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区柯克悬念故事集在线阅读:罗宾汉的故事
TXT下载地址:希区柯克作品集,希区柯克小说下载,希区柯克悬疑故事集txt精装典藏版,悬念大师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自导的悬疑故事集,每个小故事都或多或少包含了恐怖,悬疑,超自然等元素,每集开始都是由导演本人拉开序幕,等到故事完毕,又由导演本人闭幕总结。每个故事都很精彩,令人拍案叫绝。
罗宾汉的故事我们三人团聚在座落“罗斯山丘”公寓的餐桌边——露伊丝,吉姆,还有我——巴卫。
当然,谈的生意是“除恶社团”的生意;不过,我们边聊边品尝浸汁螃蟹,生菜沙拉、新鲜法国面包和特选的白葡萄酒。这些全由我的仆人福特准备。福特平时只服侍我一人,因为我还是光棍。
福特穿着时髦的衣服,笑容可掬地展现他那菲律宾人的黑脸:“菜肴如何?”
“相当不错,”吉姆以他特有的低音说,“你的烹饪技巧越来越高超了。”
“那么是不错,嗯?”“绝对的不错。”露伊丝同意他说,同时点点她那满头金发的头。
福特急急返回厨房。那种冲劲,令我相信他有情妇等候。知道他有约会,所以,我倒好饭后的白兰地,然后说:“好,露伊丝,你说。”
她把一根纸烟塞进经常携带的精致烟嘴里。
吉姆——个子高大,四肢瘦长,粗犷的脸上是一堆灰褐的头发——用一只银质打火机为她点烟。然后她开始透露我们社团分会调查后,提供给她的消息。
她说:“一连串的骗局,牵涉到人寿险和醉鬼。”
吉姆摇摇大脑袋,显出平素看见某人缺乏道德时的那种痛心表情。“不是那种受益人的事吧?”“正是那样。”露伊丝说。
她和吉姆一样在事业上有成就,她是个时装设计家兼艺术家;而吉姆是位律师,我呢,是位投资公司的老板。然而当她在执行“除恶社团”的任务时,即使脸上挂着可人的微笑,但对欲除掉的恶徒所展露的憎恨,宛如美洲的大毒蛇一般的冷酷。
“为了几瓶酒,”我说,“酒鬼就使供酒人成为他保险单上的新受益人。然后,供酒人查出保险费有人继续支付,确定保险单仍有效后,那位酒鬼就一命鸣呼了。”
“正确他说,”露伊丝说,“只是在这案子里,事情显得更残酷。
每一位受害人都想办法从家中秘密偷出保险单,纵然他们早就弃家不顾,只顾喝酒。在这些案子里,受害人的妻子不知就里,仍然继续支付保险金。可是,有多少人是常拿保险单来检查的?况且每一位受害人在下一次缴费之前就死亡,而每一位未亡人都不知道保险单不见,保险金落入别人手里,等知道时已为时大晚。”
吉姆厌恶地摇头:“多少人?”“五个,”她平静他说:“都是醉倒在路旁时被打死的。”
吉姆重重地拳击桌面,义愤填胸,他不信一个人会对另一个残忍到如此程度。
“警方有没有查到什么?”我问。“还没有查到我们查到的。”
“那么,说来听听。”吉姆直率他说,棕色的两眼生动地闪着光芒。
露伊丝辍着酒,然后说:“五人全为男性,五十岁左右,每一个全弃家不顾,任妻小自生自灭。目前他们中有两个小孩需要特别的医药治疗;有一个大孩子,资质不错,因为母亲卧病,必须放弃学业,挣钱养家。这一切,都因为所有的保险金落入一个人手中。”“谁?”吉姆粗暴地问。
“一个名叫利思的人,他在街上开一家酒店。”
“他一知道自己成为受益人,就索性等候他们死亡或遇害。对不对?”吉姆问。
露伊丝再次微笑,碧绿的眼睛像孩子一佯。“我们调查人员的看法可不同。”
“你意思是说,他自己亲自动手?”吉姆怒不可遏,他真觉得痛心疾首。
露伊丝耸耸肩:“他们在死亡前的一个月里,都把人寿险的受益人改换成利思。现在,他们全死了,在同一个月里被殴打致死,警方不知道的是,每个案子的受益人都是利思。当然,不久他们就会查出,但是——”“同时,”我打岔:“我们必须在他们花钱之前行动,取回那笔钱,还给那些遗属。”
“是的!’吉姆又是暴跳如雷:“可是我们要怎样行动?”
两人都注视我,因为表示结尾永远是我的责任。
我坐着沉思,就像我要做一项股票投资一样,知道有几个计谋,最后,我选择最明显的,然后告诉他们是怎么回事。
吉姆以吃惊的眼神注视着我——他怎么也不能习惯,一位经常穿灰色西服的股票炒家,实际上是世界上最大胆的赌徒——但是未了,他点头同意,眼睛里闪亮出决心。个性粗鲁蛮干的露伊丝转身吻我面颊,呐呐地说:“太精啦,巴卫!”
第二天晚上,夭黑之后,露伊丝开车送我们俩到第三街附近的停车常吉姆和我坐在后座,露伊丝小心地开车,不敢违规。
假如她有什么事被阻止的话,我们伪装的样子会被发现,无疑的,我们就会上报,成为新闻人物,我们做的事总是有些冒险。
我们抵达那个事先经过选择的停车场时,停车场半空着,半黑暗,而且场地未端附近有一个黑暗的人影躺在那儿,很明显是昏睡了。空气中有雾气,因此,街灯和汽车灯都模糊不清。“我们走吧!”吉姆说。“露伊丝,锁住车门,以防万一—”
“我会做个鬼脸,用嘘声赶。”她说着,宛若音乐般地笑起来。我微笑着和吉姆下车,心中很清楚,露伊丝拥有走钢丝的勇气。“准备好了?”我问吉姆。
吉姆身着一件脏兮兮的夹克,而且还戏剧化地粘了假胡子,眼睛由于我们早先点用药水而呈红色。他先做了一个要回答的样子。突然,做一个醉酒的架式,从停车场歪歪斜斜地走上人行道,到一根街灯处,摇摇晃晃地,“来呀,老朋友!”他以含糊不清的声音喊我。
我衣着打扮和吉姆一样,两个看来就是街头的醉鬼,我以怪异的步态追过去。
五分钟之后,我们进入利思的酒店,我们的进入由叮叮当当的铃声向店主宣布,那种铃声是门开处门打到铃时就叮叮当当的。
房间灯光过强,为的防止小偷窃酒。
利思不信任人地站在柜台后面,他矮矮的,秃头,戴厚厚的近视眼镜,镜片与头顶的日光灯辉映,他的一双眼睛正透视镜片,凝视我们。
利思以一种高而烦躁的声音喝道:“打破一瓶酒,你就得坐牢!”吉姆及时抓住柜台角,稳住自己,然后站在那儿怒视利思。“说你要什么,付了钱,滚出去!”利思命令。“酒!”我说。“先付钱。”利思平静他说、
我们开始为付钱的事和他争论不休,但他如同我们所预料的,坚持己见,绝不妥协。最后,吉姆倚身向前,对他耳语一番。
利思的那双近视眼立刻在那对厚镜片后面猛眨。他回答说:“谁给你那种主意?”
“丹仁,”吉姆含糊他说出露伊丝告诉我们的一个名字,“老丹仁,最近没有看见他,不过他告诉我,你为他办,你也为我和我这位朋友办,嗯?”“多少?”利思耳语道。“一万”“哪一种人寿险?”“普通的。”“两人都是?”“当然。”我说。
利思在纸上写下他的名字,将字条塞进吉姆肮脏的夹克胸前口袋,“记住你口袋中的名字,到保险公司去改,当我看见单据的时候,我才相信。现在,滚出去!”
下一个晚上,我们回到那儿,露伊丝也陪我们前往,她的扮相是那一带最贱的女人。她戴一顶鲜红的假发,嘴唇涂着浓厚的橘色唇膏,碧眼用黑黑的眼睫毛膏涂着。她身材颀长,但红色的毛衣下垫着东西,使上身看来怪怪的肥大,黑色裤在膝处略显破烂。
她在我们之前进入灯火耀眼的酒店,戏剧化地摇摆她的臂部;利思凝望她,很明显的,正在判断她的职业。
然后,吉姆塞给他两张伪造的保险单,那是“社团”为我们准备的。于是,他便忘记露伊丝。当吉姆相信自己已经成为两张假保险单的新受益人时,他突兀地点点头,然后推开柜台上两瓶喝了会叫人喉咙分裂的酒,如果是前一天晚上的话,他会卖给我们。“好酒!”吉姆说。
利思一边诅咒,一边取来两瓶廉价的波恩酒,放在柜台上。
吉姆和我各取一瓶,在旁的露伊丝垂涎欲滴地看着酒。当我们摇晃着向前门走时,利思已经向后面的储藏室走去。
吉姆打开门,使门摇响铃声。停停,再把门关上,让门铃再摇响一次,然后锁上门。我把窗户上的牌子翻转过来,让“打烊”两字亮在玻璃上。
然后我们三人悄然而快速地进入后面房间,利思正跪在一只外貌牢固的小保险箱前,我们等候着,一直到他转动密码盘,拉开门。
这时,吉姆再以特有的男低音说:“现在别动,我们不叫你动。你就别动!”
利思僵硬了。吉姆和我向他走去,我说:“站起来,转身。”
利思乖乖地照命令行事,镜片后的两只眼瞪得好大,充满惊骇的光芒。他眨了一次眼睛,然后低头看保险箱,好像准备用脚将保险箱关起来。
“假如我是你,我不会那样做。”露伊丝甜蜜他说,一支小手枪指着利思。
他注视那把手枪数着数,叫道:“歹徒!”
