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语诡秘档案在线阅读:602 邪异疯人院5
TXT下载地址:夜不语作品集,夜不语诡秘档案txt下载,一个笔名叫“夜不语”的神秘人物写的恐怖推理小说《夜不语诡秘档案》系列,目前连载到第六部夜不语诡秘档案604,夜不语605。一个与诡异同行的名为夜不语的走读学生,因和杨俊飞签下协议而游走在各个城镇的人,个人癖性自大,自恋,对爱情不负责任却大受文内女性的喜欢,是个博学,聪明,深藏不露的人。此文众多角色疑点较多,夜不语身边可谓藏龙卧虎:陆平和第三个不明势力的出现,陈老爷子的存在的深藏的危机,都增添了文章的恐怖意味。
她的视线随后又徘徊在穆茹和周毓的脸上,犀利的眼神在烛光下闪烁着锐气,逼视得两人不由得低下了头,「你们也给我记住,没有我,你们同样是一个下次,被当作试验品,要嘛死,要嘛人不人鬼不鬼。」「白小姐,你的大恩大德,周某没齿难忘,只要能顺利逃出去,周某必有重谢。」周毓恰到好处的在脸上假装感激。
「哼,重谢就不必了,只要别在背后搞鬼就行。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白珊似乎不太想跟他说话。
我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游移不定。白珊作为七楼的老鸟,不知道待了多久了,知道一些内情不奇怪,可这个比我还晚进来的周毓,似乎也清楚某些东西。太古怪了,难道他跟轮回精神病院有某些牵扯?
穆茹一直一眨不眨的看着岔口,好半天才插话:「我们,该选哪条路?」
「我已经知道其中两条通向哪里,所以只剩下五分之一的几率。最好的办法,就是剩下的五条路,一人走一条。」白珊理智的分析着。
周毓点了点头,「这个方法确实有可行性。我们有四个人,分别进入剩下的五条路的其中四条,如果有人进去了出不去的话,就证明那里不是出口而是死路。只要折回来,重新赌一把,说不定就能找到真正的生路。」
我看着白珊一副有阴谋的表情,顿时摇头,「方法听起来不错,可实际上根本就行不通。理论上剩下的五条路有两条路通往疗养院,两条死路,一条活路,可没回来的人,还是遇到了三种可能:有可能逃出去了,有可能回到疗养院被抓了,也有可能死掉了。」
顿了顿,我又道:「再说,那些都是白珊的一面之词,依我看, 要是能折回来的话,她早就折回来多走几次了。」
我一边说,一边走到每个通道前,认真观察了几眼,顿时明白了许多。
「白珊,白小姐,其实你根本没有进去过这里的任何一条岔道,对吧?」我看着白珊。她的脸很淡然,淡淡地和我对视良久,这才偏过头。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太聪明死得会很快?」女孩不满地咬牙切齿。
「如果不聪明点的话,恐怕我们三个人现在已经死了。」我语气冰冷,「这里没有一条路通往疗养院内,恐怕七条中有六条是死路,只有一条路有可能通往外界,对吧?」
穆茹和周毓同时一惊,「白小姐,夜先生说的话是真的?」
白珊漂亮的眸子里流光溢彩,丝毫不在意的点头,「不错,岔道确实有六条是死路,我骗了你们,不过这又不是我的错,谁叫你们的死活,我不在乎呢。」
「你!」穆茹愤怒的转过身,想要骂几句,可是一接触到女孩的眼睛,就泄气的低下了头。
白珊的眼睛很有魔力,就像漩涡似的,仿佛里面包藏着世上最恐怖的东西,意志力薄弱的人很容易陷进去。
「这确实不怪白小姐,将心比心,在同样的情况下,我也会这么做。」周毓不断的讨好白珊,笑呵呵的,就像一点都没有将差点被当作炮灰派去送死的事情放在心上,「可是夜先生,你是我们这群人里最聪明的,既然你能看穿白小姐的谎话,那么一定能找出通道的真正出口。」
我眨巴着眼睛,这个老狐狸果然包藏祸心,居然在挑拨我跟白珊。明眼人都能看出白珊的自尊心不是一般的强,可他却一口将我封为四人中最聪明的一个,这不是赤裸裸的让白珊发飙吗?
不过显然穆茹也觉得我比较可靠,所以也看了过来,一副有我做决定的模样。最令人意外的是,白珊居然没有气恼,她悠闲的用蜡烛在我头上挥来挥去,仿佛在下咒。
「你们都看我干嘛?」我有些不爽。气氛太压抑了,不只是白珊,就连自己临时拉来的两个炮灰都用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我,实在是压力大。
「你是聪明人,不得不承认,在观察入微方面,我不如你。」白珊撇撇嘴,玩得不亦乐乎,「决定就交给你下了。是分开走,还是一起走,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放心,大家死后变成鬼,一定会诅咒你几辈子的。」
我挠了挠头,最终没有拒绝。谁做决定不是决定呢?况且别人下的决定,我不一定会真的执行。不过这七条通道实在是太诡异了,观察来观察去,居然找不到任何差别,就像是镜子里的七个一模一样的倒影,连墙壁上和地上的痕迹、石砖的镶嵌位置,也根本没有丝毫的不同。
修这条密道的人,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啊!弄得我就快要破口大骂了。
端详了很久,最终我还是没有在「大家一起来找碴」的游戏里胜出。我叹了口气,眼前依次在身旁的三人脸上扫了一遍,突兀的讲道:「请问,你们谁尿急了?」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穆茹红着脸举手,「我,我已经憋得受不了了。怎么,能去撒尿吗?」
我笑得很古怪,「你觉得这七条通道,哪一个有可能会通往外界?随手指一下就行。」
穆茹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我的话做了。她的手指在了左边数来第三条岔道上。
「好,决定了,大家一起走这条路。」我大笑起来,毫不犹豫的越过他人,抢先一步走了进去。
白珊急忙跟过来,扯着我的衣服,追问着:「你这个决定会不会太仓促了一点,性命攸关啊!」
「管那么多干嘛,谁知道在七楼的那群疯子是不是已经把墙壁给砸穿了。时间不等人啊。」我慢悠悠的说:「而且,我做事从来都有科学道理的。」
「这算哪门子的科学道理。」周毓也跟了上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我的决定。
「真的很科学,我记得前不久荷兰Twente大学的某个无聊教授发现,在做『选择题』时,膀胱越胀,做出的答案会越准确。在实验中他找来自愿者,让他们在喝水后回答一些问题,结果是喝水多的小组做出的答案更加准确。当人憋尿憋到一定境界时,大脑就会高速运转,以快速解决面前的问题,好快点去撒尿。」
我舔了舔嘴唇,「跟着穆茹的尿意赌一把吧!钥匙赌输了,死了真的变鬼的话,本帅哥决定一天到晚去骚扰那个做这种无聊试验的无聊教授的灵魂。」
穆茹一脸羞红,对我的荒谬又是急又是气,她有些哭笑不得,可最终还是跟上了我们三人。
四个人慢慢的在这条看起来和其他的密道没有什么不同的通道里走着,每个人都充满了惊慌和恐惧,不知道走了多久,光亮突然而至,猛地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我用力的闭着眼,好不容易才适应从黑暗到光明的过程。慢慢的睁眼,居然看到了熟悉的黄沙土,和一片片开着紫色葡萄花的田地。
穆茹尿急之下的选择,出乎自己的意料,我们竟然真的离开了那个恐怖的疯人院,真的逃出生天了!
