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意见:

死因:死者系被晾衣绳环绕颈部致机械性窒息死亡。

损伤成因:头皮陈旧裂伤符合硬物作用所致;第七肋骨骨折,第八肋骨骨裂符合硬物作用所致;阴茎缺失符合硬物作用所致;颈部损伤符合扼压所致;右手腕关节处小片状皮下出血属挣扎抵抗时形成;小指、无名指、中指离断属锐器切割所致。

死亡时间:根据尸检发现尸斑已经固定、尸僵缓解、角膜浑浊等情况,死亡时间在首次检验尸体前二十四小时以上。胃内有成形的桔梗及乳糜状液体,推断死者在餐后两小时左右死亡。

被害状态:从头皮多处陈旧裂伤及骨折和骨裂情况来看,死者在被害前七十二小时左右曾遭暴力殴打;手指离断伤为被害当天所留,从浴缸及墙壁上多处喷溅血点来看,作案地点就在卫生间的浴缸内。

被害场所:死者家中。

犯罪分子人数、特征及与被害人的关系:犯罪分子人数不明;从手段的残忍程度看应属男性作案,且与被害人相识。

犯罪动机:死者系宾馆的保安员,接触人员层次复杂。根据调查走访,死者生前生活作风糜烂,有多次前科劣迹,结合死者在案发前曾遭暴力殴打,以及断指及插牙签等虐待手段,报复杀人的可能性很大。

案件上报到市局后,警方迅速锁定几名犯罪嫌疑人并一一展开调查。其中,市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郑霖(已停职)、队员冯若海(已停职)、展鸿(已停职)嫌疑最大。经调查,三人均有不在场证明,嫌疑被排除。

警方从电信部门调取死者的通讯记录后,发现公安厅犯罪心理研究室的方木曾与死者联系过,经调查,方木在案发当天与同属“9.22”专案组的组员肖望外出查案,嫌疑被排除。后经群众反映,死者景旭曾在案发前几天在丽华酒店与人冲突并遭殴打。经调查,打人的是徐合喜(男,二十六岁,无业,曾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六个月)、徐合喜的女友程艳波(女,二十二岁,牵牛花歌城的陪侍人员)及徐合喜的几个朋友。据查,死者在牵牛花歌城消费时曾与程艳波发生过摩擦。至此,徐合喜等人的作案嫌疑上升。

这么长时间以来,方木还是第一次在市局看到郑霖。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皮衣穿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的。看到方木走过来,郑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顿时放出鹰隼般的光芒。

“你好。”郑霖的语气冷冰冰的,问候中丝毫没有善意。

“你在这儿干吗?”方木停下脚步,站在距离郑霖一米左右的地方。

“讯问。”郑霖简短地回答,向旁边的第二讯问室努努嘴,“小海在里面。”

“哦。”方木低下头,准备绕过他走开。

“你为什么会被当做嫌疑人?”郑霖横过身子,拦住方木的去路,“你给那小子打过电话?”

“这与你无关。”方木直盯着郑霖的眼睛,“别忘了你也是嫌疑人。”

“嘿嘿。”郑霖咧咧嘴,“我倒真希望是我干的。断指、牙签——真过瘾。”

方木苦笑了一下,垂下眼睛,“你他妈是疯子。”

“哈哈哈。”郑霖大笑起来,连连在方木肩膀上拍打着。路过的人无论是警察还是办事的群众,无不侧目。

忽然,郑霖的笑声戛然而止,那只拍打的手转而死死抓住了方木的肩膀。“他们在找什么?”郑霖微眯着双眼,语调中透出刺骨的寒意,“断指、牙签,那是逼供——你也在找,对吧?”