“走开!”吉姆粗声说。当利思向右挪几步时,吉姆弯身,取出里面的钞票。他数一数,点点头,“总共只有一半,不过,我们会找到其他的。”
“那是我的钱!”利思说,现在他的声音发抖了。“你是怎么弄来的?”我问。“我赚来的!”“也许可以说是你赚得的,”我说,“杀人也不易,不是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丹仁,”我干脆他说,“莫理斯、亨伍、哈德、逊斯。”他又眨眼了。
“你在想向我们使同样的诡计。”我说,“只是这次不成了,因为我们给你的是假保险单,是我们社团提供的。五个人使你成为受益人,然后你全给杀掉。”
我看看露伊丝,说:“用他的电话,叫车来把他带去关起来。”我从腋下的枪套取出手枪,指着利思。露伊丝走向放在前面柜台的电话机,但是利思尖声叫道:“我没有杀害他们!”“那么是谁?”吉姆威胁地。“我…我不能告诉你们。”
“那么,你准备单独承受谋害五条人命的惩罚,谋财害命,罪可不轻,露伊丝,”我对露伊丝说:“去吧,打电话。”
“不!”利思说,同时悲凄地摇头,说:“假如我告诉你们的话,即使人坐在牢里,也会被杀,他们有联络…”我看看吉姆手中的钞票,“两万五千,应该有五万,你怎么弄的啦?人家为你下手杀人,你和什么人对分啦?”
利思不停地摇头,没法回答。
我示意吉姆和露伊丝走到房间未端,我手中的枪一直对着利思,他则恐惧地回瞪着我们。
“我有个主意,”我说,当我向他们说明计划之后,我补充说:“有些冒险,所以,假如你不——”露伊丝温柔地微笑:“我们就依计实行吧!”
“吉姆,你呢?”我问。
他点头同意,我们转向利思,我对他说:我们和你讲个条件。”“条件?”
“打电话给你的朋友,说你又安排了两个活儿,告诉他,我们刚刚离开你的酒店,还有方向,当他要下手的时候,我们来料理他。”
“可是那对我无益呀!”利思抗议,“他会知道是我给你们安排的,而你们仍说我是共犯.,或者说我雇人下手的,或者随便你们加的罪名。那对我根本没有受益!”
“我们关心的是谁下手害人的,”我说,“假如我们能逮到他的话,他就是我们要惩罚要治罪的人,他没有办法置你于死地。现在,即使说你要坐一阵子牢——不错,是要坐一阵,但是,你合作的话,牢不会坐长。”
“可是这笔钱!假如我留下来,我可以把它藏起来——”“证据!利思。”吉姆微笑着把它放进口袋。“可是,你们不给我任何选择!”他狂叫。
“有一个。”我说着,指指前面的电话机。他站在那儿眨眼。然后,镜片后面的两眼更明亮了。“你们要用什么方法抓他?”
“走出你的后门,向南,上第三街。”我说。
他点头,走到前面的电话机。我持枪跟随在后,停立在储藏室的门边。
他拨电话,低语一阵,聆听一会,再低语一阵,挂上电话。我示意他回储藏室。
“他的外貌怎样?描绘一下。”
“高大,”利思说,“总是穿一件黑色皮夹克,不戴帽,金发,面颊有一道伤痕。”“他用什么武器?”吉姆问。“棍子。”利思说。
“看住他,”我对露伊丝说,“而且要仔细看祝”她微笑,手枪对住利思。她说:“我来看守,而且仔细地看守。”
吉姆和我各携一瓶酒,走出后门。我们步履瞒珊,慢慢的,摇摇摆摆的,故意装出醉后那种怪笑,但是我们的知觉灵敏而清醒,对周围的每个风吹草动和每个声音,都清清楚楚,沿途我们遇到六次有人要酒喝,但是那些人很容易推开,因为我们清醒着,他们可不然。
最后,我们进入一条没有灯的巷子,我们坐在一个水泥门阶上,半躺在那儿,呢呢喃喃,说说笑笑地等候一位高大、金发、身穿黑色皮夹克、面颊有伤痕的人。
各色各样的人,稀稀落落地经过巷口。
然后,一位有白色乱发,戴墨镜,一手持白色手杖,另一手牵狗的妇人出现了。绳子未端的狗是一条法国牧羊犬。妇人可怜兮兮地拖着一双穿破鞋子的脚。她佝偻着走路,好像半身不遂一样,嘴巴丑陋地撅起。
她差不多经过巷口时,转身放开牵狗的皮带,摘掉墨镜,放进她褴楼的毛衣口袋。她身躯不再佝偻,矫健如运动员般地向我们跑过来,牧羊犬跟随在后,它的金色眼睛闪着愉快和聪慧的光芒。
妇人高举手杖,凶恶地向吉姆头顶落下来。
但吉姆早已急速地滚开,我倏地站立,从夹克下掏出手枪。
当她看见手枪时,两眼张大,旋转身,企图逃路,但是我挡在她前面,伸出手臂阻止她。牧羊犬站在那儿,用愉快的金色眼睛,摇尾注视着这场行动。
吉姆站起来,亮亮皮夹,让她看“社团”为我们准备的警察身份证明。
“我知道这——”她开始要强辩。
“丹仁、莫里斯、亨伍、哈德、逊斯,都是死在这根拐杖下,它是特别制造用来完成工作的。”我说。
她的视线离开我,转到吉姆,再又转回,眼中露出惊恐,“怎么“利思,”我说,“我们从保险金的支付处找到他,证据确凿,他招供了。”
“可是,我刚刚和他谈…”她迷惑地说。“他是在我们监视下打的电话,现在他还在受监视中,走吧!“你们带我坐牢?”她说,丑陋的嘴在颤抖。
“对,”吉姆说,“不过先要到你的住所看看。”她的手抓紧手杖,两眼因为憎恨而阴暗下来。“你胆敢再用那东西的话,”我说,“我就用枪射你双眼之间,走吧!”
她所谓的“家”,是附近的一家旅馆,当我们把她夹在中间进人休息室的走廊时,那高大、浑身横肉的柜台账房怀疑地看着我们。
我的手枪隔着口袋对准她,相信她感觉得出那份压力。她又重戴上眼镜,身子倚着拐杖,另一只手牵着那头性情温驯的牧羊犬。
“曼蒂,你没事吧?”账房关心地问她。“没有事的,洪斯,”她说,“这两个是我的朋友。”他再审视我们一次,摇摇头,继续看他的廉价小说。
我们乘电梯上二楼,一起陪她进入凌乱不堪的房间,里面全是废物,而且有怪气味。曼蒂站在那堆凌乱东西中,看来垂头丧气。
她摘下眼镜,放在一个灰尘密布的柜顶,放开狗链,准备要大哭一常“我并没有做你们认为的事,”她说,“我看见你们在小巷里,我身上带了点钱,我怕你们跟踪我,抢走我的钱。我顶多是轻敲你们一下,我只是个可怜的老妇人…”“假盲,”我说,“假佝偻、假肢脚…我估计你要比外表年轻二十岁,不错,你是一位好老太太,不过,你受雇当凶手,不是吗?吉姆,去找。”吉姆开始翻寻。
曼蒂再次紧握那根特制的手杖,因为用力紧握,所以指节变白。她开始诅咒,说出难以入耳的字眼。她喊那只牧羊犬,“阻止他!”
狗只是快乐地摇尾,用明亮、可爱的眼睛看着吉姆。
然后,曼蒂又一次紧握那根特制的手杖,因为用力紧握,所以提起的速度很快,想打吉姆。我出手切她手腕,使手杖飞开。
她又开始诅咒,但是这时候要找的东西己找到,吉姆正数出两万多元的钞票,那些钱藏在她住处的每一个角落。吉姆把钱塞进口袋。
“你们不能拿!”曼蒂以柔和的声音叫,泪水开始滚落。“我们拿了。”吉姆说。
“然后你们还要送我去坐牢!”她说,泪水哗哗而下。
“不,我不送你坐牢,曼蒂,”我说,“我们要给你一个小机会,我的朋友和我,我们要留下钱,明白吗?”“可是——那是抢劫!”她哀求说。
她已恢复原来小妇人的角色,我怀疑这角色她扮演太久,以致时常相信就是那样。
“也许,”吉姆说,“不过,我们会开脱,不是吗?这方法我们可以留下钱,你可以有机会。”“什么样的机会?”
“逃走,”吉姆说,“那样我们不都够好吗?我们给你一个高尚的开始。”他咧嘴笑笑,然后弯腰,扯断墙上的电话线。
下楼进入休息室时,那个高大、名叫洪斯的账房仔细地看着我们。
我带着醉意地进入电话亭,拨电话。数分钟后,我听见露伊丝说:“喂?”
“我们已经盯牢凶手,露伊丝,我们一会儿就过来。所以,你不要试我们谈过的法子,我不想——”“对不起,”她说,“我们不放弃。”说着,挂上电话。
我步出电话亭,正巧遇见一位警察急急进入休息室,他以警觉、老练的眼光打量我们,对账房说:“洪斯,什么事?”