四人奋力的手脚并用,从略有斜度的洞里爬出去。我排在最后一个,等到了上面,就看到了满眼的黄土,间或长着几株低矮的草和灌木,典型的黄土高原景象。
空气里的温度很柔和,也很干燥。我向四方远远的张望,辨别不出方位,感觉每个方向的景色基本上差不多,无法找到显眼的参照物。
穆茹一年多没有出来过,突如其来的自用令她兴奋不已。这小妮子先是哈哈大笑,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惊叫道:「出口呢?我们是从哪里过来的?你们看后面!」
我们被她尖锐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望去,背后是茫茫黄土,反射着中午的阳光,刺眼得很,哪里还有出口的影子?我无论怎么找,都没有找到爬出来的洞口究竟在哪。
白珊淡然说:「别找了,既然密道能修得那么隐秘,怎么可能将出口弄得随随便便。如果随便一个人都能发现,那就不是密道了。」
周毓一副懂行的模样,「要掩盖入口,我随便想都有上百种方法,哪怕近在咫尺,我也能轻易得将其掩饰得一般人看不出来。这条密道的设计者是个设计天才,一个天才的设计,我们凡人就别妄想看透了。反正我们逃出来了,不是吗?还是先找一条公路,找一辆车,回到文明城市再说。」
我苦笑,「我们四个人一身病人服,有车会载我们才怪。太抢眼了,还是得先弄点本地服装才行,不然被本地人抓到了,十有八九会被送回精神病院。」
仔细想了想,我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插入黄土里观察了一番,又道:「现在是下午一点到三点左右,从出口判断,我们是从现在太阳的方位逃跑的。也就意味着,轮回精神病院在西边。
「当初坐车来的时候,我看得很仔细,附近方媛一百里地,只有一个轮回村,村子里的人对他们地盘上的建筑太了解了,一看到我们身上的衣服就会发现我们的身份,所以我们要避开那个村子,朝反方向走。」
「可这里荒凉得可怕,我们怎么辨别公路在哪?」老狐狸问道。
「没办法辨别,我也不清楚我们逃得有多远,说不定离医院已经足够远了,也说不定出口就在医院附近。总之朝东边没有错。」
穆茹正想发表意见,就被白珊打断了,「我女性的直觉也告诉我,朝东边没问题。就往东边走吧。」
穆茹立刻闭了嘴。
我从灌木丛里找了一根还算是顺手的枝桠当作武器,开起路来。
荒原上除了黄土就是起伏不定的丘陵,看起来一成不变。茫茫黄土不时被风吹起,灌入鼻腔里,让人难受得很。
这里位置偏僻,本就是地广人稀的地方,黄土高原说起来神秘兮兮,可是真的置身其中,只会觉得很脏。视线范围内能观察到的一切,都被染上了一层肮脏的黄,看得久了,新鲜劲儿过去,就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经过一个有一个丘陵,完全不知道究竟走了有多远。太阳在逐渐偏西,渐渐隐入远处的山岭背后,黄土被夕阳点燃,染上了一层赤红。那片赤红里,红色夹杂着黄色,反而显得偏白的土层上覆盖满拖着黑色阴影的石头和隆起的泥土,密密麻麻的黄土块如同被刨开的火龙果,看得人头皮发麻。
白珊不知为何全身都发抖起来,她抱着脑袋尖叫,使劲的抱住我,整个人都倒在了我怀里。
「你又想干嘛?」我皱眉,不知道这女孩又想搞什么鬼。她的叫声太尖锐了,听得人从心里到灵魂都在悸动。
「我有密集恐惧症,怕芝麻怕草莓,怕一切密集模样的东西,就连人鼻子上的黑头粉刺也怕。」白珊躺在我怀里,衣服柔柔弱弱的模样,赖着不太想起来。她的视线躲避着地面,尽量向天空望。
没有污染的天空上浮着片片火烧云,很美。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放开手,厉声道:「你不是白珊!你,到底是谁!」
Chapter 12 古怪的山村
墓地的墓碑足足有十公尺高,用水泥与黄土推起的坟包相对小了许多,坟前是旺盛的篝火以及熊熊燃烧的无数香烛纸钱。
白珊说过一句话,她说,防火防水防盗特别还要防熟人。越是熟悉的人,你的戒备心越是低,所以一个武术世界冠军会被熟悉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性朋友杀掉。因为你对对方没有戒备,所以你的命,就时时刻刻都放在了那人的手心里。
我明明知道易古有问题,可依然选择相信了他,没有加强戒备,所以被副院长的易古给陷害,扔进了七楼里,至今我都搞不清楚他那么做的原因。对于两个易古,我仍旧稀里糊涂的,理不出个所以然。一方面自己不相信写信给我的易古陷害了我,别一方面,我又在懊恼。
人类的心理,真是复杂得要命。
所以当冷峻的白珊变得不像是她自己时,我立刻警觉起来。还有没脱离危险,特别是在这原本就还有些诡异的状况里。
第六感告诉我,威胁充斥在四面八方的空气中,无处不在,这令我的神经不由得一直紧绷,仿佛就快要断到的琴弦。不过,也令我更加的敏感起来。
没想到我放手后,摔倒在地上的白珊却放声大笑,嘻嘻笑了好一会儿,这才风情万种的横了我一眼,大方的承认了,「不错,我确实不是白珊。」
穆茹和周毓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大跳,哑然的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眼前显得陌生的女孩。
「你究竟是谁?」我紧紧的我这手里的枝桠,做出随时会攻击的模样。
「别紧张,终归我还是救了你们,是你们的救命恩人。你以为凭着白珊那小混蛋的性格,她会主动就你们出来?」女孩撇撇嘴,漂亮的脸上浮现出老练的笑,「至于我是谁,你猜!你那么聪明,估计也猜到了。」
我镇定的打量着她:「你是白珊除了白颜外的第三个人格?」
「就跟你说过了,我不是多重人格分裂。」女孩不满道,「我是白珊的姐姐,白晴。」
「以前白颜曾经说,她从小就长在姐姐白珊的肚子里。当时我猜测,你得了一种罕见的医学病,也就是寄生胎现象。」我干脆挑明了自己的猜测,也不在乎得不得罪她了。
「不错,我们确实都寄生在白珊的体内,至今都还没有分离开。」白晴眨巴着眼睛,长长的浓密睫毛小鹿似的翁动,嘻笑道:「你看,你多聪明,又被你猜中了。」
「现实白颜然后是白珊,现在又冒出个你。」我眯着眼睛看她,「你究竟还有几个人格没出现过?」
如果真按照白晴那句话中的意思,就有些让人毛骨悚然了。她们都寄生在白珊的肚子里,知道现在都没有做手术,而且每一个都发展出了独立的人格体系,有事没事还篡夺白珊的大脑显示自己的存在…这根本就不可能,不论是医学上,还是从病理学上,都没有案例能证明。
可不知为何,我却不认为眼前的女孩在撒谎。
白晴看着我,仍旧笑着:「你这个人真有意思,你再猜猜一共有几个住在妹妹肚子中。猜中有奖喔!」
「我没兴趣了。」我摇头,懒得再和她扯,「还是你直接告诉我吧。」说完,威胁似的望着地面,被夕阳染得赤红的地面,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发病的景象更加的深刻了。
白晴顺着我的眼神,顿时明白了我的威胁,猛地又抱紧了我的身体,「你这家伙真不会怜香惜玉。告诉你就告诉你嘛,除了我和白颜外,就没有其他人了,你以为白珊的肚子真有那么大啊,容得下我们所有人!」
你妈的,白珊的母亲究竟是什么怪胎,怎么生了这么个怪胎出来!
我被这个不久前还冷峻得犹如西伯利亚刺骨寒风的女孩纠缠得难受,相较之下,白珊的性格自己更能接受一点。
「你还是叫白珊出来得了,不然我就把你扔在荒原中,让你自生自灭。」我再一次扔开她。
「你这人真是不懂风情。也行,反正我也玩够了。」白晴伸手摸向自己被摔痛的臀部,还没等纤纤细手接触到那团软肉,整个人的表情和气质就完全变了,她的眼神在很短的时间里变得冷峻,斜看了我一眼,默默地站起身,拍了拍病人服。
「走吧。」她说完就超前走去。
穆茹和周毓还没在这一连串措手不及的快速变化中反应过来,知道我提醒他们该走了,这两个家伙才摸着脑袋,一脸莫名其妙的跟着我离开。
而天,已经完全笼罩在了黑暗中。
黄土高原的夜晚有些可怕,四周漆黑,只能藉着天幕上的星星以及微弱的月光前进,一路上走得很忐忑,也很难受。我用月亮辨识方位,尽量不偏离方向,但其实走到最后,我也搞不清楚东方究竟在哪一边了。陌生的地方、没有参照物、光线不够,我只能凭着直觉和本能往前走。
我甚至不清楚,自己有没有机会或者走到有人居住的地方。
黄土高原东起太行山,西至乌鞘岭,南连秦岭,北抵长城,横跨山西、陕西、以及甘肃、青海、宁夏、河南等省部分地区,面积超过四十万平方公里。黄土厚五十到八十公尺,气候干旱,降水集中,植被稀疏,水土流失严重,实在不太适合人类生存。
虽然无法判断被关在七楼究竟有多久,但一个月左右跑不掉,自己来陕西的时候是三月末,现在应该是五月初了,可附近却还是一副初春的模样。
周围都是枯草,泛绿色的杂草,没有任何可以食用的东西。已经有大半天没有吃过食物,又累又渴又饿,让我们四人逐渐萎靡不振起来。
「饿死了。」穆茹揉了揉肚子。
「这里的草底下土老鼠和兔子比较多,我们抓几只烤来吃。」周毓建议。
我不置可否,保持了很久冰冷态度的白珊突然眼睛一转,不知何时又变成了白晴的性格。
这古灵精怪的女孩举着手对我说:「夜帅哥,这可不是我主动跑出来的,珊珊她自己想进去休息,白颜那家伙又怕黑,只有委屈我了。」
我立刻和她保持了距离。
白晴撇撇嘴,「我又不是花痴,看到每个帅哥都会扑上去把他吃掉。人家可是淑女哦。」
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也摸了摸肚子,「饿了,附近就没点吃的吗?」
「周毓建议捉兔子或者老鼠。」穆茹似乎对白晴很畏惧,不过碍饥饿,还是开口道。
「兔子?老鼠?」白晴黑白分明的眸子就算在夜里也很亮,她连忙点头,「谁会捉兔子?我好久没吃过烤兔肉了。」
周毓自荐道:「我会一点,小时候捉过。」
「快去,快去。」女孩对他挥挥手,打发佣人似的。
那只老狐狸连忙屁颠屁颠的小步跑开了。
「喂,夜帅哥。」她转头,妙目打量着我,「请问你觉得我们有可能走得出去吗?掏出轮回精神病院的范围,回到文明的世界?」
我毫不犹豫的点头,「那是绝度可以的。」
白晴偏起脑袋,「你又不是轮回精神病院的老变态和院长,你怎么知道他们追不上我们?据说那个疗养院,从来没有一个人能逃出去。」
