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年了。你三十岁创办保洁公司时,说实话,我没想到你能做成这样。现在可以说了,我其实只想赚点小钱。我当时也是刚打出税务律师所的招牌,顾客很少。”

  “我记得你当时常说不想赚太多钱。”直弘也端起茶杯来。

  岸田是直弘的大学校友,比他低一级。在他创办公司时,岸田给他介绍了注册会计师,从直弘便将财务事宜全权委托给他,转眼已二十七年。

  “你确实有商业才能。我没想到这个行业能有这么大的发展,所以此前我从没对你要做的事情插过嘴。但关于她,我得说几句。”

  “你已经说很多遍了。”

  “我再说最后一次。如果说你既然把她招进公司,就不能随便辞退,那么至少调个部门吧。社长秘书未免太明显了。”

  “什么明显?”

  岸田喝了口茶。“昨天有个刑警来我事务所问了很多问题,主要想知道她的情况,比如她和清濑社长你是什么关系,是怎么认识的。我都难以回答,真着急。”

  “你不必着急,只要说着急知道的就行。”

  “难道要说她是你在常去的夜总会里认识的女招待?”

  “不行吗?”

  “当然不行啦。我没办法,只能说不清楚。”

  “哦,那也行。”

  “社长,不是我说你,把自己的女人留在公司是不行的,要是想在一起,你们结婚不就好了。你也是单身,没人会说你。”

  直弘看着岸田那张颧骨突出的脸。

  “前妻刚被杀,我就结婚,别人会怎么说啊。”

  “那就别结婚,让她住在家里。”

  “那在外人看来会更奇怪。反正这是我的事,你别管了。我不想连这种事都被你管理。”

  “这不是管理,而是忠告——”

.

  “这些文件……”直弘拿起桌上的文件,“我会慢慢看。等之后的方针确定下来,我再联系你。”

  岸田叹了口气,摇摇头站起身来。

  “对员工来说也不好。忽然招进一个漂亮女人,员工们不可能不起疑心。”

  “谁想说闲话就说吧。员工说社长的坏话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到时候后悔可来不及啊。”

  岸田离开后不久,一脸无辜的祐理没敲门便走了进来。

  “你都听到了?”直弘说道。

  “外面能听到。我好像给您添了很大的麻烦。”

  “别在意,社长是我。”

  “话是这么说……其实昨天回家的路上,我被刑警叫住了,是个性加贺的人。”

  直弘皱起眉头。

  “我知道,是辖区的刑警。我去看峰子的房间时打过招呼。他找你有什么事?”

  “不太清楚,问的都和案件无关。”

  “比如呢?”

  “他说我个子很高,问我平常做什么运动,喜欢什么样的饰品。”

  “饰品?”

  “他看到我的戒指,说非常罕见。”祐理伸出左手,“还让我给他看看。”

  “你给他看了吗?”

  “我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直弘点点头,叹了口气。“没办法啊。”

  “我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直弘说道,“没问题,那个刑警不可能搞出什么名堂。”

  两人约好的见面地点是一家咖啡馆,木窗和砖墙古色古香,红色遮阳棚上方的招牌醒目地写着“大正八年创业”。店里的方形木桌整齐有序,桌旁放着小椅子。

  咖啡厅的上座率在三分之一左右。虽也有公司白领,但大多都是当地的老人在谈笑风生。弘毅听说很多咖啡馆都经营困难,这里可能就是靠这些客人勉强维持。

  “你发现这家店的招牌上写着‘喫茶去’吗?喫茶店的‘喫茶’加上了一个‘去’字。”加贺端着咖啡杯问道。他今天也是一副休闲打扮,T恤衫外罩着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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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喫茶店”在日语里意为咖啡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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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在想那是什么意思。”

  加贺闻言,一脸高兴。

  “这是禅宗的语言,也就是禅语。据说是‘喝点茶吧’的意思。”

  “是这样啊。”

  “但这个词原义有些不一样。原来是‘去喝茶’的意思,但是在催促对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便作为招待的意思使用了。”

  “加贺先生不愧是本地人,真熟悉啊。”

  加贺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摆摆手。“我刚到任,是个新参者,这些都是一个熟悉本地的人告诉我的。这里很有意思,光是在街上走走,就会有很多发现,比如烤鸡店的特色是鸡蛋烧。你母亲每天都去水天宫参拜,散步本身也是一种乐趣啊。”

  他的话好像和案件无关,却在不知不觉间切入了正题。这大概就是刑警说话的技巧,弘毅深感佩服。

  “对了,你想问什么?”加贺说道。今天是弘毅约他出来的。

  弘毅喝了口冰咖啡,表示想知道母亲和高町律师之间邮件往来的内容。他坦承自己去问过高町静子,但对方没告诉他。

  加贺盯着咖啡杯,默默地听着。弘毅说完后,他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

  “我服了你了。我看起了像是会滔滔不绝地讲办案机密的人?那就不配做刑警了。”

  “不是,绝不是那么回事。我只想多了解母亲生前的生活,又想不到别的办法……但加贺先生您说不定会告诉我以前的事……对不起。”弘毅双手握拳放在膝上,掌心都是汗水。

  加贺将咖啡杯放到桌上,脸上浮现出平静的微笑。

  “我在开玩笑,你不必那么担心。我虽然不能随便将办案机密泄露出去,但有时也会为了办案特意泄露的。”

  “啊?”弘毅看着他。

  加贺探了探身,将胳膊放到桌上。

  “在回答你的问题前,我还有个问题,是关于你父母离婚的。你认为原因是什么?”

  “离婚的原因?我已经跟其他刑警说过,应该是性格不合。”

  “在你看来,离婚是理所当然的?”

  “听说他们离婚时,我并不意外。父亲说是母亲任性地提出来的,但父亲对家里不管不顾,母亲受不了也很正常。”

  “原来如此。”

  “这怎么了?”

  加贺不答反问:“你知道你母亲得到的财产数额吗?”

  弘毅有点吃惊。“我完全不知道。”

  “哦……”加贺陷入沉思。