“曼蒂,她的房间就在这柜台上面,这两人和她上楼后,上面就像地狱一样,什么声响都有,杰克警员,你最好上去瞧瞧,我给她打电话也打不通。”
警员看看吉姆和我,命令说:“你俩留在这儿,别动。”“他们醉成那样,”洪斯从柜台后面说,“跑不远的。”警员点点头,进电梯,消逝了。
账房投给我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他说:“你们要是伤了曼蒂一根汗毛的话,你们就麻烦大了。曼蒂是位甜蜜的妇人,我的朋友们都知道。”
“不错,”吉姆说着,歪歪斜斜地走向柜台,“甜蜜的小妇人。”然后一个大拳头挥过去,落在洪斯的下巴尖。
高大的账房眼露惊异之色,然后身躯慢慢消失在柜台后面。
吉姆和我急急离开那儿,上街道,绕到酒店后面。后门开着。
我们进入里面,看见露伊丝面部向下,躺在地板上。我默默诅咒,急急和吉姆赶过去。“露伊丝…”我说着,看她的脸。一只眼睛睁开,她在挤眼睛。
“嘿,该死!”吉姆怒道:“我们以为——”我们扶她起来时,她说:“对不起,我要肯定一下是我们,而不是利思。”“你怎么做的?”我问。
“当我挂上电话时,我来这儿,告诉他站在我看得见的地方,但是之后,我故意破倒,让手枪滑落,这一会儿,他抓到机会,像饿鬼扑向面包一样,抓起手枪,向我连开四枪。相信我,我真高兴和他之间有些距离,枪虽然装了空包弹,可是近距离还是会疼。不过我没有受伤,而且装死装得挺像。老实说,我表演得不错吧。”
“你必定是疯了,露伊丝,”我动情他说,“绝对是疯了。不过,我很同意你表演得不赖。”我亲吻她的面颊。
她带着使人目眩的光彩微笑着:“现在说,那杀人凶手是…”“女凶手,”吉姆说,“一位有杀人本能的矮小老妇人。”“妇人?”露伊丝吃惊他说。
“嗯,不,她不是什么妇人,”我说,“她是个凶手,没错。我们找出大部分的保险金,我们可以直接分给那些应得的人。“可是,那妇人怎么办?”露伊丝问。
“逃!”吉姆肯定他说。“利思呢?”她问。
“他以为杀死你了,”我说,“因此,他会扔掉凶器,然后花点时间寻找我们。你知道,他以为我们已经死亡,身上又怀有两万五千元。毕竟曼蒂以前从未失手。但当他找不到我们的时候,他也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露伊丝点点头;看来十分愉快。“就这样,对不对?”“还有一件。”吉姆说。
我们跟随他到前面,他拿起听筒,拨电话。数分钟之后,他对电话说:
“记下这件事,而且要记录正确。一连串醉倒在路旁遇害的五件命案,那五人是丹仁、莫里斯、亨伍、哈德、逊斯。他们五人的人寿险受益人都是利思。利思在街上开一家酒铺,他矮矮的,秃顶,戴近视眼镜。有个叫曼蒂的老妇人专门为他下手行凶。她一直假装盲人,也许戴墨镜,持白色手杖,还牵一条导盲犬。那条狗是牧羊犬,有对金色眼睛,性情非常好。或者她打扮起来,变得不破了,扔掉她的白色手杖和导盲犬。她的房间在‘亚加士旅馆’。
他们俩已经被吓坏了,正要离城逃走。现在由你们调查一切可能性,去逮捕他们。”他顿一顿,又说:“我是谁?”他笑着说,“就说是罗宾汉好了。”
然后挂上电话,我们三人一起离开酒店。
罗马惊艳
这是我第一次来罗马。我来自乡下,虽然还只有二十四岁,但几年的奔波已经足够让我对生活有一个清醒的认识,我不再那么单纯而好幻想,因而来罗马之前,并不指望在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大城市里获得什么惊喜,更没有奢望不期而遇的罗曼史,生活本身就是一个弥天大谎,我已不再指望什么。
罗马的风光虽然并没有人传说的那么美,但由于我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并不感觉过分的失望。生命中比预想要糟糕的事随处可见。在这样古老而繁华的大城市中,人又怎么能只有一种感觉呢?
我一边想着、一边独自漫步在罗马街头,两边的霓虹灯总是在以出乎人意料的节奏闪烁,汽车一辆接着一辆,各种音乐的喇叭在高歌、啼叫、冷笑、哀呜。车灯闪烁而过,映得行人的脸庞阴晴不定,似滑稽剧中的角色。罗马的歌剧总是以热闹著称,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任务。街上的行人就似歌剧中的角色,匆匆赶赴自己的夜生活。罗马是一个以夜生活为目的的城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夜生活。
只有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我觉得自己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在所有的人中,只有我是孤独的。这种感觉让我有些伤感,忽而又有些自豪,毕竟我是与众不同的。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探险者,在这个一无所知的城市里寻找着与众不同的经历。已经有几年没有这种少年的自作多情了。我不由加快了脚步。
我穿过罗马最拥挤的一条小街,街两边拥挤着密密麻麻的食品店和咖啡厅,还有一座造型奇特的中世纪风格的小教堂。在小街的尽头,我走上石阶,转向另一条路,想绕回自己的旅店。
这是一条古老的街道,路两边斑驳的石阶诉说着它的沧桑。
路上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什么行人,虽然与刚才那条街只隔了一个街区,但却恍若两个世纪。路的尽头,暮色中隐约可见一座大教堂。路的左边,是一片黑漆漆的公墓,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比萨饼的香气。
我意识到,自己是这个路上唯一的行人,这条路是属于我的。
当我正为这个想法更加伤感而兴奋时,忽然发现从路的那一端走来一个女子。
她越走越近。我发现她的穿着非常素雅,携着一只有拉丁文字的手包。她走路的姿势有一点像时装店里的名模,但绝对没有摇摆得那么夸张,那是一种让人一见便仰慕不已的姿势,是一种极有品味的步态。她脸上仿佛蒙了一层面纱,看不清楚,但让人想像她相貌不美简直是不可能的。
她越走越近。但却让我感觉更加缥缈,宛如这空虚凄迷的夜色一般,又好像整个夜晚的情绪都凝聚在她身上。我不由微侧过肩膀,想把头转向一边。她的出现无疑加剧了我今夜所有的情绪:伤感、凄凉、潇洒、孤单。
擦肩而过,我本打算把头别过一边。伤感的矜持让我不相信这个城市有任何的罗曼。但在转过头之前,我还是不由自主地看了她的脸一眼。只一眼。
我不由呆住了。我紧紧地盯着她那张如梦一般美丽的脸。霎那问后的清醒使我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的美丽远远出乎我的意料。
她也在笑。笑得有些犹豫,有些矜持。
“妓女。”我头脑中居然本能地闪出这个字眼。但我马上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她的笑不是职业性的,不是那种馅媚与功利的笑,而是笑得有些清冷,有些空灵。
她居然先开口说话了。声音很好听。
“我…我知道自己有些冒昧,但这个夜晚的确很美…也许你也很孤单,像我一样…”她的美让我惊诧。我一时竟无法回答。但我知道我用微笑回报她。我确信自己对她笑了。
她好像受到我笑的鼓励,放松了一些。但她的声音仍旧有些犹豫:“我想…也许…我们可以一起走走,一块吃点东西…”我终于镇定下来,找到了自己的声带。“当然…可以。我非常荣幸,那边的街上有许多不错的餐馆。”
她又笑了。“不用客气,我家就在前面不远…”
我们在沉默中并肩向回走。虽然我已走过这段路,但忽然发觉倒回头来看时,路上的景气竟截然不同。也许,景色是没什么变化的,变的只是我的心境。但我是根本不相信在罗马这样的城市里会有什么罗曼的呀!我还没那么幼稚。
夜意微凉。她走在我身边,轻轻颔着头,脸庞更加朦胧闪烁。
微风轻送,吹动着她的细纱披风,勾勒出丰腴微耸的双肩,我隐隐感到她半透明白皙的肌肤,闪着美丽的光泽,有些像法式的奶酪,但要清冷得多,也许更应说像月光下的霜露。我偷眼看去,侧影中她的睫毛很长,挑出一道优美的曲线,轻颤颤的,似乎一下子长起来,使人感觉一厘米的睫毛能无限伸展,织成一张只有竖纹的网。
我知道再这样看下去,我会自己投入网中。我不相信生活中有过分美丽的事。我已经二十四岁了。这里是罗马。
我刚从她的网中敛定心神。忽然发觉我们已来到一座大房子前。她站定,伸右手向我示意,然后掏出一支金色的大钥匙,打开了铁栅栏门。我注意到她的手很白皙,微有些清瘦,纤细的指甲涂着玫瑰色的指甲油。
一个穿着制服、管家打扮的男仆从房子里迎出来。她轻轻吩咐了几句,用手示意有客人。管家躬身向我示礼,然后快步退下。
我随着她沿着细石铺成的路,穿过一大片草坪,眼前是一个有喷泉的游泳池。池边摆着桌椅和凉篷。灯光从池水中向上射出,明亮而柔和。
我们一起坐在池边。微笑中开始闲淡。我已经二十四岁了,长得绝不算丑陋,因而并不缺少与女孩约会的经验。与女人闲聊更是我的拿手好戏,我曾为此颇为自鸣得意。虽然我出生在乡下,但读过很多书,因而了解罗马的历史,尤其了解罗马的神话传说。
我们很轻松地就找到了共同的话题。亚平宁半岛上发生过那么多浪漫的故事,我们有无尽的谈资。
男仆端上来加冰的葡萄酒。酒色很浓,像红宝石的色泽。她微笑着举杯向我致意。我们轻轻碰杯。酒人口很凉,清爽宜人;但到了食道便开始温暖起来;到了胃中,竟有些灼热。我还从没喝过这样的美酒。她仿佛知道我的想法,轻声告诉我这酒产自波斯。
也许就是因为这酒的作用,我才可能会与一个陌生女子有这么好的谈兴。我自己原来是并不相信浪漫的呀。
她的眼神若即若离地盯着我,眼波更加朦胧,那是葡萄酒的颜色。她的嘴唇半闭半启,在我的伏闻和笑语中丰富多姿地变化,像是在对我示意着什么。
我必须要小心。我是不相信浪漫的,我知道如果要不发生什么,最好现在告辞。我站起身来,感谢她的款待,正要婉转地提出离开的套辞。
她忽然打断我。先是轻轻一笑,然后是很忧伤的表情。“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如果您的事情并不急,能再多陪我一会儿吗?我知道这很失礼,您一定以为我另有别的目的。毕竟我们一个小时前才认识,换了我也会猜疑。”
“绝对没有,小姐。我怎么会胡乱猜疑您的诚意呢?”
“坦率他说,我虽然并不了解您,但我觉得您绝不是罗马那些无聊透顶的有钱人可比的,您身上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气质吸引我。
在街上我一眼就觉出您是有性格又有深度的男人,所以才会与你攀谈。别问为什么,这是女人的直觉。您能…再陪陪我吗?”