我微微一笑,「正因为我不是他们,你也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逃出去的几率?」
白晴跟我杠上了,「正因为我不是你,所以我不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同样的,你也不是疗养院的人,也就不知道疗养院的人究竟能不能追上来!」
我冷哼了一声,「你看,回到问题的起点,是你问我能不能逃出去。既然你提问,就假设了我是可能知道的,否则你就不会提这个问题;既然你提出了问题,就是相信我知道这一问题的答案。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而我现在的回答也充分证明了你会相信我的答案,谢谢!」
一旁的穆茹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问:「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要你管。」输了口水仗,白晴很不爽地狠狠瞪了她一眼。
穆茹低着头又问起我:「夜不语先生,我们不是已经逃出来了吗?」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我摇摇头,没有再说太多。
没过多久,周毓就垂头丧气的走了回来。
白晴看着他手里什么东西也没有,顿时讽刺道:「怎么你自己回来了,吃的呢?」
「现在的老鼠和兔子太狡猾了,一直都没逮着。」周毓尴尬的笑着。
我冷然的注视着他不太肮脏的胳膊,冷笑道:「我看你逮兔子是假,自己想溜是真的。怎么,一个人找不到路?」
「哪有哪有,我们一起逃出来的,本来就该互相扶持,我怎么可能一个人偷溜?你把我周某看得太不是东西了。」周毓连声摆手。
「饿死了。」白晴将他从头看到脚,「既然吃不了兔子,干脆吃了你得了。贫寒年代闹饥荒时,人吃人也不算什么,你的肉虽然有些老,去掉内脏,也应该够我们三人吃一顿饱的。」
女孩的音调里丝毫找不到开玩笑的成分,似乎真的考虑周毓的哪个部位铐起来比较好吃。
周毓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开玩笑的,看你吓成车杨,我有那么可怕吗?」白晴眨巴着眼睛,很不满。
我一直很疑惑,不知为何,穆茹和周毓似乎很怕眼前的女孩,可我觉得她除了多重人格分裂得有些严重以外,就是气场有些恐怖,此外就没什么值得恐惧的地方了。
难道他们两个,比我多知道些什么?
记得在七楼时,白珊的护士也对她很戒备。这个女孩,恐怕真的不简单,她却一直给我特别待遇,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大家忍着饥饿,继续往前走着,翻过了一座山岭后,眼前豁然开阔了许多。月亮高悬在天幕,已经是月上中天的午夜了。就在我们几乎再也走不动的时候,意思火光远远的,跃入眼帘。
「是火光!」我也略有些激动。有火的地方就有人,不出意外,那边的山地肯定有吃的喝的以及人类村庄。
周毓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我们走快点,趁月色还亮、找得到路,看能不能到村里讨点吃的。」
望山跑死马,走了似乎一个世纪,那团火才真真实实的显露在我们跟前。
可刚看了一眼,所有人都惊呆了。
整座山上,从山脚到无法触及的山顶,都被点了灯。密密麻麻的灯,沿着一丝粗糙的土路两侧,一直盘旋着往看不到尽头的远处而去,每一盏灯都不明亮,在风中跳跃着橘红色的光芒。可是毕竟数量多,显得颇为壮观。
火芯放置在一个小小的灯油碟子里,油碟中盛满了淡黄色的液体。
我闻了闻空气里的味道,判断道:「油灯里用的是煤油,看起来已经烧了一段时间了。」
「太神奇了,是谁把整座山都点亮了。这要花费多大的人力和物力?这些油灯少说也有几万个吧!」穆茹惊奇连连。
「我不是这里的人,但觉得这应该是某种仪式。」周毓挠挠头,「会不会是某个邪教组织在召唤自己的祖宗,被我们遇上了?呃,在靠近不会有危险吧。」
「白痴,疯人院待得太久,我看你的精神都有病了。」白晴撇撇嘴,望向我,「聪明人,看你满脸镇定的模样,难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概知道一些。」我蹲下身,自己打量着眼前的其中一盏油灯,又用手摸了摸灯芯,总算确认了这是什么样的一个仪式,「这是在撒路灯。」
「撒路灯?」三人重复了我的话,还是不太明白。
「撒路灯,是陕西许多地方都有的习俗。只要是将棉球、报纸等物浸泡汽油、柴油后点燃,称为『路灯』,在送葬时撒在送葬路边,以此祭奠死者。通常用棉花或麻纸简单地搓成个灯捻,浸上清油,也可用碎玉米芯,蘸上汽油、柴油或麻油点燃,从灵前沿着大道向墓地撒去,为亡者进入天堂指出一条光明大道。」我默默解释着,思维却很混乱。
「也就是说,并没有危险?」穆茹松了口气。
「不一定,这一路上都透着古怪,我也没办法判断会不会有危险。」我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些路灯,有些忧郁,「毕竟,我从来没有见过规模这么庞大的撒路灯仪式,看起来是举全村人的财力物力在一起行动。死掉的人,究竟是有多德高望重啊。」
德高望重的人去世了,在陕西的一些偏远地区,是不准外人观看的,特别是撒路灯的仪式。迷信的村民认为长者的灵魂会跟着外人离开,而不是回到该回去的地方。长者的灵魂没有了归处,将给整个村子带来灾难,所以他们在举行仪式时对外人很不友好。
周毓已经饿得受不了了,他摸着肚子,突然眼睛一亮,「既然是葬礼,根据习俗,就会有祭品。你说山顶上,这些路灯的尽头,会不会有吃的东西?」
白晴顿时点头,「哇,没错,肯定有好吃的。」
「我反对,我觉得这里有些古怪,还是趁早离开为好。」我立刻出声。
「反对无效。周老头、穆茹,我们赶紧往山上走。」女孩根本不在乎我的意见,满眼睛都是对食物的渴求欲望。
我叹了口气,终究没有独自离开,而是跟了上去。人本就是社会性的动物,虽然自己总觉得还没有脱离危险,那三个人也都不可靠,但毕竟比一个人要好得多。特别是在黄土高原的荒野中,我一个人的生存几率,基本上微乎其微。
何况,对于眼前的状况,我得到的资讯实在太少了。
我记得,获得过诺贝尔经济学奖的经济学家肯尼斯·阿罗曾经给资讯下过一个定义。他说,所谓资讯,就是根据条件几率原则有效地改变几率的任何观察结果。
其实,所有的社会资源都具备有效改变几率的特点,换句话说,社会资源就是这样一类有价值的稀少事物,它们能够帮助我们获得好运气,增加成功的确定性,减少风险的不确定性。而如何在有限的时间与有限的社会资源之间做平衡,使两者之间的计算全面合理与准确,却是一门大学问。
我遇到过许多惊险刺激、诡异恐怖的事情,最终都活了下来,不是因为单纯的运气好,而是我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计算与算计之间的平衡关系。
在这条铺满路灯的土路上缓缓走着,四人之间少有对话,大家都没有太多的力气了。路灯的光芒照亮四周,明明很明亮,但不知为何却显得很阴森,没有尽头的路灯以恰到好处的距离摆放着,无休无止,充满视线范围。越是往前走,我越觉得毛骨悚然。
四周的空气,似乎越来越冷了。
这条路大约走了一个半小时,终于豁然开朗,两侧路灯的距离猛地变宽了许多。在绕过一个弯路后,一个刚修好的开阔墓地出现在了眼眸里。
目的的墓碑足足有十公尺高,用水泥与黄土堆起的坟包相对小了许多,坟前是旺盛的篝火以及熊熊燃烧的无数香烛纸钱。
我抬头可能了一眼墓碑,上面写着死者的生辰八字以及死亡原因,还详细的介绍了他的生平。这个男人是因病去世的,姓张,名修全。寿辰一百三十二岁,家住轮三县张家崖村。老伴三年前已经先走了,他俩一共养了九个儿子、七个女儿,子孙后代一千五百一十七人。五代同堂,尽享天伦之乐。
这样的人去世,在中国,应该算得上是「喜丧」。墓碑上也用大大的字写着一行祝语:人活百岁,难免一死,老人生时幸福,死后亦可含笑九泉。祖传之物一同埋入地底,以慰藉老人思念之躯。
张修全这位老人居然有一千五百多个后代,恐怕整个村子的人哆哆嗦嗦都和他沾亲带故,怪不得他死后阵仗这么大!而且从铭文上看,村子并没有将其火葬,似乎老人怕火烧,所以嘱咐一定要用土葬法,令他入土为安。
还没等我将墓上的刻字看完,周毓已经兴奋的大叫起来:「真的有吃的!」
墓前的祭品很丰盛,当头就是九头靠全猪,每一只都有三百多斤的模样,被烤得金黄、皮酥里嫩的猪长大着嘴,嘴里的獠牙更加明显了。村里将猪头对着墓地方向,割掉猪眼皮,九只猪,十八颗眼珠子直勾勾的看着墓碑,模样十分可怕。
烤猪下方摆着山里的八珍,也有海八珍,摆放范围占了约有几平方公尺的地面,祭品丰富,甚至还有几瓶茅台酒。
「看起来挺好吃的。」白晴不由得流着口水,毫无淑女形象的将肮脏的手在病人服上擦了擦,然后迫不及待的扯下一只烧鸡腿吃起来。
周毓也不甘落后的扑了上去。
穆茹稍微有些迟疑,最后还是抵不过饥饿,腼腆的拣了些素菜吃。
「夜帅哥,你不吃一点?」白晴抽空抬头问我。
我皱着眉头,摇头道:「我不饿。」
「切,假斯文。不吃算了。」女孩突然就没了兴趣,她随便吃了点,然后走到高耸的墓碑前,参观起来。
看了一会儿,她凑到我旁边,压低声音小声说:「那个周毓,你知道他从前是干什么的吗?」
「他没跟我说过。」我疑惑道:「你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
白晴神秘的笑了笑,「就是触景生情,想起来了。这人在轮回精神病院里也算是个名人,我略有耳闻。想听吗?」
「有屁快放。」我没好气的等她。说实话,自己确实有些想知道。
「记得很多很多年前,陕西有过一个案子,就在西安某地的郊外,有段时间,总是有旅游的人在郊外失踪,警方当然就到郊外去查案——案件往往都是这样能够,同一种手法做得越多,就越容易破案,因为这样很轻易的能找出共同处,能找到分析案件的入手点。
「那是一个旅游区,有很多当地的居民都把自己家里弄成可以招待客人的地方,想来便是做一些农家饭菜之类的,顺带经营民宿。在查案的时候,有一个地方引起了警方的注意。一个经营民宿的人家,家里经常有漂亮衣服挂出来,大家很是奇怪,家境一般的他们怎么买得起那些好衣服呢?
