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久我回答。

“只有一个人会被杀,是否应该高兴呢?”中西贵子的声音有些颤抖。

“若要再补充说明……”久我说,“从时间上来看,凶手应该也无杀害全部人的余裕,因为距我们离开这儿只有一天的时间。”

“剩下二十四小时,杀死一个人的时间为六小时……”本多无意义似的计算着,“是有点急迫些吧!除非采取一口气毒杀的手段。”

“别讲那种讨厌的话,害我什么都不敢吃了。”中西贵子手按住喉咙,说。

“如果要用那样的手段,照理早就用上了,机会多得是,而且只要用那种方法同时杀害笠原温子和元村由梨江即可。”

“也对。所以,贵子,看来你没必要担心食物了。”

“就是这样,所以我才认为凶手不打算杀害全部的人,你有什么要反驳吗?”久我和幸问田所义雄。

田所只是默默摇头,转过脸。或许,他也因凶手将杀害所有人的论点被久我推翻而感到安心吧,“结果,刚才的疑点仍旧存在。”雨宫京介环视众人,“假定凶手的目标是三个人,还是在东京实行更为有利,无法说明为何将我们全部集中在此。”

“这可以算是乐观的材料之一吗?”中西贵子问。

所有人皆望向久我,大概是评估的结果认定他最能够冷静分析事态吧。

“这可能应该由各人自行判断,因为很难说我们看起来觉得很不合理之事,对凶手而言不是具有重要意义。不过,若说到不合理,还有一项疑点存在。”

“是什么?”雨宫问。

“四天三夜的时间限制一到,凶手究竟打算怎么做?我们可能在走出山庄时就打电话给东乡先生,那样的话,立刻明白到底是不是游戏。就算有某种因素无法连络上东乡先生,回东京后若笠原小姐和元村小姐没有回去,我们必然会乱成一团而报警。”

“这样的话,那口古井应该会被调查。而一旦发现尸体,我们所有人将成为嫌疑者而变成警方调查的对象。凶手会没有考虑及此吗?”

“警方不可能会认为我们毫无嫌疑的。那么,凶手是打算逃亡吗?在容貌和姓名皆被知道的状态下,能够逃亡至何处?”

大概是站上舞台时的习惯自然而然流露,讲到后半,久我的声调出现抑扬顿挫。他自己似也发觉,故意似的轻咳一声。

“没错,是这样没错,为何我们至今皆未发觉呢?”雨宫京介摇头,“即是所谓的事后处理。既然拟妥杀人计划,绝对必须考虑及此。”

“我虽然不想再提及刚才被驳斥的意见……”田所义雄冷冷说道,“但是,若凶手打算杀害所有的人,就可以简单说明了。”

“喂,田所,”本多厌烦似的说,“你只会讲凶手要杀害全部的人,难道你希望被杀死?”

“我只不过在陈述客观的意见。”

“像鹦鹉般反复讲同一句话不算客观的意见。”

“不,本多,如果认为凶手企图杀害全部的人,这点的确就能够说明了。”说着,久我望向田所义雄点点头,好像在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一瞬,田所颇感意外,但仍开口了:“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们来这里,所以就算全部的人皆失踪,在东京的熟人也一无所知,即使想要找寻,也不知该从何找起,对吧?”

“凶手自己却逃亡了?”本多雄一问。

“以凶手的立场,大概只能这样做了。试演合格的人只剩一位,当然会启人疑窦,但若是在事先有所准备,在别的地方静静度过不同的人生也是可能的事。前不久的报纸才刊登有位男人假冒成另一个人数十年之久,直到其死亡之后,妻子打算申报死亡时才发现姓名和户籍都是假的。”

“等于是过着见不得光明的人生哩,”中西贵子说。

“不过,这样仍有问题存在。”久我和幸接腔,“如果我们失踪,媒体当然会报导吧?或许连照片也会刊登,如此一来,凶手仍能继续埋名隐姓,过着中西小姐所说的见不得光明的人生吗?因为,还有山庄的负责人存在。”

雨宫京介低呼出声:“对了,是叫小田先生吧!他见过我们每一个人,也拥有姓名的名单,若见到电视或报纸报导,一定会立刻报警,那样的话,警方会派人搜索,也会发现尸体,而若发觉缺少一人,当然会认定此人是凶手而予以通缉。”

“应该会有这种结果吧,难道凶手没考虑这么多?”