我怎么能走开呢?我不相信浪漫,是因为我多年以来一直渴望浪漫,而生活总是无情地嘲笑我。今天的邂逅是我多年来的梦想。虽然我对罗马充满戒心,但如果此时我就这样走开,那么我会遗憾一生。我不是一个胆小鬼,也不是一个恐惧美丽的人。虽然,我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这女子身上有一种特别的风韵吸引我。我信任她。生活总应有美丽的时候,生活又怎么应该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呢?
我应她的邀请共进晚餐。仆人们穿梭不停。晚餐丰盛极了。
油虾、火鸡、牛牛排、馅饼、水果…还有杜松子酒。
晚餐之后,我们坐在草地边的沙发上。仆人们已在不知不觉间退去。夜光如幕,罩在房子周围,天地间显得极空阔。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忽然发觉,她已不知什么时候倒在我的怀里。
我们在宁静的氛围中依偎,什么也没有说。过了一会儿,她站起来,轻轻牵着我的手臂,向房子走去。
好静埃两人之间有着一种难以打破的沉静。我已不知该说什么。她的手在轻轻牵着我的手。
我们走过大厅大理石的地面。我的心在紧张地跳动,我甚至可以听到跳的声音。恐惧?不,不是,我赶快否定这一点。我绝不是一个世俗得恐惧美丽的人,正如生活不应是彻头彻尾的阴暗。
我只是兴奋,在这样一个人美丽迷人的夜晚,我只是兴奋——嗅,差点忘了,我还应该有些热情才对。
我们在心跳声中走上楼梯,走进她的卧室。床头上挂着一张她的全身照片,只穿着薄薄的纱衣,似法国画家笔下的天使。我回转头,发觉她本人比照片还要美。她已在我看照片时脱去了外衣。
一切都太美妙了。这个夜晚,简直毫无缺憾。无论如何,我又能吃什么亏呢?我说过我不是一个世俗得拒绝美丽的人。我再也无法抑制自己渴望罗曼的心,我为什么要抑制呢?事实上,我根本来不及对自己说什么,就把她抱了起来。她的身体很轻盈。她的嘴辱微微上翘,她的曲线紧贴着我,她的手轻巧地解开我衬衫的钮扣。
有什么不对吗?有什么不该吗?我的兴奋和热情已让我不能思考。生活真美。爱情原来如此奇妙。
我们已赤裸地倒在她的床上,我的唇正要印上她那如花一样绽放的唇——忽然间,我感觉到一种不对的地方。我停住,仔细地观察、倾听、嗅闻…她仰卧在我的身边,那么完美,膝陇,热情,期待。她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我猛然意识到,不对劲的是自己。
我太心急,居然忘了关上天花板正中明亮的吊灯。这种灯光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我不习惯在这么强的光线下做爱。我依稀记得开关应该在门边的墙上。该不该去关掉灯,我不由犹豫了一下。
她抬起长长颤动的睫毛,看到我盯着开关,马上明白了我的意图。
她的眼波闪烁着,在我身下轻声呢喃,“我亲爱的,别担心——不要动,不要离开我…”她伸出手。她的手越变越大,她的臂越伸越长。她的手臂伸出床外,伸过床帘,跨过地毯,横穿过长长的卧室,在灯光中投下巨大的阴影。她的手臂直伸到十几米外门边的墙上。巨大的食指触到开关。
“咔嚓。”清脆的一声。
她关掉了灯。
罗网森森
他亮出证件,于是她打开防盗门,让他走了进去。
“吉米小姐?我是丹尼尔警官。”
她点点头,把头斜靠在肩上,使她看起来像鸟儿那么的楚楚可爱。他扫视房间四周,看见打开的抽屉,和只有一半衣服的皮箱,于是抬起头来,以询问般的神情问道:“我似乎来得正是时候,你准备离开?”
“是的,我希望今天下午离开,你知道。”
他皱了皱眉,她便不再说话。“我希望你提供帮助,”他说着,脸色明朗些,“晤,不会浪费你很多时间,也许你可以帮助我们,你什么时候离开?”
“我要坐九点零九分的火车。”
“晤,那么,时间多的是,这件事不会花很长时间,最多半小时。”
她把头歪向另一边,“我不懂,警官,我怎么来帮助你?”
“你可以帮助警方,同时也是帮助你自己。这事和两星期前,两个年轻女人骗你的八千元有关。”
她的双眼因为惊奇而睁大,“可是,你如何能…”他笑了笑说:“不,你去报案的时候,我不在,我也没有读到那份报告。但是我可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你。你到银行存了一笔为数不小的钱,刚出门,就有一位风度优雅的女子向你走过来,她请求你原谅她的冒昧,不过,你看来是个善良的人,所以才敢打扰。她在城里的那一带不熟悉,又遇上一桩难事,不知如何才好。
“她捡到一个装满钞票的信封,不知怎么办,她环顾左右,拉你到一边,打开信封瞄上一眼,让你看到里面的千元大票。她说大概有一百二十张。也就是十二万元!简直是天文数字。”
她粗鲁地大笑起来,“警官,我怕我只认识二十元以下的钞票。”
他眨了眨眼,“那正是寄生虫们恼火的地方,他们总是挑选那些最丢不起巨款的人。”
他深深地吸口气,再吐出来。“总之,那女子告诉你,她生了个低能儿什么的。你们正在谈的时候,出现另一位女子,她说她是在律师事务所工作的,愿意告诉你们有关法律的问题。她挂了一会电话,回来说,律师认为大笔款子多半是黑社会歹徒的,假如捡到钱的女子交给警方的话,丢钱的歹徒不敢去认领,因为这样一来,他得向税务人员解释钱的来历。
“所以,六个月后,那笔钱更不会回到捡到钱的那个女子手里,因此,根本没有必要送到警局。律师还神秘他说,既然你们三人知道这事,就得三人平分…,唯一条件是,每个人必须能够拿出证据,证明她已有现金可维持半年的生活费,不会急于动用这笔赃款。
“同时呢,通过律师的关系,把千元大钞换成小额钞票,那样的话,你在存款时,就不会引起银行的怀疑。
“两个女子部很高兴,你也是。你当然可以分得该分的四万元。另外俩人很快拿出她们可以维持六个月生活费的证明。捡到钱的那一个亮出一张保险公司的支票,她正要进城去领。另一个身边也刚好有卖掉她父亲最近留给她的股票钱。现在瞧你的喽。
“你转身回到银行,取出八千元现金,拿给她们看。如果不是已装在封套里的话,那么,她们为你装进封套,再还给你。
“随后,你们三个人一起走向律师办公室。一进入办公大楼,做律师工作的那个女子说,她的合伙人对这件事毫不知情,最好不要给太多的人知道,并说不要一大群进去,以免引人怀疑。
“第一个女子先走进电梯,然后是第二个女子,最后轮到你,只是当你到了三楼后,找到她们告诉你的房间号码时,根本没有什么律师,也再没有见到这两个女子。
“你简直要昏倒了,强迫自己看看封套里,不错,她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了封套,你的八千元无影无踪,在你手里边的是一叠玩具钞票,或同样大小的白纸,最后面的是一张面额一元的钞票。”
他看看吉米小姐,脸上挂着有气无力的微笑,慢慢摇着头说:“我正是来办这件事,逮捕这些歹徒的。”
吉米小姐双手蒙着脸,“你把这件事说得明明白白,使我觉得自己好笨,想:‘我竟会让她们骗得晕头转向。…她放下双手,睁大眼睛,认真他说:“可是,她们和你说的时候,一切似乎都合情合理,你怎么也想不到结果。”
他笑了笑,“喔,我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把戏的名字叫“信心”,她们赢得了你的信心。把戏的名字也是那样来的。那些人都是滑头狡黠的人,你也不是头一个上当的人。”他沉重地叹口气,“我很抱歉的是,可能你也不是最后一个。”他声音严厉,眼睛注视着她,“除非你帮助我们。”
“我?我能做什么?我已经尽力了,我尽我所能向你描述两个女人的相貌。”
他微笑着说:“你可以现在做得更实际。我们已经找到那两个女子,我们要你指认她们的照片。”他从暗袋中取出两张照片,拿给她看。“是不是这两个女子?”
她突然勃然大怒,指着两张照片说:“就是她们!就是她们!”
他示意她冷静一下,但是她紧张而又兴奋地发抖。
“这使事情历历在目,最糟的不是钱的问题一虽然我丢不起。最糟的是,我觉得自己好笨!”她无所掩饰地盯着他,“我看封套里面满满的钞票,但想不到竟是玩具钞票——她们把我看成笨蛋,背后又骂又笑我笨驴想吃草,而我自己现在倒觉得自己真是头笨驴。”
“晤,吉米小姐,这也是你向她们报复的机会。你既可以帮助我们把她们绳之以法,又可以收回你的钱和自尊。”她皱着眉问:“怎么帮忙?”
“这就对了,吉米小姐,是这样的,”他目光犀地看着她,“你记不记得你那天存款的时候,是哪一位出纳员?”
她想想,然后点点头说:“记得,他蓄着八字胡,留着长长的金色长发。”
“好,太好了,我们相信那两个女子和出纳员是同谋的,他在发现一个可以欺骗的人时,就发出信号,里应外合,所以,你可以帮助我们抓住他。”
“怎么个具体帮忙法?”
