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听说面谈者是名物理学者之后,加山浮现了迷茫的表情。北原心想也是。考虑到现在的情况,和加山谈话的人也应该是心理学家或者精神科医生才对。
面谈决定使用警察局里的小会议室。只有北原和内海薰同时在场。虽然已经向上司们进行了说明,但这毕竟只是一场非正式的面谈。
“那声音听起来怎么样?”汤川开始提问,“听说是低沉的男声,那么大概可以听得多清楚?有没有过听不清的情况?”
“一直都听得非常清楚。”加山答道,“就是因此,听见幻听的时候就完全听不见其他人的说话声。不管边上有多吵,还是可以听得到幻听。”
“您有试过耳塞吗?”
“试过,可是没有效果,于是立刻就放弃了。”
“完全没有效果吗?”
“是的。”
“听说幻听主要是在公司里的时候听见。现在还会听到吗?”
“不,自从被捕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了。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说到这里,加山稍稍放缓了表情。他之前恐怕真的很痛苦。
“听见幻听的时候,您边上有人吗?”
“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在我还没注意到那是幻听的时候,每次都会回首四顾,基本上周围都是空无一人。”
“您有和谁谈过幻听的事情吗?”
加山神情苦涩地摇摇头:
“没有。要是早点看医生的话就好了。”
“您有听说过其他因幻听而苦恼的人吗?”
汤川的这个问题令加山意外地眨了眨眼:“有这样的传言吗?”
可是汤川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答:“还不知道。所以我才向您确认——您有听说过吗?”
“至少我没听说过。”
“那么您认为您的幻听是出于什么原因?”
加山神色认真地沉默半晌之后,缓缓开口:
“我想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太过脆弱了。虽然有了点小成绩开始得意忘形,但是被指名为项目负责人之后我确实感觉到了压力。一直担心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做好。我本以为自己是坚强的人,结果却只不过是自恃甚高而已,现在真的感到非常非常惭愧。”
“换言之,您认为是精神方面的原因?”
“可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加山垂下眼帘。
面谈结束之后,加山被送回了拘留所。北原他们还是留在小会议室里。
“您认为如何?”内海薰向汤川问道。
物理学者神色严峻地将视线落在MEMO上:“草薙的假设不成立了。”
“草薙先生的假设?”
“会不会是有人使用了超指向性扩音器——也就是超声波定向系统的假设。虽然是个很有趣的想法,但是根据加山的证词,我只能说这个可能性消失了。就算搭载着超声波,声音还是声音。带了耳塞却依旧听得清的话这说不通。”
“而加山确实说了毫无效果呢。”
汤川点头。
“其实我本来就觉得这个可能性很低。超声波定向系统还难以达成小型轻量化,我不认为能够避人耳目地操作它。”
“那么,事情就这么敲定了吧。”北原插嘴道,“幻听果然还是由于加山自己得病,和物理和科学都毫无关系。”
顿时,汤川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用指尖推了推眼镜。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结论?明明只不过是消去了一种假设而已。”
“那么您是说还有其他办法吗?”
可是汤川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北原与内海薰。
“我有点想要确认的事。”
什么事?这样问他的人是内海薰。
“听说加山在会议中也听到过幻听。我希望你们查一下,有些什么人参与了那场会议。还有,尽可能查出加山听见幻听时身边都有些什么人。再有一点就是,希望能够查一查和早见在同一楼层工作的人之中,最近有没有听见幻听的人。”
“您是说还有其他人也这样?”北原问道。
“如果幻听是人为造成的话,就算存在同样的受害者也不足为奇。同时可以想到这人无法对人倾诉,正在独自烦恼。问题在于如何找出这样的人来。”汤川凝视着北原的脸,“就算是专业的刑警,果然也很难找出这样的人来吧?”
物理学者显然是在挑衅北原。虽然乖乖上钩很叫人生气,但是若被他以为自己不战而逃的话就更不情愿了。
我会想点办法的。北原答道。
6
才刚对着电脑坐定,就有人站在了自己面前。抬头一看,是课长村木。
有什么事?脇坂睦美问道。
“警察又来了。”村木耷拉着眉毛,“他们好像想问你些事。”
“问我?”睦美用手压住了自己胸口,“是加山先生的事吗?”
“我想多半是吧。”
“可是我和加山先生并不特别熟啊……”
“或许是这样没错,但是既然他们特地指名要你的话,应该是有什么理由的。他们在三号会客室里等着,你能不能立刻去一次?”
“好的。”
虽然心中并不释然,但她还是关了机离开座位。正当她朝着出入口走去时,身后有人叫道“睦美”。转头一看,邻座的长仓一惠朝着自己奔来。
怎么了?睦美问道。
一惠环顾四下之后,问道:“警察叫你过去吗?”
“是这样没错……”
顿时,一惠她露出了抱歉的表情,双手合在胸前:
“对不起,也许是因为我说了怪话的关系。”
“怪话?”
“刚才我也被叫过去了。那时候被问了各种问题,就把你的事情给说出来了。”
睦美惊讶地看着一惠:“到底被问了什么问题?”
“这个……我想你见到警察就知道了。但是并不是说你坏话哦,我只是回答了他们的问题而已。”
她吞吞吐吐的。睦美有些不耐烦起来:“什么啊?说清楚嘛。”
“所以说,你马上就会知道的。”
一惠又说了一次“对不起哦”,然后转身离开。望着她的背影,睦美嘟哝了声“什么嘛”。既然不打算清楚回答自己的话,一开始就什么都别说不就好了。
在会客室等着自己的人是一男一女。双方都是见过的脸。男性是加山幸宏引发案件之后,而女性则是在早见达郎自杀的时候前来问询的警察。
“很抱歉在您忙碌的时候打扰您。”名叫北原的男警察说道,“今天我们来这里是为了调查加山嫌疑人所犯一案,而来这里听听公司诸位的意见。还请您多多配合。”
彬彬有礼的态度反而很可疑。睦美坐直了身体:“我需要说些什么?”
“光看前一次诸位同事的证词的话,加山嫌疑人最近一阵子精神情况持续不稳定,这很有可能直接诱发了案件。然而现在的问题是,是什么原因使得加山嫌疑人变成这样?如果是工作环境有问题的话,这一点也会对审判造成影响。”
好像有点听明白警察在说什么了。“于是呢?”睦美问道。
“请告诉我们真心话。加山的工作环境如何?很容易积聚压力吗?”
睦美歪了歪脑袋。
“因为我和他工作上几乎没有接点,所以不太清楚。听说他被任命为项目负责人,那时候我心里是想过‘真辛苦啊’……”
“那么,其他人呢?”
“其他人?”
“加山之外,还有没有因为压力而搞坏身体或者精神变得脆弱的人?有没有因为这类事情而帮别人出过主意?”
“并没——”这种事情。这句话刚说到一半,她恍然大悟,突然明白长仓一惠对自己所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