方木并不觉得诧异。一般刑侦人员会把景旭被杀的现场解读为报复杀人,但是绝对骗不了郑霖。方木曾想过把实情告诉郑霖,可是以他现在的心态,搞不好又要出事。拯救老邢已经是难上加难,不能再失去郑霖了。

“我不知道。”方木面无表情地拉开他的手,转身就走,刚迈出几步,就看见一个大个子从卫生间里甩着湿漉漉的手走出来。是阿展。

阿展只瞄了郑霖一眼,就挡住了方木的去路。

这时,郑霖的声音从方木的身后响起,和刚才的冷酷不同,他的语调中充满了感伤。

“九五年,我和老邢在杨家店抓毒贩子,我刚冲进院子就被撂倒了。对方有三支五六式全自动,还有两支五连发。我趴在地上,身边的子弹就跟下雨似的。我心想完了,这下交待在这里了。”他呆呆地看着墙壁,“是老邢把我拖出了院子,他那件防弹衣里嵌着的子弹,抠都抠不出来…”

方木转过身,看着喃喃自语的郑霖。

“所以,我这条命是老邢的。”郑霖收回目光,转而盯着方木,“无论怎样,我也要救老邢!”

方木默默地看了他兀.秒钟,低声说道:“现在,你还是先保住你自己吧。”

“方木!”郑霖暴喝一声,目光渐渐阴冷下来,“你不要逼我。为了老邢,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知道。”方木毫不退让,“这就是我不信任你的原因!”

景旭被害实在出乎方木的预料。当时只有他和景旭在场,不存在泄密的可能。究竟是谁抢先一步?看到景旭的惨状时,方木第一个想到的的确是郑霖,正如他所说,为了老邢,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但是这种想法很快就被方木排除了,郑霖虽然几乎失去理智,但是还不至于下这么狠的手。而且,郑霖刚才的问话,也证明他的确不知道录像带的事。徐合喜那些人虽然凶狠,但是不会有杀人的胆量。干掉景旭的,应该是那个组织里的人。方木心里清楚,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交易录像带的事情已经暴露,自己在暗中调查的事肯定也已经被对方知晓。现在最危险的,就是方木自己。

三个人僵持在走廊里,谁都一言不发,气氛却越来越紧张。这时,一间办公室的门开了,边平探出脑袋,看到垂手肃立的三人,不由得愣了一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方木把目光从郑霖脸上移开,问道:“有事?”

“有事。”边平招手让方木过去,等他走近,小声说,“有人打电话去公安厅找你。”

“嗯?”方木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谁啊?”

“不知道,只留了一个电话号码。”边平递给方木一张纸,“你小子的电话怎么关机了?”

方木摸出手机,原来是没电了。

“在这儿打吧。”边平把桌上的电话机推过去。

接电话的是一个年轻女人。方木自报身份,对方却有些慌乱起来。

“嗯…我是S市第二人民医院普外科的护士,你…你有东西落在这里了。”

“哦?”方木感到奇怪,当时自己被陆大春暴殴一顿后,又被扒掉衣服推下车。那个好心的货车司机把他送到医院时,身上已经再无他物了,“是什么?”

“从你左腿里取出来的…一张手机存储卡。”

沉默而危险的男人似乎总是容易引起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女的青睐。s市第二人民医院普外科的丁燕护士很想再见那个安静的患者一面。他的突然离去,让那张本来应该归还给他的存储卡被当做了医疗垃圾处理。可是,丁燕却把它悄悄留了下来,还通过医保系统查到了这个患者的姓名和工作单位——一个年轻的警察。

受伤的警察,清纯的护士,一次邂逅,一个小小的信物——多么像爱情电影里的情节啊。

丁燕护士的美好幻想在几个小时后被击得粉碎。那个警察用近乎粗暴的动作从她手里夺过那张手机存储卡,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精心修饰的指甲。丁护士有些委屈,可是看到他望着手心里的存储卡发愣的样子,丁护士又心软了。

“怎么了?”她好奇地问道,“这是你的东西么?”

那不是方木的手机存储卡,它和方木的手机完全不能匹配。

那么,它就一定是陆海涛的!

方木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想起当天陆海涛曾经毫无缘由地抓伤了自己的小腿,这也被那些村民当做他已经发疯的证据。

事实上,陆海涛在用手拢那些手机碎片的时候,一定把存储卡捏在了手里,然后,他撕开了方木小腿上的皮肤,把它塞了进去。

储存卡里到底有什么?

方木急切地四处张望着,丁护士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

“哪里能找一台电脑用用?”

丁护士犹豫了一下,“我有一台小上网本。不知道…”

“好。”方木又想起一件事,“你有读卡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