「重点落在这家人身上后,案子侦破了。居然发现这家的夫妇俩都有些心理变态,看见别人任何方面比他们好都受不了,所以就杀了那些旅客。既然是变态,也许就不会对这些是感到愧疚吧!当然这是我猜测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总之你夫妇俩交代了自己的犯罪经过。
「但是让人发寒的是他们对尸体的处理方式。他们在院子里挖了大坑,凑够了一定数量的尸体,便并排放在那坑里,在上面抹上水泥,之后再杀人,再藏尸凑数,凑够了再摆好抹上水泥。就这样,在警方挖掘尸体的时候,那些人看上去便像生生的被盖成了『尸体的楼房』。一共有四十多具尸体,住在那地下好几层的『楼房』里。」
我顿时听出了她话中的含义:「你说的地方是在哪?这和周毓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你这人怎么那么猴急,马上就要说到关键了。」白晴眨巴着眼,「周毓这家伙在西安很出名,是给死人盖楼的开发商。
「他低价买下凶宅,推倒后盖新房子卖给外地人,赚了第一桶金,之后辗转在中国各地用同样能够手法盖房子,瞬间暴富。这人有个特点,他只买风水不好的地方,然后透过宣传和低廉的房价吸引顾客,赚取暴利。刚才故事中的凶地,也是他买下来改了个疗养院。」
我被她话中的意思给惊呆了,「你是说,你故事中的『西安近郊旅游区』就是轮回村?周毓在『尸体楼房』的上头,盖起了轮回精神病院?」
「你看,你多聪明,一听就猜到了。」白晴笑眯眯的,眼睛都变成了月牙状。
「我看你还有一层意思。」我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的眼睛,艰难的突出了几个字,「周毓,很有可能就是轮回精神病院的神秘院长,对不对?」
就在我的语音刚落的同时,整个山顶突然猛地震动起来…
Chapter 13 蝴蝶效应
一步错步步皆错。
就在我转身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自己的眼前,那条黑漆漆的墓穴入口,已经完全失去了踪影。原本有墓道的地方,变得一片光滑。
所谓的蝴蝶效应,原本指事物发展的结果,对初始条件具有极为敏感的依赖性,初始条件的极小偏差,都将可能会引起结果的极大差异。
一九七九年十二月,罗伦兹在华盛顿的美国科学促进会的再一次讲演中提出:「一只蝴蝶在巴西煽动翅膀,有可能会在美国的德州引起一场龙卷风。」他的演讲和结论给人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从此以后,「蝴蝶效应」之说就不胫而走,名声远扬了。
但,我相信蝴蝶效应会产生的后果,通常都不是正面的。
不知道周毓还是穆茹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又或者单纯的发生了地震,总之一阵阵的地动山摇,吓得我们四人惊慌失措好一阵子。
「怎么了,怎么了?」白晴探头探脑的抱着我的胳膊。
「鬼知道怎么回事。」穆茹本还秀气的抓着一只鸡爪塞在嘴里,一感觉都响动就下意识的扑在了地上,现在正灰头土脸的朝外望。
周毓的神色不太好,紧张到脸都白了。
在这个点满路灯,旁边又有一个大坟墓的地方,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足以令人恐惧。
震动过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一大群孝男孝女,大约有数百人,他们扛着引魂幡,举着花圈、金钱等排成一行,正走向不远处的弯道。敲锣的、打鼓的、击钹的、吹唢呐的队伍,也有很长一串,嘈杂的声响震得天空都晃动起来。
「终于见到些活人了,那么多人,他们总有人有车,愿意载我们回县城吧。等到了附近的县城就好办得多,我在整个陕西都有办事处。」周毓随手扔掉手里的祭品,兴高采烈的准备迎上去。
结果穆茹一把抓住了他,怯怯道:「我们偷吃了这些人的祭品,他们不会怪罪吗?」
老狐狸显然激动得过了头,又或者看到了逃生的希望,自信满满的挺着胸脯,「放心,谁会跟钱过不去?只要出了精神病院,找到我的办事处,叔叔我多的是钱,到时候多赔他们一点不就得了。」
我不置可否,也犹豫着是不是该和那些孝男孝女们打声招呼。这里不是轮回村的地界,他们应该不清楚我们四人的底细才对。
权衡得失间,视线突然触及了从山脚延伸到山顶的路灯。油盏里的灯芯在风中微微颤抖,却没有熄灭的迹象,越看我越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你怎么了?」白晴注意到了我的神色不定。
「说不上来,总之觉得这灯很古怪。」我沉思片刻,突然惊呼道:「快,大家全部躲起来!动作快点,满了就没命了!」
女孩聪明得很,我的话声刚落下,就快步躲到了硕大的墓碑后方。穆茹迟疑片刻后,也跟着我跑了。只有老狐狸周毓抽搐着,似乎不太甘心,见我们都离开了,又看着吃了满地的祭品残羹,叹了口气,愤愤的也走掉了。
刚躲到墓碑后没多久,带着红色孝布的孝男孝女们就已经来到了山顶。或许是因为刚才的震动,他们没有在意凌乱的祭品,二十沿着一簇簇的路灯火焰绕来绕去。
队伍前头有几个道士模样的中年人,挥舞着桃木剑,黄色的道袍在空中「唰唰」的飞舞,居然口中念念有词的跳起了大神。
躺在安全的地方,周毓气急败坏的瞪着我,「夜先生,如果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想也有点说不过去吧?」
「这些灯语文题。」我没有吊他胃口,只是淡淡解释着。
「灯哪里有问题了,只是普通的油灯罢了!」周毓近乎低吼道。
「信不信由你。」我耸了耸肩膀,「其实一开始我就弄错了。那些灯不是陕西的喜葬仪式撒路灯,而是某种神秘又恐怕的仪式。撒路灯的原料,应该是死者的家人们燃上用煤油浸泡的玉米芯,撒在夜间的山路上,孝子们沿着一簇簇火焰走上山。可这些人用的却是油灯油碟。」
「在我看来都差不多。每个地方的风俗不一样,我就不信什么风俗你都知道。」周毓明显不信服。
「这句话你倒是说中了,我还真什么风俗都清楚一点。」我撇撇嘴,「他们现在的仪式,让我记起了一个不好的东西。千万别被那些孝男孝女看到了。否则真的会被杀。」
「一盏灯点燃的方式不同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周毓冷哼着。
白晴眼睛贼亮贼亮的没有哼声,穆茹倒是说了句公道话:「夜先生一路上都没有错过,他说有危险,恐怕真的是很危险。」
「夜帅哥,你说现在他们在做什么?那些道士跳大神跳得真好看!」白晴将小脑袋偷偷弹出墓碑,偷窥得津津有味。
「我看,他们恐怕在镇邪魔!」我舔了舔嘴唇,没灯他们惊讶,继续道:「镇邪魔的仪式全世界都有,陕西这边的习俗,就是请道士跳大神,用油灯引路,请山神将邪魔给压住。」
「可墓碑上明明写的是一个一百三十多岁的老人死了。」穆茹疑惑道,「哪来的邪魔要镇压?」
「一百三十二岁啊。」我这才回过味来,感叹道:「依据金氏世界纪录,目前,官方记录上世界最老的人是法医的珍妮·路易斯,她于一九七七年出世,在她的生命历程中共度过一百二十二年又一百六十四天。可一个陕西的小山村里,却刚刚死了一个一百三十二岁的老头,真是不可思议。」
顿了顿,我又道:「总之陕西的这一风俗,知道的人已经很少了。越是封闭落后的地方, 传统保留得反而越完好。镇邪魔的仪式,一般只在一种情况下才会启动,那就是死者有变成僵尸的迹象。」
周毓眼睛一番,「你在开玩笑吧,僵尸?」
「别把僵尸想得太神秘了。这些与世界没什么联系的村落,将许多自然现象看得很可怕。比如他们所谓的僵尸,其实在黄土高原特有的环境条件下,不过是尸体没有腐烂、头发指甲还在自然生长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一边说,一边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可心中,却有些打鼓。
眼前的镇邪仪式,阵仗实在太大了,大到无法不令我在意。
「喂喂,话说,那些人准备走过来了。」白晴突然转头说,「我们继续躲在这里,肯定会被发现。夜帅哥, 该怎么办?是准备投降,考验一下你的推论,看那些家伙是不是会将我们分尸。还是…」
「废话,当然是继续找地方躲。」我左右看了看,最后指在墓碑后坟包上那黑洞洞的一人高入口,无奈到:「看来只能躲进那里面去了。」
既然多过一次,那么躲第二次倒是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我们四人钻入墓洞中,外界本就不算明亮的光芒被厚实高达的墓碑遮盖,无法直射进来。墓穴里的世界更加的阴暗。多走了两步,顿时伸手不见五指了。