他微笑着,“我知道,我们得请你耐心一点,小姐,我们和你一样急于抓到歹徒,我们准备这样做。你回到那家银行,到同一个窗口,提出你的大部分余款——提现金,那么他就得小心数几遍,那样,钞票上就会留有他的指纹。请他给新票,那样指纹会更清晰。你则戴手套,我也戴,我们一点险都不能冒。
“这一次我们会派另一个警探盯住出纳,我们要一网打荆我会在外面等候,给你局里的公款,以交换那位出纳员摸过的新钞。
我们需要那些做证据,但无需你出什么庭的。
“然后,在我们逮捕他们之后,如果运气不错的话,会把你原先的钱给追回来。
“老实说,她们可能已经花掉一部分,那些人,又不是血汗钱,他们会狂花,不过,好歹总能追回一点回来。”“唔,什么都好说,我没有意见。”
他敏捷地站了起来,“那么,我们开始出发吧!早点出发,早点结束,我们开车送你到银行,然后,不是我自己,而是另一位警察送你回这里,你可以继续收拾行李,不耽误赶九点零九分的火车。”
她突然慌乱起来,指着自己的衣服说:“可是,我还得换换衣服,找找存折。”
“当然,花点时间吧。”
她离开房间时说:“嘿,我这个人真差劲,真丢人!我父母教导我待人要有礼貌,我竟然会这样。你请坐,我收拾行李的时候,你请喝咖啡,速溶的,请不要介意。”“不介意。”
她花了一会儿才把咖啡端出来,他喝了一口,对着离开房间的女主人做个鬼脸,不想拂了她的美意,而失去她答应合作的机会。
等了好长时间。他抬腕看了一下表,表走得好慢好慢。她在收拾什么收拾这么久?他的两眼开始发涩,想睡觉,他猛地抬头看了一眼。但是头部渐渐沉重,居然垂到胸前。心怦怦急跳,而且自己听得特别清楚。两腿无力,动弹不得。除了沉重的眼睛外,全身都没法移动。
她在咖啡里放了什么?当他再勉强睁开眼睛时,她正站着瞅他。
“现在,警官,要不要我告诉你事情是怎么回事?你和那两个女子是一伙的,她们先骗了笨蛋,尽可能骗走她的钱,然而过些天你再来,假装成警察。
“你告诉那个受骗的,上过当的人,你已经有那两个女子的线索,需要受骗人出面帮忙套住那位银行出纳同案犯。当然,根本没有什么出纳同案犯,你只要她领出她残存的一部分钱,再以玩具钞票调换。
“我知道你是个冒牌货,因为你要找的是我妹妹,我妹妹并没有报案。
“我觉得我有点罪过,因为几年前,我也上过同样的当,我很羞愧,不好意思告诉我妹妹。如果我告诉了她,可能救她一命,至少她不会羞愧地无脸去报案。
“她也不想让我知道,不过,在她弥留之际,我才得知她一病不起的原因。我听说她病重,急急赶到这里来看她,知道因为被骗忧郁而死。
“现在,我也被卷人这个事情里来,也包括你,对不起。”说到这里,她走进厨房,拿出一条晒衣服的绳来。
“我想,真正的警察会有几项罪名送给你们三个,那两个女子的照片可以帮助警方找到她们,你自己是否有前科,或者是个通缉犯?”
他眨眨眼,那正流露出他的弱点,等于默认,她满意地点点头。
“还有你冒充警察,就这一条,就能关你一阵子,真是罪有应得。”
她拿晒着衣绳,“我得出去打电话报警,在警察到来之前,不能让你逃掉”。说着,用力拉拉晒衣绳,给他看看绳子结不结实。
裸体艺术
已是午夜,我知道如果现在不开始写下来的话,我将永远没有这个勇气。整个晚上,我呆坐在这里竭力迫使自己开始回忆,但是考虑得越多,越使我恐惧,羞愧,压力重重。
我的头脑,原以为很灵光的头脑,靠着仟悔竭力去为我为什么如此粗暴对待珍尼特·德·倍拉佳而寻找原因。事实上,我渴望有一位有想像力,有同情心的聆听者作一倾诉。这位聆听者应该是温柔而善解人意的。我要向他诉说这不幸生活插曲的每一细节,只希望不至于太不安而语不成声。
如果能对自己更坦率一点的话,我不得不承认最困惑我的,与其说是自己的羞愧感,不如说是对可怜的珍尼特的伤害。我愚弄了自己也愚弄了所有的朋友——如果仍能有幸称他们为朋友。他们是多么可爱的人啊,过去经常到我的别墅来。现在必定都把我当做了邪恶的、睚眦必究的鬼东西了。唉!那确是一个对人很严重的伤害。你真能理解我了吗!花几分钟介绍一下自己吧。
我认为我属于那种比较少有的一类人,有钱,有闲,有文化,正处中年,因为魅力、有学者风度、慷慨大方而受朋友尊敬。我的营生是搞美术鉴赏,自然有着与众不同的欣赏口味,我们这类人当然总会是个单身汉,然而又明显不想与紧紧包围自己的女人产生任何瓜葛,生活中大多时间里都会是得意非凡,但也有挫折,有不满,有遗憾,但那毕竟仅是偶尔为之。
不必再对自己介绍太多了,已过于坦率。你大可以对我有了个判断。如果听了这个故事你可能会说我自责的成份太多了,最该谴责的是那个叫做格拉笛·柏森贝的女人。毕竟,是她招致的。
如果那晚我没有送她回家的话,如果她没有谈起那个人、那件事的活,本来什么都不会发生的。
那是去年二月间的事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天在埃森顿那家可爱的、可看见锦丝公园一角的别墅吃饭,许多人都出席了。
格拉笛·柏森贝是唯一一个一直陪着我的人。回去时,我自然要主动送她一程。不幸的是,当到家后,她坚持让我进屋。“为归途一路顺风干一杯。”她这样说。我不想被看作过于沉闷的人,与司机打了个招呼就进屋了。格拉笛·柏森贝是个矮个子女人,可能不足四英尺九英寸高。站她旁边真有滑稽之感,我就像站在椅子上一样居高临下。她是个寡妇,面部松弛,毫无光彩,不大的脸上堆满了肥肉,挤得鼻子、嘴、下巴已无处躲藏。要不是还有一张能讲话的嘴提醒我,真把她当成一头鳗鱼。
在客厅,她随手倒了两杯白兰地,我注意到她的手有点抖。谈了一会埃森顿的晚宴和几个朋友后,我站起来想走。
“坐下,累欧耐,”她说:“再来一杯。”“真的,我该走了。”
“坐下,坐下,我还要再喝一杯呢,至少你该陪我再干一杯。”
看着她走向壁橱,身体微晃,把酒杯举在胸前,那又矮又宽的身材给我一个错觉:她膝盖以上胖得不见了腿。
“累欧耐,暗笑什么呢?”当她倒酒时,微侧过身来问,有几滴白兰地撒到了杯子外。“没什么,没什么。”
“让你瞧瞧我最近的一幅画像吧。”她指了指那张挂在壁炉上的大画。进屋以来,我一直躲着视而不见。那肯定是幅很丑陋的东西,必定是由那位名噪一时的画家约翰·约伊顿所作。那是幅全身像,因为用了圆滑的笔法,使得柏森贝太太看起来成了个高个、有魅力的女人。
“迷人极了!”我说。“不是吗?我很高兴你喜欢。”“真是迷人。”
“约伊顿真是个天才!你不认为他是个天才吗?”“噢,岂止是个天才…”
“不过,累欧耐,你知道吗?约翰·约伊顿现在这样走红,少于一千他根本不给画。”“真的?”“当然,就这样,还有许多人排队等着呢!”
“太有趣了。”“那你还不认为他是天才?”“当然,有那么点天才。”
“约伊顿当然是天才,画酬就证明了。”
她默默地坐了会儿,轻呷了口白兰地。我注意到杯子把她的胖嘴唇上压出了一道浅痕。她发现我正观察她,从眼角轻轻瞟过来一眼。我微摇了一下头,不想开口。
她突然转过身,随手把酒杯放在右手边的酒盘上,做出了个想提出建议的架势,等着她会说什么,跟着的却是一阵沉默,搞着我很不舒服。因为无话可说,只好玩弄一支雪前,研究烟灰和喷到天花板上的烟雾。
她转过身来,忽然竟羞涩地一笑,垂下了眼睑。那张嘴——鳗鱼般的嘴——慑嚅着成了个怪怪的夹角。
“累欧耐,我想我可以告诉你个秘密。”“是吗,不过,我得走了。”
“别紧张嘛,累欧耐,不会让你为难的,你好像有点紧张。”
“我对小秘密不感兴趣。”
“你在绘画方面是个行家,会让你感兴趣的。”她安静地坐着,只有手指一直在抖,并且不安地拧来拧去,就像一条条小蛇在婉蜒盘曲。
“你不想知道我的秘密了,累欧特?”
“不知道的为好,也许以后会使你尴尬也说不定。”
“可能会,在伦敦最好少开尊口,特别是涉嫌一个女人隐私,可能这个秘密还会影响到四五十个淑女,不过却与男人们无关,当然除了他,约翰·约伊顿。”
我没有怂恿她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所以一言不发。
“当然,最好你得保证不泄露这个秘密。”“噢,当然不会。”
“你发誓吧!”“发誓?好好,我发誓。”
“好吧,听着。”她端起了白兰地,向沙发角靠了靠。“我们可以肯定地说,你会知道的,约翰·约伊顿只给女人作画。”
“我应该知道吗?”
“而且都是全身像,有站势的,有坐势的,像我那幅一样。再看一眼吧,累欧耐,你看那套晚礼服怎么样?不漂亮吗?”
“当然…”“走近些,再仔细看看吧。”我勉强过去看了看。
令我有些吃惊的是,画礼服的颜料可以看得出来,上面比其他部分更浓重,像是又专门处理过的。
“你看出点什么来了?礼服的颜料上的重,不是吗!”“是,有点。”
“哈,再没比这更有趣的了,让我从头说起吧。”
唉,这女人真讨厌,我怎样才能逃掉呢?
“那大约是一年前了。当我走进那伟大画家的画室时多么激动啊!我穿上了刚从诺曼·哈耐尔商场买的晚礼服,戴得是顶别致的红帽,约伊顿先生站在门口迎接我。当然,我当时就被他的气质所感染,他有着双销魂的蓝眼睛,穿着黑色的天鹅绒夹克。那间画室可真大,红色的天鹅绒沙发,天鹅绒罩的椅子——他真是太爱天鹅绒了——天鹅绒的窗帘,甚至地毯都是天鹅绒的。”“噢,真的?”
