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她感到自己的心仿佛碎成了两半。

  池翠不敢相信,这支叫“小枝”的魔笛,此刻竟在自己的手中。它不是已经毁灭了吗?

  不,它不可能逃过地下军火库的大爆炸的,更不可能藏在她客厅的吊橱里。

  不——她猛地摇了摇头。她大口地喘息着,突然回过头来,但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昏暗。

  她的双手颤抖着,将这支传说中无比恐怖的笛子,放到了嘴唇边上。

  夜半笛声又回来了。

  可惜,池翠不会吹笛子,当笛子碰到嘴唇的时候,突然产生了一种触电般的感觉。她立刻把这支笛子又放回到了塑料圆筒里,然后整个人踩到椅子上,把装着笛子的圆筒又放回到了吊橱里。

   然后她迅速地下来,关掉了客厅里的灯,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卧室里。

  肖泉依然在熟睡之中,她小心翼翼地钻回到了被子里,蜷缩起身体,背对着肖泉。

  她又要做噩梦了。

    第七章

  第二天。

  早晨开始下起了小雨,到了黄昏雨越下越大,整个城市都被雨水包裹了起来。昨天晚上的发现,让池翠整整一天上班都没有精神。当她下班以后回到家里时,却发现小弥不见了。

  而肖泉则静静地在卧室里看书,池翠大声地问他:“小弥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他茫然地看着池翠,眼睛里似乎什么都没有,窗外的雨点打在玻璃上,房间里充满了一种奇异的声音。

  “你难道是个死人吗?”她冲动地说出了这句话,但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我本来就是个死人。”

  肖泉慢条斯理地回答,然后他继续低下头看著书。

  “他是你儿子。”

  他重新抬起头来说:“中午我给他做了午饭,我们一起吃完了午饭以后,他就回房间睡觉去了,而我就一直在这里看书。”

  “你不知道小弥出去了?”池翠真的着急了,她来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大雨,心里刀割一样难受。

  “别担心,我想儿子会回来的。”肖泉走到她身后,在她耳边轻柔地说。

  “真的吗?”

  “你难道不相信我的预感吗?他不会有事的。”

  他的语气是如此坚定,让池翠不得不相信他。她看着肖泉的眼睛,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她只能淡淡地说:“我们先吃晚饭吧。”

  心里惦记着儿子,池翠实在是吃不下。肖泉吃完晚饭以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在卧室里看书,而是直接上床睡觉了,很快他就进入了梦乡。

  池翠在客厅里来回地踱着步,足足一个小时过去了,外面依旧大雨如注。她再也等不下去了,正准备拿起电话报警,忽然门铃响了。

  她立刻放下电话,打开了房门,发现小弥就站在门外。

  儿子披着一身雨衣,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那双重瞳里闪耀着奇特的目光。池翠一把将儿子拉进了门里,然后手忙脚乱地帮小弥把雨衣脱下来,她蹲下来轻声地说:“你去哪儿了?”

  “我们过去的家。”

  池翠真的生气了:“你去那儿干嘛?你知道妈妈有多着急吗?”

  她的眼前又浮现起了那栋灰色的楼房的样子,而且是雨中的楼房。从这里到那边要一个多小时,真不知道这六岁的男孩是怎样去的,或许是坐公共汽车吧,小弥的身高还不到一米二,他可以免费坐公车。

  小弥却向她摊开了手说:“钥匙。”

  “什么钥匙?”

  “老房子楼下的信箱里,有你的一封信。”男孩的嘴唇缓缓地嚅动着。

  “给我的信?”

  池翠记得自己搬家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开过信箱,也没注意过是否有自己的信。儿子轻轻地拉着她的衣角说:“妈妈,你不要你的信了吗?”

  “你真的看到信箱里有信?”她还有些怀疑,会不会是那种信箱垃圾,无聊的广告?

  “不是广告,就是给你的信。”小弥立刻就看出了妈妈的心思。

  池翠看着儿子的眼睛,他的眼睛不会说谎,池翠相信他。

  她点了点头说:“好了,妈妈相信你。不过,你先得吃好晚饭。”

  其实,晚饭早就准备好了,她又重新给儿子热了热,先让小弥吃了起来。在儿子吃饭的时候,池翠打开了她的抽屉,寻找老房子的信箱钥匙。

  那个信箱一直都是锁着的,平时她很少开信箱的,费了很长时间,她才找到了这把信箱钥匙,搬家的时候她差点就把它扔掉了。

  手里拿着这把小小的信箱钥匙,心里忽然一抖。这时候小弥已经吃好晚饭了,他走到妈妈的身边,轻声地说:“妈妈,我们去开信箱吧?”