「好黑。」白晴紧紧拉着我的衣服,手指不断在我的腰上画着什么。
我略一感觉。这女孩想让我甩掉周毓和穆茹。
我没有理会,而是掏出还剩一小半的蜡烛,点燃,黑漆漆的墓穴顿时亮堂了一些,总算是勉强能够看到周围的事物了。
这个墓从外面看似乎不深,可真的进来后却发现它有朝下挖的迹象,笔直的通道,一直朝着斜下延伸,再走了几步,外界喧嚣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我们要再这里躲多久?」周毓一脸的不高兴。
「最好躲到早晨。」我推算了大概的时间。
镇邪魔的仪式看,一般只会进行到第二天的太阳第一道光芒升起时,也就是黄土高原上的五点半左右。
「总觉得这里有些可怕。」穆茹用手摸了摸头发,身体冷得发抖。夜晚还以很重,再加上深入了地底,气温降低得更严重了。
我们一行穿得单薄,懂得时候还好,一静下来,就冷得受不了。
「不行,太冷了,我看还是去里面找点东西取暖。」周毓哆嗦着踱着步,不过丝毫没有减轻凉意,「坟墓修得这么好,肯定有陪葬品。」
「去吧,顺便帮我找点过来。」白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穆茹,「你跟他一起去。」
穆茹唯唯诺诺的跟周毓往墓穴深处走。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后,真女孩狠狠瞪着我:「刚才我给你打暗号,你居然不理我。」
「大家在一起比较安全。」我慢吞吞的回应, 「何况,我也不觉得和你有什么好私下聊的。」
「要跟你说话的又不是我。」白晴一跺脚,妩媚丰富的表情顿时消失了,只剩下比周围空气更加冰冷的容颜:「找你的是我。」
「你是,白珊?」我皱着眉头看她,判断道。
「对。」女孩点点头,她看着眼前的环境,说出了一句斩钉截铁却令我大惊失色的话,「我们,要想办法杀掉周毓。」
「为什么?」我将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
「你明明知道,也猜到了。」白珊淡然说,「周毓,很有可能就是轮回精神病院的院长,除非他死了,否则我们永远而已逃不掉。」
「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冷笑一声。
「他确确实实修建了轮回精神病院。如果不是有他在,你以为真的凭你那无厘头的选择法,就能找到真正的出口?」白珊也冷笑起来,「我被关在精神病院里许多年了,知道那条通道也许多年了,我一直在尝试逃走,可始终找不到真正的出口,凭什么你一来,我们就能顺利的逃掉?!
「所以,周毓肯定是院长!」她下了总结。
「据说,没有人知道谁是院长,就算周毓真的盖了精神病院,也不意味着他便是。」我不置可否,「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院长呢?又或者,真正的院长,其实是你。更有可能是,我们四人中,没有一个是院长,都只是普通病人,我们机缘巧合之下逃了出来。」
「哼,你以为那么简单?」白珊一眨不眨的望着我的双眼。
我叹了口气,最终摇了摇头,「确实,哪有那么容易。」
就在这时,墓穴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是穆茹的声音!
「该死,出事了!」我打了个激灵,急忙朝深处跑过去。
这条向下的墓道看起来并不像刚修好的,墓道墙壁被压得很牢时,因为潮湿的关系,还有一层喜阴凉的苔藓。
白珊慢悠悠的跟我在我身后,打量着四周,「这里,好邪门。」
「有你邪门吗?」我没好气的抽空抱怨。
这女孩有三重人格,每个人格都非常有特色,已经算是妖孽级别的人物了。
墓道一直在向下延伸,黑洞洞的狭窄空间中,仿佛就连时间都被扭曲了。我不觉得穆茹的叫声离得有那么远,可自己究竟跑了多久?两分钟?还是五分钟?怎么这条路还没到头?
就在自己寻思着还要不要继续往里走的时候,穆茹又尖叫了好几声,她的尖叫中还伴随着周毓的惨叫。那些声音近在咫尺,仿佛伸手就能碰到。
又走了几步,视线猛地开阔起来,一个偌大的空间在眼前展开,那是个被挖掘出来的墓葬,呈圆形,目测足足有数千平方公尺,高度也有五公尺左右。墓中并不是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无数油灯从里到外绕着漩涡状圈子放在地上,发出光芒将这个神秘的空间照亮。
在漩涡的正中央,有一个石碑,石碑看起来很古老,两公尺宽、三公尺高,上面有几行鎏金的字体。
那些金灿灿的字反射着灯光,带着历史的痕迹。可时光似乎无法在金色的字上留下印记,至今多显得崭新。白珊也被那些字吸引了,脸上浮现着惊讶与迷惑,不由自主的将鎏金字体念出来。
「嗡班匝尔蕯多蕯玛雅、玛呢巴拉雅、班匝尔蕯多迪诺巴、迪叉哲卓美巴瓦、色多喀友美巴瓦、色波喀友美巴瓦、阿呢多美巴瓦、蕯尔瓦色德玛美抓雅匝、蕯尔瓦嘎玛色匝美、则当希央热哞、哈哈哈哈伙、巴嘎万、蕯尔瓦达塔嘎达、班匝尔玛美门匝、班则耳巴瓦、玛哈蕯玛雅蕯多阿。」
念完,她撇撇嘴,「这什么东西,怎么那么拗口?」
「这是金刚蕯埵百字明,又称百字明、百字真言或金刚百字明。」我的声音微微发抖,止不住的恐惧。
这里怎么会有百字明咒?原本以为是单纯的镇邪魔仪式,怎么会在墓穴里发现了看起来十分古老的百字明碑文?这下面,究竟镇压的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你的声音怎么在打颤?你在害怕?」白珊的性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成了白晴,她看了一眼碑文,有看着我,饶有兴致的伸出白嫩的手指戳了戳我僵硬的脸,「脸都变硬了,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小了。话说,你嘴里的那什么百字明,究竟是什么?」
我吞了口唾液,沉声解释:「百字明属于藏传佛教,是尊指第六金刚持的咒,也是金刚蕯埵净罪法中所持之长咒,加行十万遍即指对此咒之诵持,可洗净罪障,让人得到更纯净的力量。
「金刚蕯埵为一切众生菩提心的本体,其性坚固如金刚,故名『金刚』,亦名金刚心菩萨,一切众生由此蕯埵之加持而发心。与显教之普贤菩萨同体异名,为一切如来之长子。学佛皈依后,发院起行,从闻进修,在前行中多生阻碍,有宿生、现生之罪业障。」
「喔,听不明白,总之我根本不明白你究竟在怕什么。」白晴不明所以,也不急着找穆茹他们。
我自从看到这个墓碑后,也不急了,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如果那个猜测真的成真的话,急也没用,周毓两人大概凶多吉少了。自己一边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一边继续自顾自的解释,不是解释给旁边的女孩听,只是想将脑袋里想到的东西说出来,用以缓解恐惧。
「你根本就不知道百字明这种东西意味着什么,百多个字,包含着因罪从生,自心有垢能障菩萨,故于此清净违缘罪、忏悔还出方便,应所修学。惟大小显密忏法,共有多种,密乘中以修念金刚蕯埵为最胜法要。
「金刚蕯埵忏罪法,为密乘行者四加行之一,人人必修,以一、倚仗力;二、决除力;三、对治编行力;四、拔业力等四力具足,消灭众生之诸恶业罪障得令清净。此一切恶念,令不增长。能破一切烦恼,增长无量无边的福智。偶有过失错误遗漏之处,诸尊护法不将为咎。
「也就是说,百字明是主要用来消除罪障、忏悔、补阙的咒语,被成为一切忏悔之王。」
舔了舔嘴唇,我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藏传佛教中的忏悔,其实就是一种镇压。这个碑文,肯定镇压着某种可怕的东西,我看我们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不管你的两个小炮灰了?」白晴反问。
「你不是说周毓就是院长,还想联合我杀了他吗?」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碑文。
「也是哦,不过那完全是白珊的意见,又不是我的。」女孩想也没想的反驳。
「没力气跟你耍嘴皮子。」我皱眉,「快走!」
转身准备什么也不管不顾的逃走,这是我现在唯一剩下的念头。这辈子有生以来第一次不愿意反抗未知的东西,只想逃。因为金刚蕯埵百字明我自己研究过,虽然不信,但是在这诡异的状况下,还是小心为妙。
一步错步步皆错。
就在我转身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自己的眼前,那条黑漆漆的墓穴入口,已经完全失去了踪影。原本有墓道的地方,变得一片光滑。
该死,哪里还有出路?