“他让我坐下来,开门见山地介绍作画的与众不同,他有着把女人身材画得接近完美的方法,说来你会大吃一惊。”“我不会介意的。”我说。
“‘你看这些劣质之作,’当时他这样说:‘不管是谁所作,你看,这服饰画得极其完美,但仍给你轻浮造假的感觉,一幅画毫无生气。’”“约伊顿先生,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画家本身不了解衣服下的秘密呀!’”格拉笛·柏森贝停了下来,喝了口白兰地,“别这样呆望着我,累欧耐。”她对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只需你保持沉默,然后,约伊顿先生是这样说的:‘这就是我坚持要求只画裸体画的原因。’”“天啊!”我吃惊地叫了起来。
“‘如果你反对,我不介意作一个小小的让步,柏森贝夫人,’他说:‘我可以先画裸体画,几个月后等颜料干了,你再来,我画上着内衣的装束,以后再画上外套,瞧,就这么简单。’”“这小子是个色情狂。”我吃惊地说。
“不,累欧耐,那天我面对的是一个真诚的男子。不过,我告诉他,首先我丈夫是不会同意的。”
“‘你的丈夫永远不会知道,’他说:‘何必麻烦他呢,除了我画过的女人,没人知道这个秘密。这里不存在什么道德问题,真正的画家不会干出那些不道德的事来。就像看病一样,你不会拒绝在医生面前脱衣服吧!”
“我告诉他,如果只是看眼病,当然拒绝脱衣服。这使他大笑起来,不过得承认,他确是个有说服力的男人,不久,我妥协了。
瞧,累欧特,你知道了我全部秘密。”她站了起来,又给自己倒了杯白兰地。
“这是真的?”“当然。”
“你是说,他一直是这样为人画像的?”
“是,好在丈夫们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看到的只是衣着齐整的女人的画像。当然,赤身裸体地画张像也没什么,艺术家们一直这样做的,可是我们愚蠢的丈夫们都反对。”“哎呀,这家伙脑子有点毛病吧!”“我认为他是个天才。”
“不过,我想问问,在你请约伊顿画像以前,你是否已听说过…听说过他的独一无二的绘画技巧?”
她倒白兰地的手停了一下,扭过头看着我,一抹羞红掠过嘴角:“该死,你真是精明过人。”
我彻底认识了约翰·约伊顿,这个假装完美的心理学骗子。他掌握了全城有钱又有闲的女人的底细。总能想尽一切办法为她们排忧解闷。打桥牌,逛商场,一直玩到晚上酒会开始。这些女人追逐的只是一点刺激,那种花钱越多越好的与众不同的刺激。这类的娱乐项目总能像天花一样在她们那个圈子里流行起来。
“你不会告诉其他人吧,你发过誓的。”
“不会,当然不会,不过,我可是该走了。”
“别这么死心眼,才开始让你高兴起来,陪我喝完这杯吧。”
我只好再坐下来,着她轻呷那杯白兰地,发现她那双狡猾的眼睛一直在偷窥着我,欲火就像条小青蛇在眼里缠绕,不由得让人感到一丝恐惧。
突然,她开口说话,差点让我惊跳起来。“累欧耐,我听到了点你和珍尼特·德·倍拉佳的事。”“格拉笛,请不要…”
“得了,你脸红了。”她把手放在了我的腿上,阻止我说下去。
“我们之间现在没有秘密,不是吗?”“珍尼特是个好姑娘。”
“你简直不能再叫她为姑娘了。”格拉笛停了下来,盯着杯子看。“当然,我同意你对她的看法,确是个出色的人物,除了…”这时,她的语气放缓了许多,“除了偶尔谈些意想不到的话题以外”“都谈了些什么?”
“谈什么,只是谈起了一些人,也包括你。”“说我什么?”
“没什么,你不会感兴趣的。”“说我什么?”
“说起来真不值得再提起,只是她的话令我好奇而已!”
“格拉笛,她说过我什么?”我急切地等她回答,汗已从脊背上滚落下来。
“唉,让我想想,只是在开玩笑,说了些关于和你一起吃晚饭的事。”
“她感到厌烦了?”
“是啊,”格拉笛一口喝干了一大杯白兰地,“今天下午正巧我和珍尼特一起打牌。我问她明天是否有空一起吃饭,实际上,她当时说的是:‘没办法,我不得不等那讨厌的累欧耐在一起。’”“珍尼特是这样说的?”
“当然。”“还有什么?”“够了,我真不想多说了。”
“快说,快说,请继续吧。”
“噢,累欧耐,别这样对我大叫大嚷。你非要听我才告诉你,不讲好像不够朋友。你不认为现在我们已是真正的朋友了?”“快说吧!”
“嘿,老天,你得让我想想,就我所知道的她确是这样说的。”格拉笛模仿着我那极为熟悉的珍尼特的女中音说:“累欧耐真是个乏味的人,吃饭总是去约赛·格瑞餐厅,总是在那里,反复他讲他的绘画,瓷皿,瓷皿,绘画。在回去的出租车里,抓住我的手,紧紧挤靠着我,一身劣质烟草味。到了我家,我总会告诉他呆在车里不用下来了。他也总是假装没听见,斜着眼看我开门,我总能在他尚未动脚以前赶快溜进屋,把他挡在门外,否则…”那可真是个可怕的晚上,听到这些,我已完全垮掉了,沉沉的回来,直到第二天天大亮尚没能从绝望的心情中挣脱出来。
我又是疲惫又是沮丧地躺在床上,拼合着昨天在格拉笛家所谈内容的每一个细节,她丑陋扁平的脸,鳗鱼般的嘴,说的每句话…和令人难以忘记的珍尼特对我的评价。那真是珍尼特说的!
一股对珍尼特的憎恶突然升腾,像热流般传遍全身。我突然像发烧一样一阵颤抖,竭力想压下这股冲动,对,我要报复。报复一切敢于诋毁我的人。
你可能说我太敏感了。不,真的。当时这件事逼得我差点杀人,要不是在胳膊上掐的一条条深痕给了点痛苦,我真可能杀人。
不过,杀了那女人太便宜了她,也不合我的口味,得找个更好的方法。
我不是一个有条理的人,也没有于过什么正经的职业。但是,怨恨与暴怒能使一个男人思维惊人的敏锐。马上,就有了一个计划,真正的令人兴奋的计划。我仔细考虑了它的每一个细节,改掉了几处难以实施之处。这时,我只感到血脉贲张,激动地在床上跳上跳下,捏得手指嘎嘎作响。找到电话簿,查到了那个电话,马上拨号。
“喂,我找约伊顿先生接电话,约翰·约伊顿。”“我就是。”
唉,很难让这男人想起我是谁,我从来没见过他。当然他可能会认识我,每一个在社会上有钱有地位的人,都是他这号人追逐的对象。
“我一小时后有空,我们见一面再说吧。”告诉了一个地址,我就挂了电话。
我从床上跳了下来,一阵阵的兴奋,刚才还处于绝望之中,简直想自杀,现在则亢奋极了。
在约好的时间,约翰,约伊顿来到了读书室,他个不高,衣着讲究,穿件黑色天鹅绒夹克。“很高兴这么快就见到了你。”
“荣幸之致。”这人的嘴唇看起来又湿又粘,苍白之中泛点微红。简单客套几句话,我马上就谈正题:“约伊顿先生,有个不情之请要劳您大驾。完全是个人私事。”“噢?”他高仰着头,公鸡似的一点一点。
“是这样,本城有个小姐,想请您能为她画张画。我非常希望能拥有一张她的画像,不过请您暂不必告诉她我的这个想法。”“你的意思是…”
“是否有这个可能,”我说:“一位男士对这位小姐仰慕已久,就产生了送她一幅画的冲动,而且要等到合适的时候突然送给她?”
“当然,当然,真是罗曼蒂克。”“这位小姐叫珍尼特·德·倍拉佳。”
“珍尼特·德·倍拉佳?让我想想,好像真没见过她。”
“真是遗憾,不过,你会见到她的,比如在酒会等场合,我是这样想的:你找到她,告诉她你需要个模特已好几年了。她正合适,脸型,身条,眼睛都再合适没有了。你愿意免费给她画张像。我敢肯定她会同意的。等画好后,请送来,当然我会买下来的。”一缕笑意出现在约伊顿脸上。
“有什么问题吗?”我问,“是不是觉得太浪漫?”
“我想…我想…”他踌躇着想说什么。“双倍画酬。”
那个男人舔了下嘴唇,“噢,累欧耐先生,这可不寻常啊!当然,只有毫无心肝的男人才能拒绝这样浪漫的安排呀!”
“我要的是张全身像,要比梅瑟的那张大两倍。”“60x36的?”