  “现在?”池翠慌张地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小弥的重瞳紧盯着她,神秘兮兮地说:“再晚就来不及了。”

  “可是——”

  池翠的手心里紧紧地攥着信箱钥匙,想了好一会儿,忽然说:“等一等。”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把耳朵伏到了肖泉的脸上,他的鼻息平稳而均匀,甚至还有一些轻微的鼾声,显然他正处于熟睡之中。

  池翠又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她拿起一把大伞,压低了声音对小弥说:“妈妈出去一下,你一个人好好睡觉。”

  “不,我一个人害怕。”

  “还有你爸爸在呢。”

  “他不是人。”

  小弥冷冷地回答。

  她摇了摇头说:“就算他是个鬼魂,也依然是你的爸爸。”

  “不,我要和妈妈一起去。”他的重瞳里闪耀着一种特别的东西。

  池翠看着儿子的眼睛,犹豫再三之后,终于还是答应他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只手牵着儿子,一只手拿着雨伞,口袋里揣着老房子的信箱钥匙走出了房门。

  雨夜茫茫。

    第八章

  出租车在雨中飞驰着,池翠坐在后排座位上,搂着小弥向车窗外望去,黑色的雨幕覆盖了一切,她什么都看不清,只有偶尔闪过的几道耀眼的霓虹灯,穿透车窗照亮了她的眼睛。

  她紧紧地抓着儿子的手,心里却在想自己是不是疯了:只为了一封可能是无聊广告的信,而在一个倾盆大雨之夜,坐着出租车去那栋让她感到恐惧的房子?密集的雨点打在车玻璃上,让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一个小时以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池翠拉着儿子走下出租车,一边匆忙地打开了伞,但雨水还是立刻就打湿了她的肩膀。几滴雨点溅到她的脸上,一阵冰凉彻骨的感觉渗透了进来,她茫然地张望着四周,黑色的雨幕几乎遮挡了路灯的光线,视线里一片水淋淋的模糊。

  她紧紧地拉着儿子的手,往前走了好几步,才依稀看到了那栋楼房的轮廓。雨水似乎要把那栋楼给溶化了,只剩下一个黑色的影子。

  池翠走向了楼下的信箱,眼前一片漆黑,她几乎是用手才摸出了自己信箱所在的位置。

  但她还不太确定,又问了声小弥:“是这儿吗?”

  “没错。”儿子大声地说。

  她把伞交到了小弥手里,弯着腰掏出那把小钥匙,好不容易才塞进了信箱的锁眼里。信箱很久没有开过了,那把小锁锈迹斑斑,钥匙在锁眼里很吃力地转动了几下,终于打开了。她拉开信箱的小门,把手伸进去摸了摸,里面塞满了各种广告纸,但确实有一封信。她小心地取出了那封信,黑暗中实在看不清楚信封。

  就在这时候,小弥突然带着伞冲进了大楼。

  池翠吓了一大跳,大声地叫着小弥,但却没有反应。望着这栋黑沉沉的楼房,她的心口仿佛压了一块铅。然而,现在她必须要把儿子找出来。

  于是,她硬着头皮跑进了这栋曾让她恐惧的大楼。

  池翠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就连额前的头发也柔软地粘在头皮上。楼道里的灯没有亮,眼前依然一片黑暗。

  这里是底楼的走廊,池翠立刻就想起了楼梯后面的那扇小门。自从这栋楼底下挖出了那么多尸骸以后,仅有的几户居民都搬走了,这里就成了真正的死亡之楼。其实,警方已经用混凝土把那扇小门给封死了,但依然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腐烂气味,现在又夹杂着潮湿的水汽,让她的呼吸困难了起来。

  “小弥!你在哪儿?”

  她的声音通过黑暗的楼道传遍了整栋大楼。

  突然,楼上传来了小弥的回应:“妈妈,我在这儿。”

  池翠再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迅速地冲上楼梯,一直跑到了曾经住过的三楼。

  这时候,她突然发现走廊尽头亮出了一线幽暗的光,里面的房门似乎开着,那是卓紫紫过去的家。池翠知道那家的男女主人都死了,只剩下一个小女孩被杨若子收养着。看着那扇门里闪出的微光,她犹豫着不敢进去。

  但几秒钟后,门里面传出了小弥的声音:“妈妈,我在这里。”

  虽然池翠对那房间感到恐惧,但为了小弥她已无所畏惧了。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这扇门,一片柔和的灯光照射在房间里,使她的感觉稍微好了一些。

  这是池翠第一次踏进这房间,却有一种早已来过的感觉,客厅里飘荡着一股她所熟悉的气味,只有满地的灰尘,提醒她这里早就人去楼空了。

  小弥就站在房间的中央。

  池翠气得几乎要打他了,但手刚一举起来,看到儿子那双眼睛,就又软了下来。她摸着儿子的头说:“妈妈对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到处乱跑,你为什么不听呢?”

  小弥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却并不回答。

  池翠感到有些害怕了,她低下头问儿子:“你怎么了?”

  “是谁寄来的信?”

  小弥突然伸出手,指了指池翠手中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