Chapter 14 扭曲的世界
「我的话里,确实有话。」我顿了顿,翻了个身,仰面朝向墓穴洞顶,「我一直在想,这个世界怎么了?全都扭曲了!自从我们进入那个诡异的厕所隧道后,我老是有一股不对劲的感觉。」
有句话说得好,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是永远的。一段友情,离开了就淡了;一段爱情,分离了就散了。珍惜现在所拥有的,毕竟也许下一秒,那就不再属于你。
这句话,完全应对了我现在的心情。早知道就不多忧郁,哪怕一秒,说不定出口就不会就此消失。又或者,我根本就不应该进来,理智告诉我里面很危险,可自己终究还是下意识的想要跑进来看个究竟。现在究竟看到了,自己也变成了瓮中之鳖。
出口消失后,我跟白晴面面相觑。
「要不,绕着墓穴走一圈,看看找不找得到出口?」她弱弱的建议道。
「只能如此了。」我叹口气,心想顺便再找一下穆茹两人,确认清楚他们是死是活,这两家伙自从我们走进来后就再也没有叫过,令这个看起来就很诡异的地底深处空间更加危机四伏起来。
以刻有百字明的石碑作为中心点,我俩小心翼翼的绕着圈,走了大约五分钟后,遮盖住视线的是被露出了后面的景色。
我不由得停下脚步,石碑后是一块隆起的青石台,像一口巨大的石头棺材,棺材旁摆放着许多供品,以及长明灯。石棺材旁边还有个木头棺材,黑漆漆的棺木表面涂了层殷红的血液,在长明灯的照耀下散发着邪异的气氛。
白晴的心理承受能力明显没有白珊好,她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悄悄咽着口水。
木头棺材不远处,倒着两个人。一个是穆茹,一个是周毓,两人一动也不动,不知道是生是死。
「夜帅哥,你看那口木头棺材。」白晴紧张的小声道,「似乎开启过。」
木棺材明显是刚抬进来不久,棺材盖却已经被掀开了。仔细一看,久尺长的棺材钉散落了一地,盖子甚至飞到了十多公尺远的东面。
「真的诈尸了?」白晴害怕的躲到我身后:「有僵尸!」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僵尸,我看是别有原因。」我强自压住心中的恐惧,默默观察着,很快就发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线索。
「棺材盖,是从外面打开的。」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白晴探出头看了一眼。棺材盖虽然隔得比较远,不过还是能勉强看清楚外表有破损的痕迹,应该是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将这盖子直接掀起。
这究竟需要多大的力量?棺材木用的是当地的木材,很沉重,那盖子虽然不大,可也用料扎实,至少也有几十斤重,况且盖子上密密麻麻的钉了九寸长的棺材钉,要将其一鼓作气的直接分开,绝对不是人力能够搞定的。
墓穴里,不光有我、白晴、穆茹和周毓,也不光有那口棺材中躺着的尸体,恐怕,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
我警戒心大气,迅速在周围的空间里扫视,可,四周静悄悄的,针落有声,一片死寂。再加上是密封空间,风也没有一丝一毫,耳朵也听不到任何异样的响声。
我和白晴在这待了十多分钟,也没有发现危险。
「我们过去看看。」我指了指穆茹二人,倒在地上的他俩离我们大约有五十公尺,不远,在这个没有出口的地方,逃不出去,只能先找找线索了。
白晴没有反对,她现在的人格很喜欢一惊一乍,可是她表情夸张,眸子里却相反地是深深的冰冷和冷静,显示着她其实很无所谓。
我一步一步的靠近穆茹,现实走到了棺材盖旁边。整个棺材盖子使用温带半干旱气候下特有的杉木做成的。表面的漆崭新,不过盖子上的确涂满了血,是鸡血,积雪上还沾着一撮撮的鸡毛。
「看来,棺材里的人类尸体,也是一种供品。」我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要将木棺特意抬进来,摆放在这口巨大古老的石头棺材旁了,「是为了祭祀石头棺材里的某样被百字明镇压的邪物。」
「用人类尸体供奉别的东西?」白晴眨巴着眼,「有点意思,一般来说,祭祀的话,不是应该用活人吗?」
「活人祭祀只出现在愚昧的时代。其实中国的风俗里,对邪异物体的安抚,越是长寿者的尸体,越是有效,因为经历了岁月增长和时间的陈酿,就算是尸体,也很有价值。要清楚,棺材里的老人,可是活了一百三十多年。」
我沉下心,又发现了一些东西。棺材盖子的侧面,还写着几行小子,用的是陕西方言,文字的镌刻方法也很古老,这些文字和雕刻手艺,已经失传了许久。
全文的大致意思为:张修全,死于三月二十一日,寿辰一百三十二岁。张家崖村为轮回村的供奉,专职供养百岁以上老人,待其过世后,肉身送到轮回村作为祭品,为古墓祭祀。轮回村是古墓的守陵人,世世代代守护于此,至今已有七百年岁月。
这几行字让我整个人都恍惚起来。
怎么回事?本以为自己现在的位置应该是远离轮回村的张家崖村,搞了半天,结果这里还是轮回村的地界。这座山,究竟在什么位置?轮回精神病院又在哪?