“要站立着的,在我看来,那是她最美的姿势。”
“我可以理解,我很荣幸画这样一位可爱的姑娘。”
“谢谢,别忘了,这可只是我俩之间的秘密。”
送走那个混蛋以后,我迫使自己能安静地坐下来连做了二十五个深呼吸,否则真会跳起来,像白痴一样快乐地大喊几声。计划就这样开始实施了!最困难的部分已经完成。现在只有耐心等一段时间。按这个男人的画法,可能得几个月,我得有耐心。消磨这段时光的最好方法莫过于出国了。我去了意大利。
四个月后我回来了。令人欣慰的是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珍尼特·德·倍拉佳的画像已完成,约伊顿打电话来说已有好几个人想抢购这幅画像,不过已告诉他们这是非卖品。
我马上把画送进了工作室,强捺兴奋,仔细地看了一遍。珍尼特身着黑色晚礼服,亭亭玉立,靠在一个用作背景的沙发上,手则随意地搭放在椅背上。
这幅画确实不错,抓住了女人最迷人的那份表情,头略前倾,蓝色的眼睛又大又亮,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当然,脸上的缺憾都已被狡猾的画家加以掩饰,脸上的一点皱纹,过胖的下巴都巧妙地处理掉了。
我弯下腰来,仔细检查了画的衣服部分。好极了,色彩上得又厚又重,颜料层能看得出来比其他部分更厚出一些。一刻也不想再等,脱掉上衣,就开始干起来。
我本来就以收藏名画为业,自然是个清理修复画像的专家。
清理这活除了需要耐心外实在是个很简单的工作。
我倒出了些松节油,又加了几滴酒精,混合均匀后,用毛刷沾了些轻轻地刷在了画像的晚礼服上。这幅画应该是一层干透之后才画另一层,否则,颜料混合在一起,那就要费大功夫了。
刷上松节油的那一块正处于人的胃部,花去很多时间又刷了几次,又加了点酒精,终于颜料开始融化了。
近一小时,我一直在这一小块上忙,轻轻地越融越深入到油画的内部。突然,一星点粉红跳了出来,继续干下去,礼服的黑色抹去,粉红色块显现。
到目前为止,一切进展得很顺利,我已知道完全可以不破坏内衣的颜色而把该死的晚礼服脱去。当然,要具备足够的耐心与细致,适当配制好稀释剂,毛刷子更软一些,工作自然进展得相当快。
我先是从她身体靠中间的位置开始的。礼服下的粉红色慢慢显露,那是一件有弹性的女子束腰,用来使身材更具流线型,可产生更苗条的错觉。再往下走,发现了吊袜带,也是粉红色的。吊在她那有肉感的肩膀上。再向下四五英寸,就是长筒袜的上端了。
当整个礼服的下部除去后,我马上把精力放到了画像的上半部分,从她身体的中部向上移,这部分是露腰上衣,出现了一块雪白的皮肉。再向上是胸部,露出了一种更深的黑色,像似还有镶皱褶的带子,那是乳罩。
初步工作已大功告成。我后退一步仔细端详。真是令人吃惊的一幅画。珍尼特身着内衣站在那里,像是刚从浴室走出来。
下一步,也是最后一步了!我一夜没睡准备请束,写了一夜信封。总共邀请二十二个人。我给每个人都准备了这样的内容:“二十一号星期五晚八时,请赏光到敝舍一聚,不胜荣幸。”
另一封信是精心给珍尼特准备的。在信中,我说我渴望能再见到她…我出国了…我们又可以见面了…等等等等。
总之,这是一个精心准备的请客名单,包括了本城所有最有名的男人,最迷人最有影响力的女人。
我有意要使这场晚会看起来完全是很普遍的那种,当笔尖刷刷地在信纸上划过,我几乎可以想像到,当这些请柬到达那些人手中时她们会激动地大叫:“累欧耐要搞一个晚会,请你了吗?”“噢,太好了,在他晚会上一切都安排得那么好。”“他可是个可爱的男士。”
他们真的会这样说?突然我觉得可能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也许是这样的:“亲爱的,我也相信他是个不坏的人,不过有点令人讨厌,你没听过珍尼特是怎样评论他的吗?”很快,我发出了邀请。
二十一号晚八时,我的大会客厅挤满了人。他们四处站着,欣赏墙上挂的我收集的名画,喝着马提尼酒,大声谈论着。女人们身上散发着芬香,男人们兴奋得满面红光。珍尼特穿的还是那件黑色晚礼服,我从人群中发现了她。在我脑海里,见到的还是那个仅穿内衣的女人,黑的镶有花边的乳罩,粉红有弹性的腰,粉红的吊袜带。
我不停地在谈话的人群中走来走去,彬彬有礼和他们聊上几句,有时还会接上话题,使气氛活跃起来。晚会开始,大家都向餐厅走去。
“噢,老天,”他们都惊呼起来:“屋里太黑了,”“我什么都看不见!”“蜡烛,蜡烛!”“累欧耐,太浪漫了。”
六只细长的蜡烛以两英尺为间隔插在餐桌上,柔弱的烛光只勉强照亮了附近的桌面,房间的其他地方则一片黑暗,这正是我希望的。
客人们都摸索着找到了位置。晚会开始。
他们好像都很喜欢这烛光下的气氛,尽管因为太暗,使谈话不得不提高了嗓门。我听到珍尼特·德·倍拉佳的谈话:“上星期在俱乐部的晚宴令人讨厌,到处是法国人,到处是法国人…”我一直在注意那些蜡烛,实在太细了,不长时间就会燃荆突然,我有些紧张——从没有过的紧张——但又有一阵快感,听到珍尼特的声音,看到她在烛光下有阴影的脸,全身就充满了一阵阵冲动,血液在体内四处奔腾。
时机到了,我吸了一口气,大声说:“看来得来点灯光,蜡烛要燃尽了。玛丽,请开灯。”
房间里一片安静,可以听到女仆走到门边,然后是清脆的开关声。立刻,到处都是刺目的灯光。趁这时,我溜出了餐厅。
在门外,我有意放慢些脚步。听到餐厅里开始了一阵喧闹,一个女人的尖号,一个男子暴跳如雷的大喊大叫。很快,吵闹声变得更大,每个人像在同时喊着什么。这时,响起了缪梅太太的声音,盖过了其他一切:“快,快,向她脸上喷些冷水。”
在街上,司机扶我钻进了轿车,我们出了伦敦,直奔另一处别墅,它距这里九十五英里。
现在,再想到这事,只感到一阵发凉,我看我真是病了。
美梦之屋
我最好从头叙述——可是何时算是头呢?
我想应该从我同意买麦尔肯农场南面的那亩地开始。那一天我心里想找件有意义的事做做,所以下班以后我在警局办公室里多呆了个把小时,我就是这样滑稽的人,没事找事。当我无聊的时候,总是去看电影电视消磨时光,片中那些贼眉鼠眼、大腹便便的人有时候吐口水侮辱人有时候打无辜的人开心。每当看那类情节,总会使我热血沸腾。
我结婚二十多年,去年妻子去世。我所不解的是,为什么二十多年不美满的婚姻结束后,我有一种茫然失落的感觉,就像人在大雾或沙漠中迷失方向一样。一个人无牵无挂,应该自在才对,但是,年纪越大——我已四十八岁了——对生活越不理解。
还是言归正传吧!这一天,当我回乔治太太的家时,我在那儿租了房子,在路上遇到麦尔肯。我原本有幢房子,妻子去世后,听朋友和亲人的劝告给卖掉了。让我给你一个忠告:永远别听人家的忠告,自己要有主见。他们说房子我一个人住太大了。唔,我们这小镇上没有公寓出租,后来就租了乔治太太的房子,虽然房间很大,但我总觉得小,因为我心中有股抑郁的感觉。假如你现在还年轻,因为你有的是时间,有未知的前途,所以你可以尽情享受生活。
但到了我这般年纪,你有的只是现在,生活中缺乏了可贵的未来,而且未来逐渐黯淡、茫然。
麦尔肯是全镇上最春风得意的人,他是位成功的农场主;他在镇上还开有一家农具代理店,在一八0公路这一段上还拥有一家唯一的加油站,每件生意都很赚钱。虽然他很有钱,但不嚣张,为人友善,对镇上贡献不校所以当他提议一道去喝杯啤酒吃顿饭时,我欣然前往。
谈话中他很快明白了我的心情,说我是个傻子,不该听别人的话把房子匆匆卖掉。随后他又安慰了我一下,说可以帮我解决这个问题,虽然他可以有点好处,但这不是他帮我的初衷。事情是这样的:他有一块一亩大的土地,地面上是林子,地点就在他农场南面,在他的土地与郡省土地之间;那块地据他所知,政府还没有什么计划。我可以在那个理想的地方建所房子然后重新开始生活。
我说我光棍一个要房子有什么用呢?“找个女人。”他坦白地说。
我觉得脸红,问他:“可以找谁?”“镇上漂亮的女人多得是。”
“举个例子。”“约瑟芬。”
天黑前我们一起到那儿去看那块地。那地方很美,有一点点像小山丘,从路面向西有一个微微的斜坡,地面上长满橡树和野蔷蔽,只有正中间有一小块空地。我屈膝跪下来,抓捧起一把土,让土从指缝间缓缓落下,我嗅到了泥土的芬芳,春的气息,还有我无穷的希望。我知道为了那块地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说个合理的价格,我就买下它。”我说。
麦尔肯说出个合理的数目,我们握手成交了。
约瑟芬和她丈夫比尔在离警局半条街远的地方开有一家小杂货店。他们店里的东西很全,日用杂品应有尽有。他们的店不是餐馆也不是卖快餐的小吃铺,但你可以在那儿弄到早餐吃,早上在大多数镇民起床前,他们的店就开始挤了。
在寒冬的早晨,大约五点钟的时候,你会看到店楼上的电灯亮了,随后楼下的电灯也跟着亮起来,那样你就知道,他们——或者可以说是她——正在把水倒进大咖啡壶里。那情景在寒冬里会给人一种亲切的温暖感,尤其是你值通宵的夜班,或者巡逻通宵之后。
当比尔还在镇上的时候,他们从早上六点卖咖啡,一直到八点半,除咖啡外还卖奶油面包或小饼一类的点心。我说过,看见他们店里的灯光会有种亲切温暖感,但是比尔可不是一位亲切友善的人,他又高又壮,宽宽的肩膀,长相还可以,但从不笑,脸上总是一种乖戾的表情。
当他开口说话时,话一点也不友善。也许他厌恶站在柜台后面为不比他强的人服务;或者仅靠那爿店生活过得不怎么样。不管怎样,依我判断,他是令人讨厌的,更不用说做生意了,和气生财嘛。
有些人说他打他妻子——约瑟芬,有一阵子她不在店里倒是事实,可是他打她了吗?安东尼说,有一大夜里他经过那儿时,听见约瑟芬的尖叫声,所以下车去敲他们的门,经过好一阵,比尔才开门,安东尼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比尔说没有。安东尼说想和约瑟芬谈谈,比尔说她已经睡了,然后他脸上有种异样的表情说:“好,上楼吧。”他们一起到楼上卧室,看见她坐在床上,身上裹着床罩。
她问:“什么事?”而安东尼说:“我以为听到你的尖叫声。她回答道:“你听到了,我做了一个噩梦。”这样一说,安东尼只好走开了,还能做什么呢?
