为声音很轻说:“你八块腹肌,货真价实的。”
而延离盛那种吹嘘着自己拍戏锻炼出腹肌的男人,根本不入眼好么?
气氛安静数秒。
蓝缨哇哦了声:“谢总有八块啊。”
好了。
这下周围近距离的几位都知道,并且齐齐地将视线定格在了谢忱岸裹着西装的胸膛上。
“——”
贺南枝表情尴尬。
谢忱岸淡淡瞥她眼,忽然薄唇勾起弧度:“换个地方参观。”
两人并肩朝摄影棚外面走,有了方才当众走个过场,这回蓝缨就很识趣,随随便便寻了个借口,说想去找导演点事,将几个跟屁虫都跟成群结队的骗走。
横店没什么好游玩的,步行街都是一些打卡拍照的建筑物。
到外头,贺南枝那张漂亮的脸蛋还是跟他佯装关系清白的样子,只是偶尔眨动的清灵眼睛暴露了小心思,趁着走到四下无人的地方,她轻声问:“贺斯梵揍你哪儿了?”
午后的阳光不刺眼,墙外爬满了蔷薇花枝的道具,几根枝蔓弯弯绕绕地延伸些出来。
也恰到好处衬在贺南枝乌黑发间,很是赏心悦目。
谢忱岸的心情愉悦程度是随着她的言行举止,一点点上升。
半响,他薄唇溢出偏低淡的音质:“他先动手,腹部。”
真的假的?
贺南枝抬起精致的脸蛋,从震惊表情上看,是轻易就听信了谢忱岸的话:“嘶……贺斯梵年少时是练过拳击的,一拳头能打废人半条命,以前有个坏叔叔来贺家做客,不怀好意盯着我瞧个半天,就被放学回来的贺斯梵一拳头打掉了两颗牙呢。”
后来她把堂哥的英勇事迹跟谢忱时绘声绘色,现场还原了下。
导致很长一段时间,谢忱时见到贺斯梵都要缩着脑袋绕路走。
“你伤的重吗?”她乌黑清透的眼睛写满了不加掩饰的情绪,明晃晃地,晃进了男人胸膛内。
谢忱岸俯身在她耳旁距离半寸地方,低声说:“好奇?”
贺南枝咬了下嫣红的唇,惯来会给自己要犯花痴的时候找理由:“唔,我是怕贺斯梵没轻没重的把你弄成内伤,我贺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的继承人,可没有多余赔给谢家。”
所以她尾音慢悠悠拉长,强调道:“我没有想摸你腹肌哦,就是检查下身体。”
小巷子的地理位置很偏僻,连野猫都不会经过。
见谢忱岸默许后。
贺南枝抬起纤细的指尖,心虚似的将覆在他温热坚硬的胸膛上,肌肤滑过那冷感尊贵的黑绸面料,往下移一寸,随即就轻咳了声:“这里没有伤吧?”
“没有。”谢忱岸身姿修长玉立,侧颜被日光温和笼罩着。
贺南枝理直气壮地隔着衣服,把他腹肌上上下下都摸索了一遍,也没见伤哪儿了,卷翘的睫毛下划过淡淡困惑,贺斯梵真动手揍的是这里?
不会是因为摄影棚的那一眼,让他有了奇怪的胜负欲吧?
转念又觉得延离盛那白切鸡腹肌,有什么好比的?
摸不出所以然来,贺南枝故作认真思考,最后得出了结论:“贺斯梵肯定是嫉妒你有八块腹肌!”
白嫩的指尖正要拿开,忽而被谢忱岸再次扣住。
她小心脏猛地跳动,连眼睛都睁大了:“干嘛!这次摸你……是你亲口默许的。”
谢忱岸修长指骨与她自然不过的十指相扣,薄唇轻动:“你遗忘了一件事。”
啊?
她记性好着呢。
八百年的新仇旧账都能给他现场翻出来,能忘记什么???
贺南枝红唇微张,正要问。
谢忱岸似乎也不指望她能想起,漫不经心地捏了捏白嫩的手:“以前你给你竹马团强制订下过一套规矩。”
被他点了下,贺南枝也无暇顾及肌肤的烫意,瞬间回想起来了:“你说那套维持青梅竹马感情的约定啊?唔,我记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后来我在群里跟骆岱大战了三天三夜,他说我不漂亮,我说他的艺术品是丑八怪,就自动取消了啊。”
谢忱岸低眸看她:“取消了吗?”