再看落款,写着时间:一九八七年,三月二十一日。
一九八七年?我惊讶后,又更加糊涂了。看棺材盖,明明就是刚做好,漆好没多久才对,怎么可能变成二十六年前了?刻字的人为什么将二0一三年刻成一九八七年?问题是年份刻错了,日期也不可能错。我进入精神病院时已经要四月了,被关了那么久,时间应该已经流逝到了五月才对。
思维像乱麻一般,无论怎么理也理不清楚。
白晴扯了扯我的袖子,「你脸色有点不对。」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使劲摇头,「先去看看那两个人。」
努力不想太多,我俩缓缓来到倒下的周毓附近。他已经气绝身亡了,脖子被什么东西啃食过。看伤口痕迹,牙齿印很难辨别,但每一颗牙齿都如同铁钉般尖锐。
这令我顿时想起了没进七楼前,在荷花池畔遇到的白珊,那时候她丰富恐惧的表情,应该是转换成了白晴的人格。她当时将手伸入了池水中,一湖水的锦鲤顿时朝她游过去。而锦鲤死亡时的伤痕,也就和咬断周毓脖子的痕迹一模一样,难道两者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但至少能够搞清楚一点,墓穴中的东西不是僵尸,因为和人类的牙齿印完全不同。如果诈尸的可能排除,那石棺中,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在周毓的尸体旁不远处,还有一具干枯的老人尸体。他的躯体已经被啃食得没剩多少,估计那玩意儿觉得老人的身体更好吃,就连内脏也没放过,不过它明显有点偏食,老人的脑袋还在。
老人的头顶有个大窟窿,死亡时的样子也不安详。老人明显不是自然去世的,他满脸的惊恐愤怒,并永远的将这情绪铭刻在了最后一刻。死因,应该是钝器击打造成,这只说明一件事——祭祀已经刻不容缓到不能等供养的老人自然死亡,也意味着百字明石碑快要镇压不住下面的东西。所以轮回村只能出此下策,杀了老人,取尸体强行献祭。
轮回村,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你嘴里说的,轮回精神病院的院长,已经死了。」我用嘴努了努周毓,「你满意了?」
「都说了杀他是白珊丫头的主意,我可是完全彻底的和平主义者。」白晴不满道。
「你说要逃出去,只能先杀了他。既然他已经死了,那逃出去的办法呢?」我没管她,只是盯着她的眼睛继续问。
「我怎么可能知道办法。白珊总觉得他有问题,死了就死了呗,要想逃出去这个墓地,大概只能靠你了,聪明人!」她笑嘻嘻的拍着我的肩膀。
我冷哼一声,正准备开口,只见不远处的穆茹动了动,她似乎没事,轻轻仰起头,对我无声的说着什么。
看嘴型,是「趴下,危险」四个字。
就在这时,一道破空声响起,我顿时趴伏在地上。幸好反应快,险之又险的躲开了。一阵强大的风压扫过自己的脑袋,甚至耳畔发出了音爆的声响。我一边趴倒一边快速的用眼睛捕捉,可惜只看到了灯光下,一道灰褐色的庞大影子飞掠而过。
你妈的,那玩意是什么东西?难道就是被百字明镇压在石棺中、被轮回村祭祀了七百多年的东西?那明明就是一种生物嘛!
不过似乎那生物的视力不好,看不到和地面太过接近的东西,又或者,它根本就没有视力,只能靠着某种感知作为观察世界的感官。它迅速在空中翻滚扭曲着,我看不出它到底是什么,几秒后,它飞射回了石棺中。
「那是什么东西?」白晴的脸色有些古怪。
「不知道,不过周毓应该就是被它咬死的。」我试着朝穆茹的方向爬了爬,石棺没有响动。
怪物的感觉系统不发达,只对一定高度一定范围的行为产生反应。所以我们进入墓穴那么久,它都没有发起攻击,等我们一靠近石棺材十多公尺后,才窜了出来。
三人又凑到了一起,拼命的压低脑袋,把身子趴伏在地上。
我们大眼瞪小眼,穆茹脸色煞白不知所措,她的嘴哆嗦着,十分害怕,「我会死吧,一定会被迟到,就像周毓一样!」
「会死的又不是你一个,你担心什么。」白晴撇撇嘴。
「我怕。」一直都像是破布娃娃的穆茹展现了强烈的求生情绪。
我整理着思绪,没有说话。两个女孩像是两只鸭子似的,嘎嘎了半天,大多时间是白晴讽刺,穆茹委顿的胡言乱语。
过了不知多久,白晴突然意识到我的沉默,好奇问:「夜帅哥,你在干嘛?想逃生的方法?」
「逃生的方法?」我皱眉,缓缓冷笑,「真的有逃生的方法吗?」
「你什么意思?」白晴看着我,「似乎话里有话哟。」
「我的话里,确实有话。」我顿了顿,翻了个身,仰面朝向墓穴洞顶,「我一直在想,这个世界怎么了?全都扭曲了!自从我们进入那个诡异的厕所隧道后,我老是有一股不对劲的感觉。」
「听不懂。」白晴在装傻。
「记得女洗手间中那面被我打碎的镜子吗?又或者,你知道什么叫做镜面效应吗?」我没理会她,默默问道。
「不清楚。」白晴转过了头。
「那我解释给你听。站在一面镜子前,你会注意到你T恤上的蚊子翻转过来了,头发的某一部分在镜像中也切换到了另一边,本是长在左耳上的痣,在镜中却长在右耳上,在你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完全颠倒的身体结构。左变成右,右变成左,而上还是上,下也还是下,仿佛镜子知道颠倒左右,却不知道颠倒上下。
「其实真实情况并不是这样的。当然,镜子毫不知晓你的姿态,它只是简单地反射打在它上面的光线,像任何静物都知道的那样客官地反射。然而为什么,又是什么时候,反射光会形成左右翻转的镜像,落在你的眼睛里呢?
「回答很简单,反射光没有形成左右翻转的镜像。事实上,什么使水平轴在镜面反射的情况下如此特殊的这个问题,是镜子自身的缺陷造成的。因为镜子并不会反转左右或上下,而是反转前后。换句话说,你的镜像是沿着三维空间来反转的,就像一只手套的里面翻外面一样。」
我看着她的眼睛,「有一个思维实验可以解释前后反转这个概念。假设你能够挤压你的身体至完全扁平,想像你的身体可以穿透自己,同时不破坏身体的各种组织,当你站在镜子面前,而且鼻尖紧压着镜面,很容易设想镜中的那个你,就是实体的你水平旋转一百八十度后站在镜子后面。
「实际上,从镜子的方向看,你的背面是压平的,由于身体在形式上平展如煎饼,你的正面,也就是身体的每个部位都位于鼻尖后面,同时位于实体背面的前面,你的后面和平面、透过你的正面,直到在镜子那一边得到新的形体,这样就产生了新的你,并与实体的你相对称,但是实体的你和镜像的你不能互相重叠。」
「你的意思是,我透过这种方法,产生了梁歪的你、穆茹还有那个死掉的周毓,以及我自己?」白晴耸了耸肩膀,「你科幻小说看多了,我只是有些多重人格分裂。可没有超能力。」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这句话是你自己说的。我一直都在想,七楼,究竟在行政大楼的哪个地方?明明轮回精神病院的行政大楼就只有六层。最后我想通了。」
我仍旧在冷笑,「有些时候,钻了牛角尖找不到出路了,就应该用另外一种方法来思考,也就是物理学家们经常使用的方法。
「站在镜子面前,标记你所面向的方向。在这个思维实验中,暂且假定你面向北方,右手指向正东,那么镜像中你的右手也指向东;左手指向正西,镜像中你的左手也指向西,这是因为这些方向都处于与镜子平行的平面上。同样的,指向上或下,你的镜像也会跟着做同样的手势。
「但是哪怕脱离那个平面一丁点,思维就开始摇晃了。毕竟,标示我自己的镜像是因为垂直于镜面的坐标系而反转的。试着垂直指向镜面,也就是你的指尖指向正北,那么镜像中指尖就直接指向你,不是指北,而是指南。」
我很出售,随便指着一个方向,又道:「想到这里,我才清楚,行政大楼确确实实从来就没有过七楼,自始自终,我们都在一面镜子里。我们四人,也从来没有逃出去过,什么黄土高原、什么山坡、什么墓穴,还有该死的镇邪魔仪式,从来没有发生过,我们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都被扭曲了,又或者,其实是轮回精神病院这个地方的历史。」
「你的意思是,我们在做梦?」白晴受不了我的气势,突然性格变成了白珊。
「不错,我们四人都在做梦,不过这个梦有些特别,我想,医学上,应该叫做白日梦才对。」我缓缓道。
「听一听,我已经完全糊涂了。」惊恐不已的穆茹用怯懦的语气问:「夜不语先生,你的意思是,我们根本就没有逃出去…而精神病院的七楼,是个特殊的存在,甚至不存于这个世界?那,我们现在究竟在哪?」
「都说了,我们在做白日梦。」我一字一句的道:「虽然一切都是真的,只不过,真相很复杂。换句话说,你可以想成,我们做了一场集体梦,而意识,在一块镜子中。世间的一切法则都被扭曲了,所以我才会有的时候感觉真实,有的时候感觉到虚幻。」
穆茹没有听懂,「那周毓,他明明死了,也是在做梦?」
「这个梦不是假的,他死了,就是死了,活不过来。」我仍旧在和白珊对视着,目光一寸不移。
白珊的眼神冰冷,不悲不喜,她静静的看着我,露出意思讽刺,「镜子?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聪明人,你是什么时候猜出来的?」
「其实早就有所怀疑了,这一路上我一直都在思考,为什么易古有两个?一个努力的冒险帮我,一个却陷害我;一个自认为自己才二十多岁,另一个却是年迈四十,身为轮回精神病院的副院长。最后我想通了,其实两个易古都是真实存在的,只是镜子的两面罢了。