“我觉得不可能。”中西贵子说。

本多雄一接着说:“何况凶手是拟定如此巧妙计划之人。”

两人的声音都开始有了活力,大概是因为局面倾向于一切并非现实中发生的杀人事件之缘故吧!即使是意见再次遭否定的田所义雄,也一脸不放在心上的神情了。

“这次的讨论似乎相当有意义。”可能是结果符合自己所望,雨宫京介的愁眉也开展了。

“假定眼前的事态并非游戏而是现实发生,则已经出现如此重大的矛盾,这岂非已证明这种假定并不可能。”

本来一直维持沉郁的气氛也稍呈好转了,既然杀人的恐怖事态不该发生于自己周遭,众人自然就安心了。

这时,中西贵子喃喃自语:“会不会凶手自己也打算寻死呢?”

“什么!”久我和幸似不自觉的叫出声来。

其它男人也都望向她。

贵子接着说:“假如凶手遂行杀人后打算自杀呢?若是这样,当然没必要考虑善后问题了。”

贵子询问似的望着久我。久我似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回答,避开视线。

“而且,凶手若一心想死……”贵子舔了舔嘴唇,接着说,“与其在脏乱的东京,或许宁愿选择这个美丽的地方也未可知,如果这儿又有其美好回忆的话……”

没有人发出声音。

久我和幸的独白

中西贵子的一句话具有将这之前的讨论完全摒弃的魔力,由此可见女人的直觉实在不能轻忽,即使像她这样一无足取的女孩,十句话里也会有一句话发挥效果,而且是非常有效!

我们在沉闷的空气中挨过午餐后的几个钟头。本来大家的气力已即将恢复,却因为贵子的一句话,又变成死气沉沉。

——凶手或许想寻死!

这是极有可能之事。只不过令人难堪的是,贵子自己却没有感觉所提出的意见之严重性!

她好像本来以为马上会被雨宫或我所驳斥,等知道凶手可能自杀的论点没有反驳的余地时,她比任何人都更沮丧了。

但是,坦白说,我并未受到多大打击。没有考虑到凶手会自杀的确是我的疏忽,不过我本来就没因有些许疑点存在就乐观的认为杀人事件没有真实发生,毋宁是对有着不可解的疑点存在感到毛骨悚然,而觉得像雨宫京介那样的想法纯粹只是逃避现实。

当然,想到他讲“大家都是好同伴”时倾诉般的眼神,也会觉得或许他并不只是单纯逃避现实。当置身窘困的状况时,所谓的人类当然易于竞说不祥之语,但其实是希望被人否定,譬如田所义雄就是最好的例子,而雨宫可能就是了解这点,才扮演出否定的角色。

尽管这样,雨宫京介也不能说就无嫌疑,因此像那种程度的事,凭他的演技实力并不困难。

由于午餐后的讨论半途而废的结束,五个人并未回自己房间,也无法在休息室冷静坐下,有的来回踱着、有的或站或坐,大家都显得焦躁不安。

中西贵子的一句话影响了所有的人,让每个人暗自警惕不可再随便说出奇妙之语,而持续着几乎令人室息般的沉默。

我坐在地板上边假装阅读推理小说,边在脑海中整理至目前为止所注意到之事。

首先是笠原温子。但,耳机的疑点尚未解决,在隔音室内应该不必使用的耳机,尸体被发现时,电线插头却插在插座上,虽然后来再去看时已经拔出,但是怎么想也不可能是我的错觉。

接下来是元村由梨江。事件本身并未留下疑点,不过有件事令我无法释然,那天晚上房间的台灯不亮。虽然事后我试着调查,可是台灯却不像坏掉,那么,唯一能够想到的理由只有一点,就是当时停电。

问题在于:停电是偶然发生的呢?或者是人为?

我认为是人为。那,是谁所为?当然是凶手了。为什么呢?应该是为了杀害元村由梨江,不,或许是为了演出杀人剧而有此必要吧,为何必要呢?既然是杀人,就是被对方见到脸孔也不要紧才对。

这么说是偶然停电吗?不,很难这样认为。

没有其它不可解的疑点吗?我重新搜寻记忆,并没有特别的疑点,不,也许应该说一切皆太过于不透明化,连何者为不可解的疑点都没办法掌握。

我正在推敲时,同样在一旁翻着书页的田所义雄开口了:“久我,你为何想参加我们的试演考试呢?”

