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房里陷人彻底的黑暗。两个人坐在餐桌的两侧,倾听着对方的呼吸和心跳,既无从揣摩,也无法信任。

良久,方木打破了沉默:“多久了?”

“一直是。”

“这么说,从丁树成去卧底的时候,你就已经是梁四海的人了?”

“对。”也许是因为隐藏在黑暗中,肖望的回答很干脆,“他自以为做得很巧妙,可是丁树成一出现,我就知道他是卧底,连他和邢至森通信的方式我都了如指掌。”

“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就曾经做过卧底!”肖望的声音陡然升高,“这也是我痛恨邢至森的原因!”

即使在黑暗中,方木仍然能感受到肖望身上散发出的仇恨气息,宛若一条缠绕在他身上的巨蛇,随时打算吞噬周围的一切。

“你别以为邢至森是什么好人。”肖望已经完全不打算再掩饰自己的情绪,“为了他的目的,他可以牺牲别人,甚至是同僚的生命——郑霖他们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郑霖他们不是为了老邢而死,而是为了救那几个孩子!”

“那就只能算他们找死。”肖望哼了一声,“我也没想到他们会出现在钢厂。”

方木一怔,紧接着,就感到全身都紧绷起来。

“有人捡到那个漂流瓶了,对么?”

“有人捡到那个漂流瓶了,对么?”

“嗯。当天一早,就有个溶洞的清洁工给我打电话。”肖望轻轻地笑了一声,“我立刻就想到是你了。”

“是你通知梁四海来追杀我们的?”

“不是你们,而是那四个女孩。”肖望坐正了身子,“我不想杀你。否则我也不会在百鑫浴宫把你救出来。”

“嗯?”方木扬起眉毛,"那天拉开护栏,又把他们吓走的,是你?

“对。”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很简单,手机定位。你当时都去了哪里,我全都知道。”肖望的语气稍稍平缓,“方木,我曾经对你说过,你是个人才。我也曾想拉你入伙,好好地做一番大事。既然是人才,就要体现出你的价值。什么正义,什么忠诚,都只是忽悠你去慷慨赴死的托词。这个社会很现实,它的游戏规则绝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已经置身其中,就根本没有全身而退的机会。你想生存下去,并且想活得好,就得遵守这个规则,否则…”

“否则就杀了我?”

“不,那会有很多麻烦。我们可以让你消失得无影无踪,成为永远的失踪人口。”肖望的声音渐渐阴冷,“比如,把你熔在一块钢锭里,再沉入海底。”

方木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模煳不清的轮廓,忽然开口说道:“胡英博在城湾宾馆里杀死的那个女人,就是这么处理的吧?”

肖望轻轻地笑了笑,“你很聪明。这是最彻底的处理方法——连DNA都验不出来。”

“她是谁?”

“你不会想知道的,真的,相信我。”肖望站起身来,“事已至此,我想,你我已经不可能再成为朋友了。该死的,不该死的,现在都死了。你心里也清楚,没有证据,你拿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回公安厅,老老实实地做个文职吧。我也是警察,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在我的掌控中,如果你再找麻烦,我会亲手干掉你。”

说罢,肖望就拉开房门,走了。

在黑暗中。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方木一动不动地坐着,静静地感受那有质感的黑暗,将自己层层包裹。输了。嗯。一败涂地。梁泽昊是否还在对面的卫生间里,方木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想躲在这黑暗中,一分一秒也好,一生一世也好。

除了黑暗,这世界上还有别的么?

可是,门忽然开了。

走廊里的灯光倾泻在方木的身上,像一把利剑一般噼开那厚厚的、黑色的茧。方木下意识地向门口望去,在炫目的灯光映衬下,只看到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子的身影。

对方显然没有意识到这黑暗的包房里居然还有人,惊吓之余,刚要抽身离去,却愣在了门口,“是你?”

不等方木做出反应,她不由分说地拉起他,向外跑去。

穿过走廊,冲进电梯。直到电梯门缓缓合拢,方木才认出这女子是裴岚。很明显,她刚刚哭过,而且喝了很多酒。尽管今晚已经遭遇了很多意外,裴岚的举动还是让方木感到迷惑。

“你这是…干什么?”

裴岚没有回答。她背对着方木,专心致志地看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死死地攥住方木的手腕不松开。

电梯门一开,她就拉着方木冲进走廊,快步走到一间客房门前,开门,拽方木进门,然后把方木推靠在门上。

房门被方木撞得砰的一声,锁死了。紧接着,裴岚的身体如同蛇一般缠绕上来。

方木感到裴岚的嘴唇雨点般落在自己的脸颊、脖子和耳朵上,呛人的酒气和丝丝发香不停地钻入鼻孔。对于连遭打击的方木而言,这突如其来的柔软与温暖,犹如让人暂时忘却一切的幻境。他情不自禁地搂住了裴岚的腰。纠缠了几秒钟后,方木感觉一双手正伸向自己的腰间,试图拽开他的皮带。方木一下子清醒过来,用力推开了裴岚。

裴岚被推到几米开外。她的头发散乱,脸色潮红,双眼中流露出的不是情欲,而是深深的绝望。

“你要我么?我给你…”裴岚伸手去解扣子,黑色的衬衫很快就敞开了大半,雪白的肌肤显得更加炫目。

方木闭上眼睛,转身开门。

“别走…”裴岚抢上一步,伸手去拽方木。刚碰到他的衣角,整个人就瘫软下去。

方木急忙拉她起来,裴岚却像被抽掉筋骨一般,全身无力。方木无奈,只得把她抱到床上。裴岚紧闭双眼,呼吸急促,浑身的毛孔像开了闸的水库一样,不停地冒出汗来。方木起身要去卫生问拿毛巾,却被她一把拉住手腕。

“不要走…”她喃喃地说道,“别把我丢在这里…别走…”

方木无奈,只能任由她拉着自己,默默地看着她喘息、流泪。

良久,裴岚的呼吸平复了下来,接着,她长出一口气,慢慢地坐起身子,曲起腿,把头顶在膝盖上。

“好些了?”方木低声问道。

“嗯。”裴岚的脸色由潮红变得惨白,长发粘在汗湿的脸颊上,看起来虚弱无比。她艰难地挪到床边,又解开了衬衫上余下的两个扣子。

方木皱皱眉头,转身走到沙发旁坐下。

“你别怕。”也许是注意到方木的尴尬,裴岚疲惫地笑笑,“我不会再冒犯你了——衣服被汗水湿透了,穿着难受。”

说着话,她又脱掉了牛仔裤,只穿着内衣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水,咕嘟嘟地喝起来。

“你病了?”方木看着她白皙的身体上依旧亮晶晶的汗水,开口问道。

裴岚苦笑了一下,“不是病了,梁泽昊给我下了药,想再找个女人玩三人行。我不干,就跑出来了,没想到会遇见你——刚才把你吓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