对视上男人清明如墨的眼神,贺南枝这一刻,就跟莫名开窍了似的,耳根染上淡淡的红:“给你量身定制的那套约定没有取消。”
“嗯。”
“那我们每隔三天就必须视频通话一个小时哦?”朝外走,两人的手自然握着片刻,又自然不过的松开了。只是贺南枝纤纤玉指颤巍巍垂在身侧,一直都跟他的步伐距离越发贴近,偶尔抬起眼眸,悄然拂过了清浅的涟漪。
谢忱岸看过来时,她又若无其事地朝前看,碎碎念着在剧组拍戏的日常。
拐个弯,到了步行街的一家零食小卖部,旁边挂了个招牌,被微风吹得晃动。
贺南枝介绍道:“我助理桑落,会经常来这里给我买各种小零食吃,这里的旺旺碎碎冰吃有十种口味呢,你喜欢葡萄味还是柠檬味?”
听到她这话后,谢忱岸神色冷静:“有区别吗?”
贺南枝难得没从这几个字里听出阴阳怪气,唇角弯起清甜的笑:“我尽地主之谊,请你吃一回吧。”
说着,就从纯白的卫衣口袋里掏出了零钱。
看着那一块三块的,谢忱岸素来俊美昳丽的面容陡然怔了下,在谈判桌上都能轻风云淡的他,从薄唇溢出略有一丝迟疑:“我记得给汤鸿朗电影投资了十几个亿,他就让你在剧组生活,过的这么艰难?”
啊?
贺南枝转头看他似乎误会了,茫然然地解释道:“这是桑落给我的二十块钱,她说这儿的老板岁数大了,只收现金。”
为了热情招待他好。
才把全身唯一的家当现金给捎带上了呢。
…
…
隔着低矮的木质柜台付完钱。
她买了两种口味的旺旺碎碎冰,还有点冰,指尖顷刻间就沾了细碎的水珠。
贺南枝咬了几口葡萄味的,走远了才记起要分享给谢忱岸,歪理邪说的一大堆:“我替你试过毒了,这个味道酸溜溜的好吃。”
谢忱岸气定神闲地表面是不说什么,只是一路上静静看着她低头小口的舔,舌尖透着嫩红。
直到贺南枝蓦地反应过来,他的视线似乎透着极强的侵略性,略不自然微微侧过脸颊:“谢总?你不会是嫌弃我口水吧?”
谢忱岸停了下来,忽而俯低在她的唇重重碾磨了几秒,没等极烫的温度泛上来就移开。
短短几秒
贺南枝紊乱跳动的小心脏又急又快,连带望着他举动的那双清灵眼眸都不会眨。
真是,犯规了啊!!!
秉承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她颤颤巍巍呼吸几下,没忍住:“把手伸来。”
谢忱岸倒是配合,当修长如玉质的手真放在她面前时。
贺南枝磨牙,在指骨上咬了一小口齿痕。
“这是什么意思?”细微的疼痛反而让谢忱岸薄唇含着低低的笑。
“我向来是恩怨分明小仙女,刚才你亲我一口,算是你来探班免费送的吧——”贺南枝随即看他冷白长指在日光照耀下,似镀上层薄薄的光晕,也衬得那新鲜出炉的齿痕越发靡丽清晰。
话顿几秒。
在谢忱岸漫不经心地摩挲而过时,她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点说:“这口,是因为你上次乘人之危用手指弄我。”
*
傍晚横店,夕阳落山时分。
谢忱岸在公司还有紧急事情处理,从容不迫地陪她逛完了整个横店一条街,才携带蓝缨等人离开。
临走时。
他降下车窗,还屈尊降贵给谭颂留下了句话:“少给她吃垃圾食品。”
手机一直响,是来自经纪人的问候。
「怎么办怎么办?谢总警告我不许给你吃垃圾食品,他肯定是嫌弃我这个三流经纪人的工作能力,这下连我蓝女神都拯救不了我吧,会不会把我换下来!!!」
……
贺南枝也逛得有些筋疲力尽,没回剧组的摄影棚去观看夏郁翡拍戏。
她等远远地送走谢忱岸这尊神,甚至在导演提前暗示下,再三确保他身为投资方对这次横店一日游很满意后,先自行回到了入住的酒店,轻轻刷卡进门,下秒,纯白卫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个不停。
伸手正想拿出来看,抬眼间,忽然意外看到静放在床边用一束姬金鱼草。
送花的人,没有留下姓甚名谁。
窗外暖橘色的光线斜斜透露进来,丝丝缕缕地缠绕着嫩绿色花纸内的洁白花瓣,有被晶莹剔透水珠浸透过缘故,花瓣边缘浮上了一抹粉樱色,极为好看。
贺南枝踩着地毯走过去,垂着眼睫毛注视了很久。
她拿出手机打开,细嫩指尖停在了新弹出的一条微信消息上:「小公主殿下,谢总让我把姬金鱼草放你房间了。」