由于内容过于突兀,停了一瞬,我才回答:“当然是希望演出东乡先生的戏剧了。”

我无法明白说出是为了接近元村由梨江,尤其是当着这男人的面。

田所的下巴动了动,似表示不以为然,也好像想说什么。

“我参加试演考试的理由又怎么了?”

“不,没什么。”田所停顿一下,似确定反应般的望着我,“我只是忽然感到奇怪,在我们这些人之中混杂着一个外来者。”

“田所,”正在餐厅喝罐装啤酒的本多雄一低声叫着,“不要乱讲!”

“是认为我可疑?”我故意开朗的反问。

“我没有说你可疑,只是,我们彼此都很清楚对方的事,却对你一无所知。”

“若依我的说法,”我说,“我对大家的事同样是一无所知。”

“那就很难讲了。”

“什么意思?”

“你很在乎麻仓雅美的事,对吧!”

“麻仓……啊,她吗?那又如何?”

“其实你和她有某种关系吧,”

我情不自禁反击了:“我在乎的是那个人的演技一流,可是试演却未合格,才感到不可思议。”

“对,没错,是这样。”田所愚蠢的指着我,“你多次使用这句台词,说她会落选很奇怪,事实上是替她表明心境,不是吗?”

过度的愚昧令我忍不住失笑了:“我和她完全不认识。”

“所以嘛,我才说很难讲。”

“等一下,田所。”不知何时上到二楼的中西贵子在楼梯上面开口了,“你究竟想说什么?”

“是设定真正发生杀人事件,而试着分析动机。将我们集中、逐一杀害我们的同伴,这到底有什么样的理由呢?结果,我很意外的得到答案,亦即是试演,有人对我们试演合格怀着恨意。”

“我看你的脑筋有毛病吧!久我为何会怀恨?”

“不,没关系,我了解田所想说什么。”我伸手制止中西贵子,正面凝视田所义雄,“你想说的是这样吧?我和那位麻仓小姐之间有某种关系,而且是相当密切的关系。麻仓小姐因为试演落选而深受打击,企图自杀的结果,造成半身不遂的不幸。我对试演的评审结果不满,所以为了替麻仓小姐复仇,才计划杀害全部试演合格之人,对吧?”

“不能因为你自己讲出来就减轻对你的怀疑。”

“或许吧!不过,只是那样的动机,就会让我企图杀害全部的人吗?”

“不!”田所摇头,“如同你方才讲过的,已经没有那种时间了,据我的推测,你在杀害温子和由梨江后,复仇就已告结束。”

“为什么?”

“因为麻仓雅美最恨的是她们两人。明明演技远胜过她们,却败给利用不正当手段的她们。”

“不正当手段?” “温子是东乡先生的情妇,由梨江有雄厚的财力背景。”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心想:确实可以有这种观点。

“怎么样?你打算说出实话了吗?”

“不是我!”我静静否定,摇头,“但是,我认为你的观点非常不错,就算对象不是我,岂非同样能适用?”

“不可能!我最前面也讲过,对于其它人我都有某种程度的了解,没有人和麻仓雅美亲密得会想替她复仇,所以只剩下你一人。”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的逻辑推演吗?我本来以为他只是会歇斯底里叫嚷的男人,料不到会如此思路严谨的朝我攻击。虽然其它三人似并不太放在心上,不过若同样被循着这条线攻击,坦白说,是会相当狼狈。

“你无话可说了吗?”田所义雄的眼眸里带着阴沉的色彩。

我心想,该如何说明才可最有效消除这男人的妄想呢?提出不在现场证明之事最简单,可是却已答应过本多雄一了。

“啊,对了,一定是这样。”突然,中西贵子大叫。

我吓一跳,抬头望向楼梯上:“怎么回事?”

“我想起来了,在雅美滑雪受重伤前不久,温子和由梨江去过她家。”

“她家?是飞驿高山吗?”本多雄一问。

“是的。我想,是为了安慰她在试演落选吧,只不过,没多久雅美就出事了。”

“只有温子她们两人去吗?”

“这就难说了,因为她们好像是开车前往。”

“开车?”本多雄一双眼圆睁,“温子和由梨江都没有驾驶执照哩!”

“那么或许还有另外一人吧?”

“不是你吗?”田所义雄又瞪着我,似乎任何事都打算归咎到我身上。

“错了!而且,我也并非凶手。”

“能够证明吗?”

“证明嘛……”我正犹豫是否该说出不在现场证明之事时,见到雨宫京介站起身来。

“等一等!”雨宫说。大家的视线集中在他脸上,“载温子和由梨江去雅美家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