「两个易古在镜子的世界里按照某种规律转换,年长的易古早就知道了年轻易古的存在,不,应该说年轻易古的存在,根本就是身为副院长的易古有意或者无意间弄出来的。」
我沉声道:「所以真正的易古,是副院长才对。读了我的小说,请我过来的易古,认为自己才是真是的,搞不清状况,还以为是发生了灵异事件。可惜,他只是真实易古的投影,脆弱得像个镜子,一摔就会碎掉。」
「而你。」我指着白珊,「有三个人格。我在七楼的活动室中,一直都能遇到你。仿佛已经安排好了似的,你给我心理压力,让我下定决心逃走。你待的地方很巧妙的没有监控设施,没有窃听器,你给了我逃命的选择,不,我根本就没有选择。」
「你的猜测很有意思。」白珊眼眸流转,「既然你觉得自己没有逃出七楼,那么,这里是怎么回事?」
「我刚才说过了,这里是一九八七年的轮回村,也就是现在轮回精神病院的地址。」我的视线一一扫过石棺、木棺材,以及墓穴中的一切。
「轮回精神病院的资料,全都是假的。我的猜测没错的话,院长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知道这个地方有某种东西存在,于是动用手段强行征地。守护墓地的轮回村村民们自然不甘,于是院长让镇压在墓地里的东西醒了过来,才有了我们看到的一幕。
「轮回村村民杀了百岁老者安抚那东西,可是最后,这块祭祀场所、这块墓地,还是被夷为平地。院长盖起了这座轮回精神病院,在地上引入古老的克巴拉迪疗法。这种疗法很特别,需要坟场,接地气。」我一边说,一边观察白珊的表情。
女孩仍旧没有任何感情波动,「既然院长已经得手了,干嘛还要弄一座精神病院?」
「因为她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我回答:「墓地里被镇压的玩意儿,只是个附属产物,而且不知是不是报应,它居然鬼使神差的和院长的身体合二为一了。」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只见白珊雪白的手心里,有一个黑点。不,确切的书是一张嘴,一张黑漆漆的、布满钉子般牙齿的嘴。嘴巴大大的咧开,显得异常恐怖。
「你说是吧,院长大人。」我的笑阴冷无比。
白珊哑然,迅速的抽回手,死死捂在胸口,严重流露出无比的伤痛和落寞。
穆茹惊呆了,「她…白小姐居然就是院长?」
「恐怕,事实就是如此!精神异常的人据说有一种和常人不同的磁场,院长用克巴拉迪疗法将其扩大,就是为了找出那样东西。灵魂引导者的面对面治疗方式,也同样如此。患者以为自己痊愈了,其实精气已经被抽得一干二净,出院过不了几天,就会因为生命力枯竭而死亡,所以真正的易古治疗过的病人,全都死了。」
说完,我看向周毓的尸体,「至于周毓这只老狐狸,恐怕也根本不是什么病人。他是轮回精神病院中地位第三、你嘴中的死变态,是吧?我一直都在一场试验中,自始自终,都只有我们四个人。怎么,你梦寐以求的东西到手了没有?该放我们出去了吧?」
穆茹也颤抖着哀求道:「白小姐,如果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放我们离开吧。求你了!我想回家!」
「这些都全是你凭空猜测出来的,还是别有原因?」白珊沉默了许久后,才问。
「你想得到的那东西,在我的老家夜家,有过记载。我来这里也不是完全因为易古这位该死的书述委托,而是跟你的目的一样,想要找到那样东西。」我想了一会儿,也干脆的坦白了。
「所以,东西你找到了吗?」白珊将同样的问题丢了回来。
穆茹被我俩打哑谜的对话完全弄糊涂了。
「找到了,也没有找到。」我苦笑连连,「现在想来,东西恐怕已经被我打碎了。」
「东西就是那面镜子?七楼女洗手间的镜子?」白珊瞪大眼睛。
「不错。」我点头。
「原来你早就猜到了。」女孩低着头,神色冰冷依旧。
「该放我们出去了。」我坚持道,「否则,我会用最后一招逼你就范的。」
女孩叹了口气,抬头学着我的样子望向天顶:「从前我跟你说过,林徽因曾为徐志摩写诗,说他是人间四月天。这个民国才女,早在英国时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事实上,在当世男人的心中,她才是他们的四月天。她的美貌、她的才情以及她惹人怜惜的小性情,这一切都让人心动不已。林徽因是一个有着卓越才华,却也有普通性情的女子。
「因为她,我就一直在想,什么样的男人,才是人间四月天?现在我才算知道,原来人间四月天是什么样子。春暖花开、鸟语花香,预示着重生。可,谁是我的人间四月天呢?」
「不会是我吧?」我指着自己的鼻子。
按照抒情小说的套路,主角应该虎躯一震,反派角色顿时拜倒在正派角色的脚下。可惜,这不是小说,自己也似乎不算正派角色。
果然,白珊笑了,这是她的人格第一次笑,很美,美得四周都明亮起来。她弯着月牙状的双眼,笑呵呵的看着我,「可惜,不是你。」
「那也不太令人失望,你跟林徽因有交情,至少也是个数百岁的老妖婆了。」我嘀咕着。
「可惜,我没办法放你出去。」白珊一边笑,一边摇头,「除非,你杀了我。」
「你真以为我不敢?」我瞪着她。
「如果你敢、真的想离开,就果断的杀掉我。」女孩扬起了脖子。
我冷笑着,将一直藏匿的锋利手术刀拿了出来。冰冷的金属反射着冰冷的光泽,看着她一脸想死的表情,我没有过多的犹豫,手术刀划过一个弧线,鲜血绽放。
一旁看戏的穆茹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脖子,满脸的难以置信。
「永别了,院长大人!」我冷笑着。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穆茹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
「一早就知道了,你的记忆很混淆,但是易古给我的掌上型电脑里,你的资料确实最奇怪、最详细的,详细得有些过分。如果另一个易古想要帮我,肯定会拷贝最原始的资料,可那些资料和你的讲述,完全不同。
「我一直在观察你,清楚你根本没有精神病,所以,你比任何人都可疑。这也是我邀请你一起逃的目的。」我叹了口气,「再加上白珊阻止我提醒你的记忆有问题,所以我对你更加起疑了。结果,没想到真的是你。」
「原来是这样,活得太久,我差点都、忘了…」带着不甘,穆茹咽下最后一口气。
霎时,周围的空间如同镜子被打碎似的,绽放出层层裂纹。
在眼前,碎了一地!
尾声
我真的逃出来了吗?逃出了镜子的世界?又或者,我其实还在那永远都无法逃脱的七楼,在那黄沙上建起的轮回精神病院里?
当一切都恢复时,我跟白珊大眼瞪小眼,对视了良久。
我俩被绑在手术台上,眼前有一口古老的铜镜,只是这个铜镜的表面上已经布满了层层的裂纹,烂得不能再烂了。
「这是你祖上的东西?」白珊问。
「我也搞不清楚,只是在老家乱蹦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这面铜镜的记载。据说里面藏着某种邪异的超自然能量。」我撇撇嘴。
手术台旁,躺着两个人,一个是周毓,一个是穆茹,两人穿着白色医师袍,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你是什么时候看穿这是个骗局的?」白珊又问。
「比你想象的更早。不过你也挺合作的,身为试验品,受了不少苦吧?」我淡然一笑。
「七十多年来,一直被实验来解剖去,身上还有这么一张填不饱的嘴,你以为会很愉快?我只是多重人格分裂,又不是受虐狂。」白珊哼了一声。
「你总算承认自己是神经病了。」我挣扎了一下,手脚被捆绑得很紧,自己微博的力量是挣脱不开的,「你有办法吗?你有没有什么人格,力气比较大?」
「没有。」白珊看了看四周,眼神突然孤寂起来,「就算挣脱了又能怎样,你以为自己真的逃出去了?」
「没有吗?」我一惊。
「当然没有。」女孩叹了口气,「罢了,我也活够了。我,送你出去吧。」
「送我出去?我真的没有回去?」我感觉很不可思议。
「这里不过是另一个镜面,你老家的记载里没有提到?」女孩反问。
我摇头。
「那就给我闭上眼睛。」她吩咐着。
「你送我出去了,你自己呢?」我又问。
白珊的神色越发孤寂落寞,「别担心,我早就出不去了。」
她说完,手臂幻影似的穿过绳索,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然后以十分玄幻的方式将我举起来,朝着那面造型怪异、模样古老,但已经破碎的铜镜扔去。
铜镜仿佛天空的月亮,在我的视线里不断变大。在我穿入的最后一秒,隐约听到了女孩冰冷似骨却又不乏温柔的声音——
「你就是,我的人间四月天。春暖花开时,一年四季最美的时刻。
「你就是…」
这个故事讲述完了,但醒来时,轮回精神病院已经被愤怒的守护女李梦月夷为平地。我收拾了穆茹和周毓的尸体,埋葬好。至于白珊此人,我查不出来,也找不到她,就仿佛从来就没有这个女孩存在过。就算我读了无数次《林徽因》,也没在这位民国才女的人生轨迹里,发现哪怕一丝一毫的,她的身影。
至今,我也没有真实感。
我真的逃出来了吗?逃出了镜子的世界?又或者,我其实还在那永远都无法逃脱的七楼,在那黄沙上建起的轮回精神病院里?在,另一个镜面…
或许,我永远也没办法知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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