半响。
在安静的室内氛围下,贺南枝坐在床边,晃着白而纤细的腿,却在认认真真地点开网页,输入了花名。
三秒钟后。
百度跳转出的结果浮现在光滑如镜屏幕上——
姬金鱼草
花语:请察觉我的爱意。
第45章 “茶不思饭不想”
落地窗外的天光渐渐变亮, 浸透进来时顷刻间也驱散了室内的昏暗。
贺南枝躺在纯白的床上,从昨晚九点多睡到现在,一直迷迷糊糊像是在做梦, 脑子里飘过的都是姬金鱼草这几个字, 直到卷翘纤长的睫毛轻颤一下, 蓦地从梦中惊醒过来。
她侧了个身, 摸到冰凉手机按开。
屏幕上时间显示,才凌晨五点不到。
安静了几秒,贺南枝又下意识地去找搁在床头柜上的花束,鼻尖甚至嗅到了柔细花枝在空气中散发出的极淡缱绻香气。
借着揿亮壁灯的柔黄色光芒, 她还看清了贴在花纸上的卡片。
——左子花店。
这刻, 也不知怎么的,紊乱的心绪里滋生起了某种无法言喻的冲动。
她爬起来,鬼使神差地伸手将卡片撕了下来。
出门的急,随便换了一身极踝的丝缎长裙, 也忘记深秋季节的早晨很冷,薄雾飘下来像落雪, 落在脖间的肌肤处格外凉意沁人,她站在在街边拦了辆车。
花店地址距离跟横店差不多半个小时。
等到目的地。
贺南枝付完钱便匆匆地推开车门,一晃了个神的功夫, 外面不知何时起还飘起了细密的雨, 淅淅沥沥地打着树叶, 连带天边都仿若染了淡墨。
她没来得及躲, 先对着地址, 寻到了一处玻璃门紧锁的花店前。
对着手指攥着沾湿的卡片, 又抬头, 盯着眼前的门牌。
左子花店。
只是来的不巧, 还未到营业的时间。
贺南枝急促想求证的心随着攥紧卡片,也越发缩紧了几分。
她来了就没走,躲到檐下避着雨,偶尔风一阵刮过,雨如瓢泼,浇上了裙摆。
直到极静的街道前方。
花店的聋哑老板撑着把伞按时来上班,一走近,就看到了极美的纤细身影蹲在门口处,单薄长裙如同浸泡在剔透的水里,浑身都湿漉漉的不像话,许是听到脚步动静,抬起头时,眼尾略酸般,浸上一抹淡淡的胭粉色。
下秒。
她启唇,音色清软带着微哑在又密的雨声里落下:“你好,昨天是不是有个长得特别高的男人来你这里买了束姬金鱼草?”
聋哑老板猛地回过神,先赶紧开门,请她进去避雨。
贺南枝也意识到自己狼狈,抬起白净的手背胡乱抹去了额头的雨珠,继而,又接过对方心善递来的纸巾。
“谢谢。”
聋哑老板比划了下。
随即反应过来她可能不懂,转身要去柜台那边找下笔和纸。
贺南枝少女时期跟谢忱岸的姐姐到聋哑福利院做过义工,有磕磕巴巴学了两个月的哑语,她拉住老板细瘦的手腕,循着还未完全遗忘的知识,嫩白的手指也比划了起来:“昨天、店里出售过一束姬金鱼草,对吗?”
聋哑老板眼睛微亮,点点头。
贺南枝松了口气,又比划着,想问清楚谢忱岸来买花时的场景。
“那个穿西装又特别高的男人,他带了个女秘书进来。”聋哑老板指向玻璃墙前堆满大簇大簇白里透黄的玫瑰那边,意思当时人就站在这个位置,比划说:“一开始要的进口红玫瑰没几支了,才选的姬金鱼草。”
贺南枝眼眸如同失去了视物能力,突然间不太看得懂手语了,重复问:“没玫瑰,才买的姬金鱼草?”
聋哑老板抬起秀气的脸,似乎也不懂她为什么执着问这个,不过长得美的一向有特权待遇,随即耐心地重复了三遍。
贺南枝指尖比划的动作,开始变得很慢很慢。
她最后唯恐自己哑语学的不好,跟人沟通有障碍,又请求花店老板,把事情还原写在了薄薄的纸上。
还是那句。
没进口玫瑰花了,谢忱岸就买了一束姬金鱼草。
…
原路返回酒店的时候,雨势也逐渐停了下来。
贺南枝一身落汤鸡的模样凭空般出现,让正要叫她起床服务的谭颂都吓了大跳:“你这是梦游出门淋雨玩了?”
将鞋子脱了,光脚踩在灰白色地毯上。
肌肤接触到柔软的暖意,使得贺南枝的感知在慢慢回笼,几秒后,有些沮丧往地上坐着:“颂哥,你如果主动给一个女人送花,是因为喜欢她吗?”
谭颂:“这得分场合,你哪天要是能瞎猫碰到死耗子拿了个奖回来,我肯定自掏腰包给你送一束花庆祝。”
在贺南枝还没扯过沙发的靠枕去捂死他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