安东尼告诉我此事后,有很长一段日子,我想像约瑟芬坐在床上,身上裹着床罩的样子。她是个美丽的女人,一个男人怎么能像比尔那样虐待一个女人?而且她是一个很好的人,乐观、善良、热心,和她外在的漂亮一样。有时候我到她那儿去买烟或者其他的东西,甚至我妻子还活着的时候我也常去看她,心中想(上帝原谅我),假如我有像她那样的妻子该多好。
然而有一天晚上,比尔不辞而别离家出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别人都认为她会高兴,也替她高兴。但她似乎过了好一段日子才习惯丈夫弃她而去。我记得安东尼说,她可能不相信发生的事吧!
那时候我还不理解这件事,不过现在,我是一个活见证人,当一桩不美满的婚姻结束后,事情不可能马上好转,这需要一个过程。
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后,约瑟芬重新振作起来,她把店铺收拾得整整齐齐,早餐除了面包外,又新添了腌肉和蛋,因此,我和许多镇民都习惯到她那儿吃早点。
不用麦尔肯告诉我,我也知道她很漂亮,但是他没有对我提她之前,我从没有想她会不会成为我的妻子。一想到我可以在那块地上建一幢房子,似乎一切看法都改变了。我想像她在那幢新房里,做我的妻子,细心地为我做腌肉和蛋,全然忘记了店铺里的事。
有趣的是,对麦尔肯的话,我最初的反应是好一阵子不去约瑟芬的那家店。我没有仔细考虑原因,不过可能是我潜意识中,不愿看见她在侍候一群陌生人。
有一天,我徒步经过那家店时,发现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约瑟芬一个人,所以我走进去对她说:“现在你和我单独在这儿,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都是单身,我想请你吃晚饭。”她很高兴地答应了我带她到附近约克镇的红磨坊酒店吃饭,我并不想隐蔽什么,只想带她到一个好的地方,那儿不会碰到什么熟人,我们可以放松地聊天增进了解。第一次之后,我们的约会多半到那儿,有时候也到普洛餐厅吃饭,后者不及红磨坊档次高,但是朴实、淡雅、安静,那儿的客人不多。我不知道普洛餐厅何以维持经营下去,不过事情也轮不到我操心。身为警察,总会认为每件事都和你有关。
作为警察,我喜欢直率,心中有什么就说什么,所以很快我问约瑟芬是不是和比尔离婚啦?她告诉我,正在申请之中。
两个礼拜后,我就肯定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娶她。我向她求婚,她并没有露出害羞的样子或是推倭,只是有点惊讶,然后说好。
那真是一个美妙、难忘的时刻。
对于我将要为她建造新房,还有橡树、野蔷薇,我对她只字未提,我想给她一个惊喜,另外还要确定一下她嫁的是我而不是我的财产。我希望她有一种朴实感。
我想你该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她的个子在女子中不算矮,刚好到我肩肿,身材苗条有曲线;长而发亮、褐色带红的头发;奶油色的皮肤;眼睛清澈大而明亮。
我向她求婚,她答应后,泪水沿面颊落下。“你为什么哭?”“我快乐。”
我伸手过去抓住她的手,“我要你永远快乐。”
随着春天的到来,白天渐渐长了起来。当约瑟芬不在我身边而无聊时,我习惯在黄昏前后去看看那块地。野蔷薇的花蕾开始慢慢长大,而橡树看来好像冬天永远不会过去一样。
五月一日,我向麦尔肯祖了一部开路机,当我到那块地时,发现他早就把它送到了,而且照我的意思开到空地的旁边,没有伤及任何一棵树,只是断了一些枝权而已。不过我们必须开一条车道直通外面公路,所以断一些树枝也无所谓。第二天是约瑟芬的生日.我计划给她一个惊喜。
我照平常时间接她,问她是否喜欢到红磨坊或者别的地方。
她说随我的意思。我说不行,我在征求她的意见。她说,红磨坊好了。然后问我,我往哪儿开,因为红磨坊在相反的方向。我告诉她,我要带她去看样东西,那东西是我送给她的。她的双眼顿时亮了许多,开始微笑。我开玩笑说:“我想你是想在一个“、红盒里找条小手链那类东西,是不是?”
她摇头。“我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什么也不想,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
“你就会更快乐了,”我说,“我给你一块土地并建幢房子。”
“你…什么!”她张口惊视,两眼闪动,“你做了什么事?”
“我买了一块方圆二十里内最美丽的土地,你我要在那块土地上建一个家。”
她双臂抱住我,吻我的耳朵,没有问我为什么。“嘿!”我说,“嘿,我在开车!”
她放开手臂坐正,但是我注意到她还留一只手轻搭在我的肩上,好像怕我跑了一样。经过一会儿,她问:“它在哪儿?”“你就会看见。”“那是什么样子?”
“美丽,全是橡树和野蔷蔽。至少有一百棵野蔷蔽含苞欲放。
方圆二十里内唯一真正的林地,风景优美。”
她没有再间我地在哪儿,我想她可以从行车的方向看出。一分钟后,她放下搭在我肩上的手,兀自坐在她那边注视窗外,生怕我看见她的脸。
一会儿,我停车关掉马达。她说:“你看那儿有一部开路机。”
她的声音怪怪的,说话的样子和她是比尔太太时一样,压抑着。
我下车,绕过车,为她开车门。“你要做什么?”她问我。
“来吧!”我说,我有些烦躁,“我们到开路机那边,那儿就是我们要造房子的地方,就在那个小空地的中央。假如你不想砍树的话,我们一棵也不要动。那会像是一座小小的私人城堡。”我伸出手,先是这一边然后是另一边说道:“一边是麦尔肯的农场,另一边是官方的土地。我们是这一片土地的主人。”
然后她下车,站在我身边。在树荫下,她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还有她的眼睛——我永远忘不了她的那双眼睛——好大,好难解。我执起她的手、“你的手在发抖。”“这一切太突然了。她说。“这儿很美,不是吗?”
她深吸一口气,“我很感激你。”
“走吧!我们开始踏上开路机压过的矮树丛,正当我们差不多接近空地时,她在我的身旁瘫软下来,我的第一个想法是,她被树根绊倒了,但她不是突然倒下,而是慢慢倒下去。她跪在地上,头勾下来。我在她的身旁弯下,摸她的额头,湿湿的,冷冷的。她喃喃地念着什么。我慌忙问她在说些什么。“对不起、对不起。”
“没什么。”“我破坏了你的兴致。”“没有关系。”“不,不。”
“你病啦?”我关切地问。“你最好带我回家。”
我很担心她,可是她坚持不让我上楼。她说,直接上床,明早就好。她还说,一整天都觉得怪怪的,但没有理由,可能是生日的缘故吧!
我向她道晚安,但是心中仍不安。我甚至怀疑她可能怀孕,这是一个什么感觉!年过半百要做父亲!晤,有何不可?她说她已经取得离婚证,所以我们只要快一点结婚,就不会落下什么笑柄了。我在乎什么呢?我心想,我只是担心她而已。
第二天最糟的是,我没有时间给她打电话,因为镇上唯一的中学,发生了暴力事件,而且情况严重,校长大发雷霆,我不能责怪他。
到了晚上九点钟,我才得空去她的住所。一到那儿,看见灯全黑着,所以我想还是不要打扰她了。可是我仍然担心,假如她那么早上床休息的话,那不正说明她的身体还没有康复吗。明早会好的。
早晨,店门紧闭没开灯。我猛敲一阵门,然后又深怕太招摇了,便悻悻而去。那天时间过得真慢,一位老妇人被殴打致死,钱财被劫,陈尸于小镇的路上,也就是我和约瑟芬常去红磨坊的路上。那天驾车走在那条路上,心中十分痛苦,我知道,今后除了公务我再也不会开车走这条路了。
下班后回到住的地方,约瑟芬的信在等我。
“我的心已碎,”她写道,“我只希望你不会太难过。我已经走了,不愿回来。那与你无关,平生没有人待我这样好过,可是,那不会有结果的。我不能再说什么啦。请把冰箱里的食品——牛奶、鸡蛋和半条大香肠——在没有坏之前送给穷人,你可以送到镇上的修女院,她们会知道如何处理。我的请求,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会永远爱你。”
最后一句话打动了我的心,它像诗一样,但我相信她说的是真话。我哽咽了,说不出话来,只是一遍一遍念她的名字。
一直到天亮,我都没合眼,然后我驾车出去到那块该诅咒的土地上。我爬上开路机,开始在空地上撞来撞去,好像要挖一个地下室一样。我来回开了二十六次——我没在意我一直在数一一然后,我看见一样东西,于是我把那东西推回坑里,爬下开路机,前去仔细看。
一根大腿从土里伸了出来,那不是马的骨头,不是狗的骨头,也不是林中某种野生动物的骨。那是比尔的!
我爬回开路机,把土坑边的泥土全部扒回去,把坑填平,那似乎花费了我很长时间。然后再把矮树和树叶铺上。在做这些事的那段时间里,我觉得很冷静,心中充满了恨意和怜悯。但是,约瑟芬对他的恨更强烈些,否则她不会出此下策。
然后我把开路机开上公路再折回开我的汽车。
我想野蔷薇已经盛开,但我没有回去看看,还有橡树落叶时我也没回去。我要把那块地怎么办呢?我不能出售,因为别人也会挖那地方,上帝知道他们会挖出什么。我猜想是一个有子弹洞的头骨。
至于我自己,我没有再去看那地方。
我告诉麦尔肯,对造房子的事,我改变主意了。“真是遗憾,”他摇头叹息说,“那是个美丽的地方。”
但不是一个快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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